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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帝之爭]
林夕也覺察到了落寞劍師對上了蒙面的琴師,反應過來這兩名修行者之中,有一個是來幫他的。
然而他的腳步也沒有絲毫的停頓,因為他知道所有這些現身來幫他的修行者的目的唯有一個,那就是讓他能夠沖出這張已然張開的網。
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竹林之間。
竹林間身上長衫是月白,手中劍鞘也是月白的落寞劍客和紅衫上繡著牡丹的婦人琴師相距三十步。
劍師如劍般的兩條長眉微微斜飛挑起,沉靜的看著逼近的紅衫婦人出聲:“你們青鸞學院破了規矩。”
紅衫婦人搖了搖頭,聲音如銀鈴:“沒有…因為我不是青鸞學院的人。”
劍師劍眉微蹙,似是不想信紅衫婦人的話。
“可查。”紅衫婦人輕笑道:“要想阻止可以劍斷流水的葉忘情,沒有人能夠掩飾自己的真正修為和戰技,青鸞學院的人也不能,所以你自己便是明證…接下來的調查,你和那些查的人,便會可以肯定,我并非青鸞學院那些強者中的任何一人。”
落寞劍師看著這名婦人,道:“不是青鸞學院的人,那你是誰?”
紅衫婦人搖了搖頭:“不可說。”
落寞劍師也搖了搖頭,卻是沒有說話,他的右手撫上了左手提著的月白色長劍。
劍風大作。
月白色劍鞘脫離了劍身,帶著一股難以想象的強大力量在空中飛行,震碎了劍師和這名紅衫婦人之間所有的青竹。
那碎裂的一片片竹片,也被劍風帶動,變成了無數柄青色的小竹劍,漫天激射向捧著琴盒的紅衫婦人。
這每一片小竹劍都有可以輕易切入血肉的力量,尤其飛在中間的月白色劍鞘,更是足以洞穿重甲。
然而紅衫婦人卻是反而往前平靜的踏出了一步,就在帶動了無數漫天飛舞的青色小竹劍的月白色劍鞘距離她的胸口唯有五尺之遙時,她手中的桐木琴盒裂了開來,裂成齏粉,紛紛揚揚,變成了她身前降落的一場雪。
雪和漫天飛舞的青色小劍撞擊,青色小劍便也都裂了開來,變成了一條條的竹絲,在空中飛揚。
琴盒里面露出來的是一具赤紅色的古琴,琴上沒有琴弦,卻是有幾條琴弦般的符文,深深沒入石質般的琴身內里。
紅衫婦人纖細的手指懸空在古琴上方,這具古琴卻是在她面前懸浮,豎立了起來。
月白色劍鞘驟然停頓在空中,停頓在這具古琴的前方,如有生命之物般,拼命的前行著,但終于無法前進一寸,終于頹然,被這柄古琴上彌漫出的力量徹底的壓倒,往后崩飛出去。
然而這只是一柄劍鞘。
真正的劍身是白色的,白色晶瑩剔透的玉,沒有一絲的雜色,唯有一條浮雕符文纏繞在劍身上,形成了一條栩栩如生的真龍圖案。
龍紋美玉為劍身,細膩象牙為劍柄,耀眼黃金為劍穗,這一柄劍,在落寞劍客的手中,而落寞劍客已然穿過了紛紛揚揚灑落的竹絲和雪塵,一劍刺向紅衫婦人的咽喉。
竹林之中突有凄厲悲鳴,如小孩夜啼聲。
一支布滿倒刺的藍汪汪鋼鐵箭矢,不知從何處射來,射向落寞劍師的后腦。
落寞劍師臉上的神情依舊落寂,沒有半分的改變,他的劍勢也根本沒有半分的停頓。
他左手的長袖微卷,卷住了迎面倒飛回來的月白色劍鞘,往后一扯。
劍鞘發出了嗚的一聲嘶鳴,準確無誤的撞中了那支如小兒啼哭般的藍汪汪箭矢,雙雙朝著地上墜落,而借著這一扯之勢,他朝前的身影,卻是更疾。
驚人的劍氣從他手中的長劍劍身上沁出,前方的空氣被割裂開來,形成了兩條肉眼可見的氣浪,往兩側翻卷。
紅衫婦人的雙手開始在赤紅色石琴上彈動。
一股股磅礴的氣息隨著一條條琴弦般的赤霞般光絲從石琴上飄灑出來,整個竹林間,響起了天籟般的美妙琴聲。
落寞劍師微微皺眉,手中的長劍有些微微的輕顫,但阻擋在他面前的一切還是被他這一劍全部切開。
所有的強大元氣、霞光、美妙的琴聲全部被他這一劍斬開成兩半。
長劍斬落在赤紅色石琴上。
豎立在紅衫婦人身前的赤紅色石琴瞬間爬滿蜘蛛網般的裂紋,然后開始一塊塊崩裂。
紅衫婦人面上的黑巾被劍氣所襲,也從中裂了開來,露出了一張秀麗的臉龐,左臉上有一小顆黑痣,如同一滴細微的淚珠。
落寞劍客的劍勢出現了停頓。
這一刻,他這一劍竟然是斬不下去,他的整個身體,也開始不停的震顫。
