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多少次被天意捉弄，巖石在手中崩塌，風雪從身后襲來，全憑隨機應變，只要有一次失手，便是粉身碎骨，卻從未有一次動用大衍神符，也從未失去臉上的笑容。

他很快樂，絕非只是受到猿魔魔性的影響，而是在近乎歇斯底里的隨心所欲中，回想起最初的心情。

他想起死亡降臨時，是何等的不甘，這短暫的一生竟如此平庸渡過。想起在重獲新生時，又是何等的喜悅，發誓絕不辜負這一生。

那時候他所想的，也無非是在百年人生中，痛痛快快的活過一場，而在不知不覺間，他所擁有的已然遠勝過最初的所求，有了超乎想象的強大力量與漫長壽命，怎么反而怕了呢？

成住壞空，世所難免。

難道諸天神佛真的永生不死？何人何物，最后不是一場空幻。

撈月成空，又有何妨？

天意弄人，又何必在意結果如何？

水中之月若真的如此動人，便盡力去撈吧！

顧雁影若有所悟，一時無言，拍拍他的肩膀：“謝謝。”

傾聽著隔壁傳來的水聲，忽然失笑：“若是不想那么多，倒確實很有趣，不過……”

她拿出鵬羽，輕輕一劃。

咔嚓！石墻上下錯移，轟然倒塌。水波洶涌，霧氣蒸騰中一具具白花花的軀體全都僵在那里。

“這樣才看的清楚！”

一片尖叫聲中，顧雁影搖著扇子離去，腳下一滑，猛地向后傾倒，李青山展臂攬住她的腰肢。

“這賊老天，簡直比你還要頑劣百倍！”

顧雁影咬著牙道，這段時間置身塔中，處處小心，幾乎要忘了自己的霉運。

“哈哈。我正要和它比一比！”李青山笑道。

“好了。你這段時間野的差不多了，現在跟我回去寫小說。”

“我們不是有一本了嗎？我去前院轉轉！”

李青山一想到坐在那里拿筆寫字就頭疼，還是在懸崖峭壁上驚險的攀援更有趣些。

“你練功我不管，但你今天這么無聊帶我來看這個。分明是遇到了瓶頸。大衍神符中的愿力不夠用了吧！”顧雁影抓住他的長臂。銳利眼眸盯著他。

“真是什么都瞞不過你。”

李青山一笑，他這些日子在峭壁上攀援，已然將猿魔力量推到了極限。

“知道就好。你也別忘了，你可是小說家。”

“忘不了。”

“在明年開春之前，我們要做好充足準備！”

“嗯，一定。”

“現在可以扶我起來了吧！”

顧雁影躺在李青山的臂彎，進行了這場認真的交談，身后的背景則是一片狼藉的浴池，那場面實在古怪的很。

天空風云變幻，雪花時降時停，山風呼嘯不休。

北方的冬天格外綿長，但在不知不覺間，冰凌開始悄然融化，落下一滴滴晶瑩的水珠。

一道驚雷劃過天空，整個山莊都為之一震，山莊中所有人都感覺這聲雷是在耳畔炸響。待到從震撼中回過神來，山莊中一片驚呼：

“不好，塔被雷擊了！”

“大陣破了，一定是擊中了陣眼。”

“怎么會這么巧？”

“兩位莊主呢？”

“還在塔里！”

天空烏云低垂，在那一聲春雷之后，有更多的雷霆在云層中醞釀，全都向著高塔傾瀉而下，電光在石壁上扭曲擴散。

“這難道是飛升天劫？”

高塔地下密室中，李青山與顧雁影卻是心知肚明，這可不是什么天劫，就只是普通的雷暴，只不過恰好在山莊上空發生，又恰好一道道都沖著他們過來。

轟鳴聲回蕩在密室中，震耳欲聾。

“算你運氣好！不然若是給劈中一下！誰也救不了你！”

李青山扯著嗓子大吼，顧雁影幾乎每日在天臺上修行，不避風雪，今天恰好沒有上去，拉著他檢查密室藏寶，為出山做準備，躲過這一劫。

“不是運氣好！我每天都有觀察云層！要不是我帶你來這！你在外面早給雷劈死了！！！”

顧雁影也得大吼，她從小就喜歡飛行，對云層各種變化了然于胸，雷云和普通的云是完全不同的，一看到天象的變化，就趕緊拉李青山來，這里是山莊中地勢最低，最堅固最安全的地方。

“你怎么不早說？！”

“驚喜！”顧雁影微微一笑。

“驚喜你大爺啊！”李青山翻了個白眼，卻見顧雁影笑容一僵，指向他后面，大吼道：“小心閃電！！！”

在這里怎么會有閃電？他連密室那扇厚重石門都封閉了。

李青山本還以為她是開玩笑，但回眸望去，一顆球形閃電不知怎么穿過石門，無聲的游移而來，空氣中彌漫著奇異的臭味。

“他媽的……”

“轟！”

暴烈的雷光充斥密室。

許久之后，雷云散去，石門開啟，

李青山與顧雁影灰頭土臉鉆出來，頭上高塔傾塌了大半，山莊中升騰著火光，人影穿梭，正忙著救火。

但在方才雷霆肆虐的時候，有數人被雷劈死，誰都不敢出來。

現在火勢徹底蔓延開來。縱然是先天高手也無可奈何。

山風呼嘯，風助火勢，將山莊化作一片火海，孤峰仿佛燃起的火炬，百里之外都能見到火光。

“糟了，我的小說！”

李青山臉色一變，他花費了一整個冬天，把《白猿王大傳》寫到第五卷，又讓手下抄寫了上萬冊，現在一場大火，可就全完了。

“放心吧，我都命人裝箱密封，埋在土里，火燒不著，水淹不到！”

李青山安下心來，方才又是大衍神符救命，損耗了許多愿力，已經到了非常危險的臨界點，一旦消耗空了，就只能赤身肉搏，跟老天玩命了。

幻化出一股飆風逼開熱浪，二人立于熊熊烈火之中，一條黑色煙柱沖天而起，盤旋在山峰上空，宛如一條張牙舞爪的黑龍，正充滿惡意的逼視著他們。

顧雁影仰頭望天，“看來是老天在催我們上路了！”

李青山道：“那就出發吧，去大鬧一場！讓世人皆知我下山虎李青山與你飛天神鷹顧雁影的大名！”

“額，能不能不加這兩個綽號？”

李青山呲牙一笑：“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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