“上次你那丫頭來見我,對我說了一些事,當時我還在懷疑是不是你那姨娘出的主意……”陳氏穩住咳嗽后緩緩開口,“今天見你這樣打扮獨自前來,可見這定是你自己的主意,我才算放心,錦娘,你真的長大了。”說著話,陳氏將佟錦剛剛遞進來的金鐲戴回她手中,笑著說:“這鐲子是你母親第一次見到先皇時,先皇賞下的,你萬萬珍藏。”
從她喜悅中帶著欣慰的神情之中,佟錦可以看出陳氏發自內心的笑意,這樣一個笑容,就讓佟錦剛剛的牢騷盡數消失。
算了算了,累贅就累贅吧,她可真命苦啊!
“姨婆你還是……好好休息吧。”佟錦肉疼地看看陳氏房中破舊的擺設家俱,估計連佟府丫頭的房間都要比這里好一點,她極為挫敗地摸上自己的銀袋,從中拿中兩件公主給她的首飾,“我出來沒帶銀子,這兩件東西你拿去當了,請個好點的大夫看病。”
陳氏見那兩件首飾后表現得頗為感概,一邊笑著,眼眶里又轉著淚花,“錦娘,姨婆知道你在佟家的日子不好過,你自己尚且自顧不暇,還要為我來擔心。”她啜泣了幾聲,推回佟錦的手,“姨婆不缺錢花,這病也是老毛病了,入冬就會犯的,開春就好了……”
“姨婆……”
“我這人不會客氣,說了不要,就是不要。”陳氏看著和善,可是強硬起來,卻是連佟錦都沒有辦法。陳氏說完,讓那老婦拿過她剛剛帶出來放在桌上的一個漆朱盒子,“這個是給你的。”陳氏的病顯然與呼吸道有關,才說了幾句,又咳喘不停,好不容易又止住了,陳氏卻連抬手的力氣都沒有了,只指著那個盒子,讓佟錦打開。
佟錦掀開盒蓋,見盒里裝著的是一些紙契,她拿起最上面的一張看了看,竟是一個莊子的房地契!再看下面幾張,也都是房屋地契,最小的一塊地也有數十畝之數!
陳氏靠在椅中,面色蒼頹,說話也是十分虛弱,“錦娘,你是你母親唯一的女兒,她的東西,自然是要留給你的。可陶氏狡詐,你舅舅又做不得主,你現在見到的公主府,已有大半和公主沒什么關系了,當年我被迫離府,已料想會有今日,為了你和你母親的將來,我便豁出老臉,也做了一次內賊。”
“這些田產是先皇從自己的皇莊之中私下渡給你母親的,外人并不知情,我也未與陶氏交代,這才能順利帶出府中。不過出府后我人單力薄,又惟恐用人不當受人欺騙,所以干脆遣散了所有仆從,這些莊子田地現在都已荒蕪,想要重新啟用,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陳氏一口氣說了這么多有點累了,歇了一會嘆道:“你母親為人太過單純,姨婆能力有限,只能為她做這么多了。這些東西你收好,勿讓別人知曉,盼你出嫁以后好好利用這些田產,多多照拂你母親,遠離陶氏,過平安和樂的日子。”
說到這里,陳氏已是體力不支了,握了握佟錦的手,也不告別,便讓那老婦扶著,慢慢回內室去了。
佟錦就那么站在那,手里捏著那些田房地契,一股說不清的感覺在心中狂肆流動。像火,又像水,總感覺有什么東西即將噴發似的。
佟錦深深地吸了口氣,壓住心頭的感覺,把東西裝進自己的包袱里收好,也不進內室,推門出來,到了院中。
她等了一會,那老婦才出來,見了她,老婦一愣,“大姑娘還沒走?”
佟錦鄭重地向她福了一福,“勞煩婆婆仔細照顧姨婆,也讓姨婆放心,錦娘,必不負她所望!”
