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小羽

他一愣：“可是她原來想讓你和十二弟在一起啊。這難道不是想利用你？”

我抱住他，讓他枕在我懷里：“你注定不會平靜了，我跟你在一起什么都考慮過了，可是還是想跟著你，蘇麻喇姑知道這些，她就再也沒有提過了吧？”

從殯宮回來，老十忙問我十二弟情況怎么樣，我點了點頭，把蘇麻喇姑交待的事情又對他講了一次。

數日后，我來到了十二弟身邊，他在給蘇麻喇姑上香，看到我不由一愣，這多日不見，他瘦多了，臉顯的更加削長。

按照慣例，為像蘇麻喇姑這樣仆人身份的人辦喪事，沒有皇子供飯、三七誦經的先例。

我把藥碗又給了老十，我知道這太后并不喜歡我，見多少次都是一張冷臉，但是她對老十卻是出奇的好。

從蘇麻喇姑過世后，整個皇宮都是一種悲傷的氣氛，大家見面打招呼也全是苦笑，出殯的時刻還是到了。

“輝阿哥，老奴怕是要不行了。”我拉住她已經很顯干枯的手，笑著說：“不會的，能過去的，去年不也不舒服了嗎？沒事兒的，你放心，三哥已經讓人去通知皇阿瑪了。”

往后的日子，皇上的手諭沒有斷過，多是叮囑我們照顧好蘇茉兒，還讓我們以后全要叫她蘇麻喇姑，這是滿族很高稱謂了，十二弟就是叫蘇麻喇姑是姑媽的。

老十回絕的那門親事不正是太后娘家給指的嗎？這種皇上聯姻都是選有身份有地位的皇子，想著老十這兩樣一定都夠了，可是他卻給回掉了。

婷蘭看到我忙給我見了禮，我看她眉頭緊皺：“你怎么急成這個樣子，怎么了？”

太醫從屏風后面走出，十二弟立馬拉住他，他簡單的搖頭嘆氣，整間屋子里頓時哭聲大起，康熙四十四年九月初七，蘇麻喇姑過世了，享年九十歲。

老十拿碗往前走走輕聲說：“太后，讓奶奶喝藥了。”

他這次看著我，眼神很堅定，我放下心來，原來他是怕這些兄弟的間的爭斗波及到他，無幫無派的他明顯是最吃虧的。

他是眾兄弟里唯一一個得善終的，我不想破壞一點點跟他有關的歷史，包括他的結婚生子，封爵立府。

宮里人看我不順眼的人太多了，哪個不是因為皇上對我的偏好一直隱忍，可是背地里說些什么我卻少有能聽到，我知道我聽不到全是因為有這個比我高的幫我擋下了。

我眼淚不停的掉了下來，老十推門進來看到這一幕忙走過來也輕聲安慰說：“奶奶，皇阿瑪在回京的路上了，您先把這藥喝了吧。”

我靜靜的說：“我不想對你多說什么，蘇麻喇姑把你從小帶大，她教你的受用一世了可以，不要覺得自己的身份如何，你也是皇阿瑪的兒子，并且是和皇阿瑪一樣被蘇麻喇姑教育的，懂嗎？”

一路上奴才們看我臉色不好，都紛紛行完禮就慌亂逃跑，誰也不敢惹到我，我心里郁悶跑了起來，進了園子，扶著那大銀杏樹喝喝的喘著粗氣。

皇上下旨以嬪級葬禮來給蘇麻喇姑辦的，這對她來說我想是無尚的殊榮，五哥和老十被留在宮里陪著皇后，她因為悲傷過度已經暈死過去好幾次了。

回想著前兩天晚上，老太太撐著身子下床，非要給佛爺上香，我去攔她卻說：“奴才是真愿意多活幾年，為主子叩頭祈禱，以盡奴才的一點心意。”

八哥也是急火火的往這邊來著，我攔下了他：“三哥回來給了信兒沒有？”

說完已經哭了出來，我忙上前輕拍他的后背，怕他悲傷過度，前些日子對他的成見早已經沒有了，他只是政事忙，蘇麻喇姑說的沒錯。

他看我有些急，忙安慰我說：“別急，別急啊，剛才的藥端過去喝了沒？三哥又去找太醫了，太醫說是脾虛，內火盛之癥，再加上奶奶歲數也大了，不好治啊。”

