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趕跑了洪城,云燁走出帳房,外面的雪下得越發的大了,隔著幾十步就看不見人影了,地上的積雪也有半尺厚,沿著輔兵們清掃出來的小徑,云燁來到巨大的尖頂帳篷前面,看到不時有拿著長桿子的輔兵在推帳篷上的積雪。
程處默四仰八叉的躺在雪地上,睜大了眼睛看天空,哪怕雪飄進了眼睛也不閉上。
云燁躺在他身邊,也不說話,就這樣陪著他,任由白雪把兩人輕輕覆蓋,如同在隴右的草堆上,程處默陪著他一樣。
“我有幾個兄弟在朔方戰死了,當然,我給他們報了仇,把傷害他們的一個小部族連根拔起,這不是我要說的,我要說的是在早上我們還一起開玩笑,我答應他們,勝利之后回長安,我會請你給他們做一頓他們從來沒有吃過的美食,他們也盼著有這么一天,只是到了晚上,他們沒回來,第二天我找到了他們,全都死了,連衣服都被突厥人扒光,有些尸體還有野獸吞噬的痕跡,我掩埋了他們,但是沒有立碑,我知道在那里,不會有人來祭奠他們。我在那里做了埋伏,殺光了那些該死的突厥人,只是我總感到失落,我為那些戰死的將士失落,他們那么勇敢,那么無畏,卻死的悄無聲息,就像秋天樹葉從樹上飄落那么自然。我從小就在軍營里長大,所以我不怕死,我只怕向他們那樣死的無聲無息。”
拂去臉上的水漬,云燁對程處默說:“原來你打算活成爆竹啊,這有些困難,趕明天與突厥作戰的時候,你只需要單槍匹馬的沖向敵陣,干掉幾個敵人之后,再被一群敵人把你剁成幾段,這樣你就有人記住了?”
“戰士就是用來作戰的,戰死這種事情是不可避免的,他們到死都在作戰,你還有什么不滿意的?他們完成了自己的責任,你應該感到高興,而不是擔心那些身后事,如果你一直有這種心態,我會請程伯伯把你從軍伍里弄出來,再給你在長安弄個小官,平平安安的活到八十歲再死如何?”
“那我還不如現在就被雪埋了算了。”程處默咕噥著說。
“不想死就滾起來,這些天遇到的不是變態,就是蠢貨,還要加上你這個二百五,連自己的情緒都控制不住,還敢指望你給咱們三家撐門戶?大男人長了一副小女人的心思,丟不丟人,少想那些沒用的,現在多想想怎么多找些柴火是正經,我不想還沒把頡利干掉咱們自己就凍死了。”
和程處默談心就是純粹找難受,他總是有一些奇怪的念頭,還總是被情緒所左右,也不知程伯伯是如何生出這樣一個外表粗獷,內心細膩的變態的。
他自己也覺得有些可笑,一個鯉魚打挺就站了起來,云燁拱著肚子打了幾下,也沒站起來,最后還是被程處默拉一把
才打起來。很狼狽,身上干凈的皮氅子被染的烏七八糟,也不知下面是什么玩意。
后世的歷史不能給程處默說,李靖現在大概還盤算著要給頡利突如其來的一擊,所以不打算撤兵,唐儉現在大概正在忽悠頡利,蘇定方從來到大營就沒見過,現在說不定正趴在某個犄角旮旯準備偷襲頡利呢。
又和程處默在地圖上推演軍事變化,說白了就是拿李靖和頡利玩游戲,說到軍事策劃,就太高看這兩個人了,不過看著地圖上黃河的走勢,云燁忽然發現自己現在離呼和浩特沒多少距離了。
有些暗然傷神,這座城市里曾經有自己最深刻的記憶,如今,他還只是一片被白雪覆蓋的草地,人說滄海變桑田,到云燁這里就成了桑田變滄海,仿佛一個在不停倒著放的電影在他的腦海里周而復始的播放。
那日暮最近添了一個愛好,就是不停的撿東西,自從打程處默那里撿來了一只小羊羔,她就沒有停止過這種幸運旅程,今天撿一頭牛,明天撿一匹馬,直到失主上門,云燁才知道那日暮居然撿了張公瑾的戰馬,還有他的寶刀。
何邵的臉扭曲的像一個苦瓜,指指那日暮帳篷里的七八頭牛,意思是那些牛是他的。
云燁大怒,揪著何劭在雪地上就是一頓暴打,誰說那些牛是你的?你叫喚它們答應嗎?既然是那日暮從帳篷外面撿的,那就是她的,那怕她從你帳篷里撿的,那也就是她的。剛才被張公瑾挖苦的體無完膚,正找不著出氣筒,這就有送上門來的。
何邵氣急敗壞的大吼:“好了好了,是她的,都是她的,我認了還不行嗎?”
云燁在這里揍何邵看的那日暮眉花眼笑,在云燁出完氣之后,還高高興興的挽著云燁的胳膊撒一回嬌,看來,她對自己的男人滿意之極。
何邵的大肚皮沒有了,所以揍起來沒有以前酣暢淋漓的感覺,誰叫他好好的子爵不當,跑來做商賈,不知道商賈在大唐沒有地位嗎?
何劭很擔心自己的幾百頭牛又被那日暮撿走,把牛圈搬離了后帳,遠遠的放在營門外面。不光是他,還有許多發了一點小財的輔兵也把帳篷重新支在牛圈旁。
這兩天,郁悶的那日暮沒有撿到好東西,十分不高興,直到她撿到了三個十一二歲的小突厥人,她才重新露出了笑臉。 ( 明智屋中文 wWw.MinGzw.Net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