老婦笑了,“容娘一生沒有子女,更因此被夫家休棄,你母親和你舅舅自小在她身邊長大,可以說是她今生唯一的牽掛,她為你們,也是應該的。只是你舅舅個性軟弱,深受陶氏所欺……錦娘,”她突然叫了佟錦的名字,“莫要記恨你舅舅。”
佟錦怔了半晌,覺得這老婦或許也不是一般的仆從,當下應道:“婆婆放心,錦娘自然曉得。”
老婦點點頭,“走吧,以后也別來了,姑娘家,單身出來總是危險。要再想來,也等到出嫁之后,由夫君陪著過來。”
佟錦笑著說好,又接過老婦找來的一頂帷帽戴好,再次告別后,離開了別院。
別院外,來時的馬車正在那里等著,佟錦上了車,說了一個佟府附近的地址,車夫便抽響馬鞭,緩緩啟車。
回想今日,雖然來時出了點意外,但回程甚是順利,還有了相當大的收獲,可佟錦的心情一直很凝重。在這以前,她只是為自己、為能獨占身體而奮斗,她可以用任何態度去面對,只要她能接受失敗,就沒什么不行的。但現在,她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壓力,繼續奮斗,她為的不再是自己,還有公主,還有陳氏,雖然她不是真正的佟錦,但這并不妨礙她感受到來自她們的關懷,在這個舉目無親的異世界里,這樣的愛護,讓佟錦不能不感激。
馬車平穩前進,一個時辰后,馬住車停,佟錦付過車資后沒有急著回府,而是又往朱雀大街而去。
依著之前觀光時的記憶,佟錦先到了一家當鋪,由銀袋內拿出幾件首飾交到柜臺,當了一百二十兩銀子。
這點銀子與那幾件首飾的價格相比,相差了不下十倍,但佟錦當的是活當,為期一年,自然當不到什么高價,所幸這些錢也在佟錦的接受范圍之中,倒是當首飾時,當鋪掌柜那探究的目光和詢問的仔細度讓佟錦很不舒服,好像這些東西都是她偷來的似的。
佟錦要了一百一十兩的銀票和十兩碎銀,便從出當鋪出來,而后又找到了一家頗具規模的銀號,名為“萬寶樓”。有了當鋪的經驗在先,她進了門先是觀望一圈,并沒有直接到柜臺前去,又向上前招呼的伙計道:“我要見你們二掌柜,有要事。”
那伙計并未因佟錦粗衣布鞋就露出什么不屑之色,但也沒有馬上去找人,笑著說:“姑娘可是要存錢?不如直接到柜臺上說話?”
佟錦搖搖頭,“有沒有雅間?”
那伙計還要再說,佟錦抬手止住他,“我不是來搗亂的,但如果你再聽不清我說什么,我馬上就走,到時損失了生意,可是你負責?”她的聲音不急不躁,稍一停頓繼續說:“只是找二掌柜,相信沒什么為難的吧?”
伙計干笑兩聲,雖然佟錦以帷帽遮面,但聽聲音還能聽得出是個小姑娘,再看她的穿著,很難想象她會有什么重要的事。可現在聽她說話條理清楚毫不急迫,雖著粗衣,可站在裝修華美的大堂中卻不見一點自卑怯懦的模樣,心中既佩服又好奇,當下笑道:“那姑娘請去二號雅間稍候,我去請二掌柜。”
佟錦點點頭,沿著伙計的指引去了二號雅間,也不摘帷帽,到桌邊徑自坐下。
等了約么兩三分鐘,之前的伙計領著一個面容和善的胖子回來,引見道:“姑娘,二掌柜有事外出了,這位是萬寶樓的三掌柜,姓汪。”
由二變三,佟錦并未表現出絲毫的不滿,自腰間摸出一塊早備好的賞銀遞給伙計,“謝謝你,麻煩你在外稍候。”
伙計接過足有二兩重的賞銀笑瞇瞇地出去,在外關上了房門。
佟錦這才朝那胖掌柜一拱手,“汪掌柜。”
汪掌柜笑著坐下,“不知姑娘如何稱呼?”