兩天后，皇上下了手諭指示，讓七日后再凈身收殮，我們一群人等在這邊，仵作給她做了些防腐手段，皇上是想回來見她最后一面啊。

這次塞外巡游還涉及到幾個蒙古部落的事情，太子和四哥都跟著去了，更不可能改期，我心里很不是滋味，拳頭握的更緊了。

我就知道，皇上根本回不來，我無力的坐在地上，一片銀杏葉落在我的身前，我抬頭看看，已經過了中秋，這些樹葉也都開始掉了，落葉歸根，一切都要從頭再來啊。

她費力的睜開眼睛看著哭成淚人的太后說：“太后，老奴才陪不了您了，您以后要好好的過活。要”太后已經坐在床前，拉著她的手，可是話還沒說完，她就過去了。

我不再理被我態度冷到原地的八哥，徑自往慈寧宮花園走去，我知道我需要發泄一下，皇上是不可能趕回來的，時間不允許。

常遠立于我身前，看著我一言不發的樣子，也不知道要怎么安慰我，他很清楚在宮里除了老十以外，真心對我好的怕只有蘇茉兒，別的人于我而言全有利益在里面，也包括皇上。

蘇麻喇姑靈柩停入殯宮后，他們都各自回府了，十二弟對三哥說說：“姑媽自幼將我養育，我并未能報答即如此矣，我愿住守數日，百日內供飯，三七誦經。”

康熙四十四年，蘇茉兒的身體越來越不好了，九十歲的身體機能已經下降到了極點，她勉強的抬了下眼皮，我們很清楚她還是不會喝的，她只想等皇上回來，皇上就是她心中的神，只要見到了病疼自然會好起來。

他在尋思著我話里的意思：“我呢？跟著我不平靜嗎？我也可以啊，我不只一次提過咱們出宮去啊，是皇阿瑪一次一次攔下來的。”

我接過藥碗哄著她說：“這藥可是皇阿瑪特別囑咐，您不喝這不是為難我們嗎？一會兒太后來看您，看到您又不喝藥，怕是又不高興了。”

他拉住我，輕聲說：“當時姑媽說讓咱們在一起的時候，你一點兒也沒有考慮過我嗎？”

沖天長喊一聲，真恨不得把心里的不滿全喊出來，難道國事比看養自己長大的人還重要嗎？我不懂，我真的不明白他們這些人是怎么想的，錯過這幾天不行嗎？老太太都已經快不行了。

他聽我說完，點了點頭，我心里很清楚，這些兄弟都以能得到我為榮，因為我腦子里有他們關心的一切事情。

“我答應她會幫你的，你只要按你自己想的去做，我會幫你的，前提是你要做的問心無愧，做到對的起她老人家，可以保證嗎？”

我也只是無奈的點點頭，心里比誰都清楚，這是她的最后一關了，又和她互相寬了寬心，感覺都好些了她才進了屋去。

我早聽十二弟提過這是個孝順孩子，對人沒有防心，心地也善良，忙安慰她說：“別急，大家都在等，這不剛才已經拿藥過去房里了，不過我出來的時候還沒喝。”

老人身子死后反倒會舒展開，怕她老人家的衣服不合體，我知道三哥是孝順，可是現在這個時候，我接受不了這些事情了。

我聽完驚在了原地，死忠，這才是所謂的死忠吧，她一生只想讓皇上可以安康，她難道不為自己求些什么嗎？

他把我們都支了出去，只說是還想和蘇麻喇姑說些話，我們也只好出了房來，我看他們都走了，悄悄走到窗前，聽到他說：“有時候我真的想叫您一聲額娘，您放心，我會把您和奶奶放在一起的，讓你可以再陪著她老人家。”

太后聽說老太太越來越差，趕了來，這次并沒有冷臉對我，只是一臉悲傷的看著她，我知道太后心里也很難過。

想著我到宮里后，蘇茉兒處處對我的關心，我是真的傷心，可是更清楚我有什么能力可以回天，九十歲，清初四朝，對于她的一生，足矣。

老十走了過來，跟常遠點了點頭，常遠拍拍他肩算是交接替的走人了，我知道他們怕我又惹事端，所以忙完手頭上的事情就是看著我。

他輕輕晃著我，點著頭，而我也清楚，有些事情改變不了的話會越來越近了。

十二弟住在了殯宮，為蘇麻喇姑守靈，供飯，誦經，其他兄弟則輪流每天派一人給祹做伴。

他想了下說：“十二弟現在可以放心了，他因為是蘇麻喇姑帶大的，其實很孤獨，因為別的兄弟都多少有些回避他。”這些我也很清楚。

我回過頭來托起他的下巴，他是想讓我在蘇麻喇姑面前說出真心話吧：“你，我的弟弟，你在兄弟中是最出色的一個，我會因為自己是你的兄長而高興，但是別的不行，因為你的將來不容有半點兒的破壞。”

她讓下人們先回房，并囑咐籃子里的吃食一定讓十二阿哥喂給奶奶吃，然后才回我：“哥你不知道，奶奶從昨天晚上到現在什么也吃不下去，我這不找了些她平時愛吃的清淡的吃食，真是急死我了，三哥這旨到底要請到什么時候啊。”

