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將軍越想越氣:袖兒性子是變了,可是這能怪孩子嗎?不要說她只是一個孩子,就算是一個大姑娘被逼嫁人,再摔得半死之后依然被親生父母逼著嫁了過去,是個人都會改變性子的?
再說了,現在袖兒的性子不好?如果袖兒是原來的性子,他和夫人不知道要擔多少心呢。
就算沈家有什么疑心,也應該當面來問問他,而不是動用什么心計手段百般試探女兒——最重要的是,沈家的那些人,根本就不是真得有什么疑心,不過是以此做借口,想讓自己明白沈府誰是當家人吧?
更讓他生氣的,是沈家說不會讓女兒受委屈,卻一下子塞了那么多身份特殊的丫頭給沈妙歌——對一個十一歲的女孩子動這樣的心計,實在是讓人忍無可忍!
鄭將軍夫婦當然知道紅袖的性子同原來不一樣了,可是女兒是他們的心頭肉,再加上對女兒心有愧疚,自然是不會疑心其他,只會因此更愧疚,感覺對不起女兒;也因此,沈家之人的所為在他們看來,實在是可惡到了極點。
鄭姜氏忽然又提起了趙氏三人:“她們三個人,是極好的。”鄭將軍也點頭。
他們夫婦都聽出來趙氏三人瞞了一些事情沒有說,但他們猜想一定是紅袖吩咐過她們什么話,所以她們才避過了某些事情——她們是紅袖的人,自然應該只聽紅袖一個人的話。
鄭將軍夫婦也因此才會對趙氏三人很贊賞。
“我猜,她們三個人現在應該在女兒的房中。”鄭姜氏輕輕的說道。
鄭將軍點頭,女兒能得這幾個人的忠心相護就很好:證明當初自己和夫人選人時沒有選錯。
他不想過多的談幾個奴婢,因為他認為趙氏幾人如此待紅袖是極正常;他瞇起了眼睛來:“依著下午袖兒和姑爺在屋里玩鬧來看,兩個孩子還是很投緣的。”這話自然不是一句無聊的閑話。
鄭姜氏點頭,想了好一會兒才道:“這也要看……;我們也不能憑此就看女兒在沈府受委屈;而且,這一次我們不能為女兒做主的話,那么日后沈府只會——,變本加利的待我們女兒。”
鄭將軍看鄭姜氏眼圈紅了,上前摟住她:“你放心,我都知道的,我不會讓女兒受委屈的;放心吧,一切有我呢。”
鄭姜氏順勢把頭倚在他肩膀上:“我知道,我不擔心;我只是生氣,并為女兒心疼。”鄭將軍聞言,手上緊了緊。
夫妻二人就這樣坐了好半晌沒有言語:他們夫婦有好久不曾這樣親近過了。
“我知道你有法子的,不過你也不要真動氣,要注意你的身子,你可是我們一家人的依靠。”鄭姜氏過了好久輕輕的叮囑了一句夫君。
鄭將軍聞言仔細的看了看鄭姜氏,忽然有些明了:真正相信他、懂他,并且能與他悲喜與共的人是鄭姜氏,不是柳氏;柳氏待他,同鄭姜氏不同。
他因此又想起近兩三年來因柳氏冷落了鄭姜氏,而她卻無半絲怨言,并且對柳氏也極好——他真生出了愧疚來。
女兒,讓他們夫婦再一次心與心貼近了。
第二日一早,紅袖出現在練武場子時,發現鄭將軍也在;她屈膝:“父親,您沒有上朝?”
鄭將軍一笑:“你好不容易能回來住一段時日,我上什么朝?過兩日再去上朝。來,讓為父看看,你在沈家可曾偷懶。”他把手中的一把劍拋給了紅袖:“舞一路劍法來看看。”
紅袖也沒有多說什么,接過劍便舞了起來:其實,她實在是不太知道應該同這位父親說些什么,她對鄭將軍,一直沒有多少親近的感覺。
舞完了劍法,鄭將軍的臉色是嚴肅的,他指正了紅袖的幾處錯誤,才夸獎她兩句;又讓紅袖和他對拆了一路拳法,父女二人這才準備回去。
“陪父親走一走如何?”鄭將軍看向紅袖。
紅袖看著鄭將軍眼中的期盼,心下一軟便點了點頭:這個時候的鄭將軍,只是一位父親,一位想同女兒說說話的父親。
鄭將軍揮手讓身旁伺候的人都走遠了,便開門見山把昨天晚上喚來趙氏問話的事情說了出來;然后道:“袖兒,沈家當日來求親時,為父因為沈侯爺救過你祖父,所以才不得不同意;”他的臉色變的十分難看:“但是,就算沈家對我們鄭家有過大恩,卻也不能因此欺辱你,為父是絕不允許的。”
紅袖聽得懂鄭將軍的話:他沒有提沈侯爺救過他的性命——主要答應沈家的親事,是因為對方救過紅袖的祖父,這才是真正的大恩,鄭家每一個人不得不承認、不得不回報的大恩。
“你為什么受了委屈不同我和你母親講呢?恩情是恩情,女兒是女兒,我怎么可能會任由沈家的人欺侮你?”