佟錦略一猶豫,“我姓蘭。”
汪掌柜忙道:“原來是蘭大姑娘,不知姑娘有何急事?我可能幫得上忙?”
佟錦便將陳氏給她的小盒拿出來,將里面的房地契盡數取出,一張張排在汪掌柜面前,一共七張,三處房產,四處田地。
“我想將這些東西寄放在貴號。”
汪掌柜看了看桌上的東西,為難地道:“姑娘,我們這里是銀樓……”
“我知道。”佟錦又將銀袋里剩下的兩件首飾連同手上帶著的那只金鐲一起取下放到桌上,“還有這些,一并寄存。”
汪掌柜笑道:“姑娘,我們銀樓只存兌銀子……”
“難道這些不是錢?”佟錦反問,“這些東西雖不能拿出去給你們做周轉投資,但也占不了多少地方,寄存費用我加倍付。”
汪掌柜考慮了一會,又拿起一張寫著地址的地契看了看,突然笑問道:“這地方眼生得很,好像那邊多是皇莊?”
佟錦笑道:“汪掌柜知道的地方倒是不少,但過多的我也不能再說了。”
汪掌柜連連點頭,“是我唐突了,不過姑娘要存的東西并非銀子,寄存費用方面……還請姑娘稍候,容我去和大掌柜商量一下。”
佟錦點點頭,任他去了,又過片刻,汪掌柜笑呵呵地回來,態度又謙和不少,不過開口要價卻是毫不客氣,“蘭大姑娘,你要存的東西價值不菲,我們也擔心東西有所損傷,不如姑娘將之寄存到貴賓區域可好?寄存一年,只需五百兩銀子。”
佟錦聽罷冷笑一聲,“五百兩?真當我是肥客來宰?”她說著起身,抓起桌上地契丟回盒中,“啪”地一扣盒蓋,“我與你們客氣,你們倒登鼻子上臉了!欺負我不愿以真現目示人,趁機獅子開口是吧?”
佟錦說話要走,汪掌柜連忙攔住,賠笑道:“蘭大姑娘息怒,我們大掌柜馬上就來。”
他話音剛落,一個削瘦不起眼的半大老頭兒進了屋,臉上帶笑雙手拱起,“姑娘息怒,我們對這地契的地址有些疑惑,故而試探姑娘。”
“哦……”佟錦這才緩緩坐下,“以為這東西來路不正是吧?”
“不敢。”老頭兒笑道:“敝姓金,是這里的大掌柜。”
佟錦朝他點點頭,還是沒有絲毫現出真面目的意思,“金掌柜,我的情況只能說這么多,你要是懷疑,我也沒有辦法,頂多換一家寄存便是。”
金掌柜笑道:“剛剛姑娘斥責有聲,并無半點心虛之色,如此氣度,小老兒哪還敢懷疑,此番前來,是想問問姑娘存取的方式。”
佟錦在黑紗后翻了個白眼,她頭臉未露,這老頭兒是怎么看出她“沒有半點心虛之色”的?分明就是想混水摸魚,能多賺點就多賺點。
“至于寄存的費用么……”老頭兒捻著胡子想了想,“就一百兩吧,為期一年,如何?”
一百兩,實在不是一筆小數目了,不過佟錦沒有還價,點頭應道:“金掌柜爽快,我也爽快,就一百兩,只有一點,存取方法得按我說的來。”
佟錦在萬寶樓前后共逗留了大半個時辰,這才從中出來。眼看與清秋約定的時間已到,她快步回到佟府的后門處,輕輕叩門,門頁應聲而開,可現于門后的并非清秋,卻是老夫人身邊的孫嬤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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