老十回來看到我手上的傷，忙扶住看是怎么樣，他知道我在生皇上的氣，也不知道怎么勸好，因為我說我都不知道為什么這么的生氣。

十二弟眼圈紅紅的看著我們，我把他拉到床前說：“看咱們十二阿哥緊張的，蘇茉兒你別嚇他啊。”

我愣愣的看著床前的蘇茉兒，真的是愣愣的，她緩緩的睜開眼睛看著我，我在壓抑著自己心中的悲傷，她自己很清楚現在她自己的情況。

我點了點他的鼻子說：“來到這皇宮，只有兩個人對我是沒有一點兒心機的，一個是你，一個就是她了。”

我和他坐在一旁，看著他現在的樣子，看到送來的飯菜沒有動一口：“你這樣子下去，身子會壞了的，你難道忘了奶奶過世前說的話了？”

我聽老十說過，這太后入宮后，并不得順治爺的喜歡，一直是蘇茉兒和孝莊把她扶持起來的，能入這寧壽宮也是因為她對孝莊盡孝，孝莊死后把她托于皇上的，讓尊她為太后。

老人走的很安詳，老十說我不能跟著收撿，但是他得幫著，我一個人坐在乾清宮的臺階上，兩眼無神的望著遠處，皇上，你還是回不來啊？

時間可以洗去悲傷，大家漸漸的都從蘇麻喇姑的事情上轉了回來，因為過去的畢竟已經過去了，當大家又站在乾清宮前恭迎皇上的時候，一個一個又是壯志在胸的樣子了。

我輕笑著說：“呵呵，也許吧，可是如果不是因為有你的話，我想我會選擇十二弟，過一種平靜的生活，畢竟有些事情他更像一個避世之人，你沒發現嗎？”

三哥不敢擅自答應十二弟的要求，所以在九月初九奏報蘇麻喇姑病逝的奏折里，也寫進了十二弟的要求，請示了皇上。

太后看著老十臉上的表情好了很多，冷冷的看了我下，我清楚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低下頭向后走了兩步出了屋去。

我拍拍他肩，起身想回去，知道他沒事兒就好，這地方不是我方便長待的。

十二弟哭著跪在床前，我看了他眼堅定了點了下頭：“您放心，我會照顧好他的，不會讓任何人欺負他。”她點了點頭。

突然我感覺她手一沉，忙輕搖她，喊著她，她好像回過神來，手上有了些力道，我心里很清楚會發生什么事情了。

這幾天，三哥他們看她的病情越來越差，太醫已經沒了辦法，都著手準備喪事，大家的心情都很沉重。

他靜靜的搖了搖頭：“皇阿瑪在往回趕了，只是不知道什么時候能回的來，皇阿瑪已經下了旨讓太醫給奶奶好好的治，什么藥都用上。”

我合衣倒在床上，常遠知道我心情不好也不說什么，回屋子里去了，他前幾日代替我去給蘇麻喇姑上的香，現在這時候還不能讓女人接近。

等了三日，皇上第二手諭說務必再留七日，我手重重的錘在墻上，疼的我眼淚立馬掉了下來，常遠忙給我把手包了一下，居然破了。

他無力的點了點頭：“哥，我記得，只是沒了胃口，我一會兒就吃。”

他抬頭看著我，眼圈紅了：“我想姑媽，哥，我真的想她老人家，她突然不在了，我心里一點兒底也沒有，你幫我，你一定要幫我啊。”

我拉他坐在我身邊輕輕的說：“她喝了藥了嗎？睡了嗎？”

房間里只有我們兩個人，我輕輕扶起他，他坐在邊上的椅子上看著蘇麻喇姑喃喃的對我說：“承羽啊，如果沒有眼前這個人，就不會有今天的朕。父母早逝，朕從小被驕縱著，雖然奶奶也會訓斥，但是朕還是經常不入耳，是蘇麻喇姑經常對朕勸戒。她教朕滿蒙漢三語，她給朕提點過失對錯，她幫朕扶養出十二阿哥，而朕卻沒有來得及見她最后一面。朕心里愧啊。”

話才落外面傳說是太后駕到，我們忙起身迎接，太后進來看都沒看我們一眼，走到蘇茉兒的床前，看著是哭過的。

老十把我攬在懷里說：“喝了，不過還是沒有睡，拿著數珠在幫皇阿瑪祈福呢，我看十二弟兩口子都在就出來了。”

我站在那兒閉上眼睛，一動不動的任眼淚不停的流下來，心里不停的想，為什么這段歷史要這么的準確？

老十把我抱起來放到腿上親了親我：“這一段你也辛苦了，我真的沒有想到你會和奶奶的感情這么深。”