他面前的赤紅色石琴如同他的記憶一般徹底崩碎開來,如無數細小的隕石,撞擊在他的身上。
他身上的月白色長袍瞬時千瘡百孔,他的口中沁出了鮮血,往后飛出。
風聲、劍氣聲、竹枝爆裂聲、天籟般的琴聲全部停歇。
落寞劍客落地,輕輕的咳嗽著,每咳嗽一聲,都吐出一小口殷紅的血出來。
“你們的確不是青鸞學院的人…因為青鸞學院的人都比你們驕傲,而且不會用這么無恥的手段。”落寞劍客低下了頭顱,看著自己腳下殷紅點點的地面。
“并非是我們無恥,而是你自己突破不了自己的心境。”紅衫婦人靜靜的看著他,輕聲道:“正如此刻,你看我都不敢,只是因為我易容成了和她一樣的面目…葉忘情,你在三年之前,便應該有希望突破到圣師的修為,即便保持三年前的修為,今日不管我們用如何的手段,即便我能擾了你的心神,也絕對不可能抵擋得住你的一劍,更不用說將你重創。然而這三年之中,你的修為不進反退,按此下去,恐怕只要再過一年,當年看見你都要繞道走的高拱月,都能夠將你擊敗。”
“忘情有什么用?真正的情,又豈是忘得了的?若換過來,是你逝,而她在,你難道想看著她落寂一生,痛苦一生?既然人都有一死,既然無法阻止這生離死別,為什么偏偏將可以甜蜜的思念,要變成如此痛苦的事?”紅衫婦人看著這名低垂著頭的劍師,看著這名曾經一劍斬斷河流,讓東林行省所有修行者都根本不敢與之為敵,卻是因妻子病逝而一蹶不振的強者,輕聲說道。
說完這一句,她臉上泛出了一絲真誠的笑意,她和煦而又充滿憐憫的看著葉忘情,揮了揮手,道:“再見。”
葉忘情霍然抬頭,看到了她微笑著,慢慢往后退去,消隱在竹林,消隱在他的視線之中。
對方真正的埋伏,不是那名隱匿著的強大箭手,而是隱匿在黑巾下,和他深愛的妻子一模一樣的面目。
然而正是這深刻在他腦海之中,怎么都不可能磨滅,讓他甚至難以進入冥想修行的容顏,以及這名女子離開時的話語,卻是讓他在被這樣的手段擊敗之下,心中卻是沒有多少恨意,唯有淚意。
“喀嚓”一聲,他手中的長劍陡然折斷了。
他身周數十步之類的青竹轟然巨震,也同時紛紛折斷,無數竹葉飄飄灑灑落下。
他沒有離開,坐了下來,閉上眼睛。
竹葉飄灑在他的身上,將他都似乎掩蓋了起來。
他回想起了許多快樂的事,他心中阻塞的東西松動了,他看到了她笑著的臉龐…她就似乎在他的身邊,一直未曾離開,只是這些年,他一直都沒有發覺。
葉忘情是開國大將葉凝之后,雖不入朝堂,但也受皇恩照拂,才能衣食無憂,隱于東林山水之間。
所以今日,他也必須出手,阻止林夕的離開。
唯有高拱月等寥寥數人知道他的到來,所以這竹林之間的劍氣,一時無人知曉。
然而高拱月一飛沖天,飛到他從未飛躍到的高度,那件大宅上空綻放的一片白色樹葉,和無數沖天而起的銀蛇,卻是落入了許多人的眼睛,震懾了許多人的心神。
站立在一間高閣窗口前的蕭鐵冷的鐵面更冷。
他對于林夕做出的判斷是會忍著,然而他沒有想到,自己的判斷,卻還是錯了。
林夕穿出了竹林,他的面前是一片黑暗的村莊。
這一片村莊看起來居住的都是窮苦人家,都是一些土墻平房。
他準備先行奔入這片村莊里面,然而就在此時,他聽到了如雷般的馬蹄聲。
寂靜村莊的平靜也被打破了,一些屋中也亮起了油燈的火光。
遠處從省城方向過來的道上,一列列黑色的騎兵出現在了林夕的視線之中。
林夕嘆了口氣。
連駐守軍都大規模出動了,看來從沐沉允這間大宅到省城之中所有的歸路都會被軍隊徹底的封鎖。
這架勢,恐怕接下來便會開始地毯式搜索。
這游戲,便徹底的變成了抓得住或是抓不住林夕。
林夕四下看了看,他的目光停留在了東側的幾條山脈上。
東林省城這周圍都是平原,唯有城外東南角有幾條山巒,名為三茅峰。
山里面有一座算命卜卦,香火還算旺盛的道觀,名為白云觀。
林夕微弓下了身子,掠入了一片荒林,飛快的朝著那一片山巒奔行而去。
“嗖!”
夜空之中,陡然有數支纏著火布的火箭射出,遙遙的指出了他的方位。
馬蹄聲如雷,頓時有一支輕騎軍朝著他所在的方位追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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