紅袖悄悄看了一眼鄭將軍,她有些迷惑,說出這樣一番話的人會是小紅袖的父親?難道是自己錯怪或是錯看了鄭將軍?
“女兒不孝讓父親累心了。”她還是沒有完全放開心懷:“女兒也不是不想說,只是想過兩日再同父親說。您也不用太過生氣,沈家也沒有……”
鄭將軍的眼中閃過一絲沉痛:女兒依然不肯原諒他,不肯相信他。
“沈家就是做得事情讓人有苦說不出才可惡!袖兒,我不會讓你受委屈的,我會找沈府為你討個公道!”
紅袖嚇了一跳:“父親,萬萬不可!”人家可是侯爺府。
鄭將軍聽到女兒的驚呼心下卻是一暖,倒底是自己的女兒,還是關心自己的:“你想哪里去了?我不會直接打上沈家的門兒,到時有理也變沒理了。”
紅袖聞言卻長長一嘆:“現在,我們也無理啊。”
鄭將軍卻沒有接紅袖這一句話,他問起了沈妙歌的事情;紅袖想了想便把實情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沈妙歌的事情終究是要向沈家的人說明白,不然他們小夫婦在沈府太被動了;可是她和沈妙歌還是兩個孩子,說出“中毒”兩個字來,沈家的人有幾人能相信?
而且那位太醫也不會束手就縛,他一定會想法子狡辯:兩個孩子的話要推翻還真是很容易的;在太醫和兩個孩子之間,沈家的人會相信誰的話?
老大夫救沈妙歌的命可以,可是讓他為沈妙歌和紅袖證實中毒一事,他是絕不可能會同意的:兩個孩子無法保證他的性命無憂;而且他在京中行醫,得罪了太醫可不是什么好事兒。
紅袖已經把此事想的極為清楚,能讓沈家人相信,并且還不會害自己和沈妙歌的人只有鄭將軍夫婦。
鄭將軍聽到沈妙歌中毒并無意外之色:他昨天晚上就猜到了一二分,如果是病就沒有什么好隱瞞的了;倒是聽到紅袖安排趙氏取藥等事時卻有些意外,然后大喜撫掌:“不愧是我的女兒,果然是虎父無犬女啊!袖兒就是聰明,比那些弱不禁風的大家閨秀強上百倍,不,不,強上千倍不止啊。”
紅袖聽到鄭將軍的話也有些吃驚,她認定的鄭將軍絕對不是這樣一個人;這樣的話,適合他人來夸自己,并不適合自己的父親來說才對。
鄭將軍卻不理會紅袖的目光,又自得的夸贊了幾句紅袖才住口;他很高興,紅袖雖然并沒有完全原諒他當初逼她嫁人的事情,但是女兒還是相信他,并且依賴他的。
紅袖只好開口重新提起沈家的事情,免得鄭將軍再說出什么讓她尷尬的話來:“父親,您剛剛說要向沈家討個公道,可是想到了什么法子?”
鄭將軍點頭:“我昨天晚上是想到了一個法子,不過現在聽了你的話之后,我又想出更加妙不可言的法子,一定可以為你出一口惡氣。”
紅袖看著鄭將軍,不知道他想出來的法子是什么,但是她卻想好了一個計策:可以一石二鳥;但是她年紀太小,這樣的法子應該由其他人“想”出來才好。最好是由鄭將軍自己“想”出來為好。
于是紅袖便追問鄭將軍,想看看他的法子是什么,再設法引他向自己的想法靠攏。
鄭將軍把他的想法說出來之后,紅袖有些吃驚之余也放下心來:居然和她想得差不多!兩父女你一言我一語的計議了一番,把計策商量的更加詳盡。
當然紅袖說的少,鄭將軍說得的多;但鄭將軍卻對紅袖大為贊賞,認為紅袖是個帥才,要她好好研讀兵書。
紅袖直想翻白眼:一個女子就算真是帥才又怎么樣?讀的兵書再多也不可能會帶兵上戰場的。
鄭將軍好像看透了紅袖的想法,他停下腳步看著紅袖很鄭重的道:“兵法乃詭道也,換句話說就是謀算——你如果精通兵法,在沈府也罷還是在任何一個府邸中,自保是足足有余的;為父,也就能放心些了。”
紅袖聞言還真是感覺到了一陣溫暖:他的話透露出,只要沈家不讓步、不認錯,他就可能會做主讓紅袖離開沈府另嫁!
當然,紅袖早些日子便已經知道,在這個時代夫婦也是可以和離的,只是婦人和離后再嫁時名聲不太好聽。
女兒的名聲和女兒的幸福,對于鄭將軍來說,后者顯然更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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