她的身體一天不如一天，我坐在床前，她伸過手來，我忙拉住她，她無力的說：“輝阿哥，老奴走后，麻煩你多照顧十二阿哥，她是個好孩子，不要讓別人傷了他。”

常遠進了屋來，看到屋子里的氣氛不對，忙在我邊上輕聲說：“三爺剛才問了下老太太的身長。”我怒瞪他一眼，他也突然明白這是要做衣服了，立馬收聲，眉頭緊皺站在一邊。

十四弟留在紫禁城外，做好外圍的安全防衛，其他的成年兄弟，包括我在內都參加了出殯儀式，所有人的悲傷全寫在了臉上，可想蘇麻喇姑對他們的好，他們是記在心里的。

有人輕拍我后背，我回頭看是常遠，忙把眼淚擦干問他：“皇上是不是又回不來？”他一愣點了點頭，拿出手帕幫我把手上的黑擦干凈。

天啊，這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他沒有給我接話的機會：“我知道我在兄弟里長得不算出色，身份也沒有他們來的高，我想聽到一句真心話。”

我甩開他扶著我的手，冷冷的說：“我不管這么多，我只知道現在應該了了老人的一番心愿。”

我把他攬到懷里，輕輕的拍著他，老十說這一招對我很好用，我不知道對他是不是也同樣好用。

孝莊太后的陵墓問題一直沒有解決，蘇麻喇姑是十月十三日移入暫安奉殿的，主仆二人相別已經18個年頭了，這次能在冥間重逢，我想她們很慶幸自己沒有白疼皇上吧。

皇上在奏折上批道：“十二阿哥之言甚是，著依其所請。”

我自己往慈寧宮花園走去，心里擔心著，看著遠處十二福晉富察婷蘭著急著往這邊走來，后面的奴才們都提著不少東西。

我用力摟住他哭了起來：“我害怕她死了，我進宮后她對我很好，我雖然不經常去看她，可是我知道她一直很關心我。我能為她做些什么啊？你告訴我我幫她做，了了她的心愿。”

我有些急了：“知道啊，問題是老太太根本不吃啊，那天在病床前說的你們又不是沒聽到？她就想見皇阿瑪，讓皇阿瑪給她個方子啊。她就信皇阿瑪的話啊。”

我點了點頭，任由他給我擦著眼淚，可是知道眼前這好生生的人，過不了幾天就會死掉，這種感覺壓的我上不來氣。

她也知道蘇茉兒一直對我很好，看我現在也是疲累的可以，也安慰我說：“哥哥也不要太著急，吉人自有天相的，奶奶這么好的人一定會挺過這一關的。”

蘇茉兒吃力的起了起身子，我忙扶住她，她把我的手拉的更緊了，艱難的說：“皇上什么時候可以回來？老奴想要看看他。”

“太后沒有說我什么吧？你推掉那婚事后給她請安都少了許多。”我其實有些不安。

他傳來了三哥九弟還有李公公，給他們交待著蘇麻喇姑喪事的辦理，他還特別交待我，讓我經常去十二弟那邊看看，我們全都應了下來。

“能說什么呢？她斷不會知道咱們的事情，大不了讓她想著我有龍陽之好，喜歡男人不就完了？”他的話里雖然輕松，可是我知道他幫我頂下了很大的壓力。

我哭著往遠處走，碰到老十也不管別人異樣的眼光，撲到他懷里大哭起來，眾兄弟都過來安慰我，老十看了看我來的方向，明白了。

皇上總算回來了，當我陪他步入那間全是防腐藥味的殯房時，我立馬有一種反胃的感覺，可是他卻跪在了靈柩前，靈柩里躺著他沒來得及見最后一面的和額娘一樣親的人。

太醫在邊上忙活著，我和十二弟還有他福晉三個人相視但是哭不出聲音來，太后一直坐在暖塌邊上，手上的帕子都快揉爛了。

老十拍拍我后背：“我知道，她現在的心愿就是見到皇阿瑪，可是剛才三哥過去說了，蒙古那邊的事情處理不清，本來往回趕了，又擔誤了。你多陪陪她吧，咱們最近就住宮里面，有什么事情也好辦。”

這老太太，現在都這樣子了心心念的還是皇上，我們都點著頭，知道她是在交待遺言了，十二福晉適時的拿筆記下了她的話，畢竟這老太太和她的婆婆一樣。

十二弟在眾兄弟中是最安穩的，各兄弟分門分派，他從來不跟著摻和，這也是皇上對他最滿意的一點，很多重要的差事都交給他去做。

她微微笑了下說：“看來皇上的政事很忙，這是好事兒，老奴怕是等不到他回來了，你們轉告皇上，老奴才會在天上看著他的，讓他一定要從始至終的做個好皇帝，他會是個明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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