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燁看到李懷仁的時候幾乎認不出他來。從頭到腳腫的烏青發亮,整個人就像是吹了氣一般,胸口上畫著一個嬰兒鬼頭,有氣無力的躺在吊床上哼哼,只要孫道長碰一下他的身體,他就大聲的慘叫,這家伙除了手掌和腳底板,渾身都不能碰,老孫仔細地檢查了他的舌苔,和脈搏,告訴李孝恭,李懷仁沒中毒,五臟六腑安然無恙,至于為什么人全身會腫起來,而且疼痛難忍,就弄不清楚是什么緣故了,他行醫多年,這樣的癥狀沒見過。
老孫束手無策,云燁卻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拿著一柄放大鏡仔細的觀察李懷仁的身體,前胸后背包括腳底板一處都沒錯過,他從進門的時候就知道李懷仁的身體是怎么回事,全身刺癢難當,這種癥狀云寶寶在去年也犯過一次,孩子貪玩,光著屁股到處跑,結果被皂角樹的飛絮沾到了身上,鉆進了毛孔,孩子不疼,就是癢的厲害,只要一穿衣服就大哭大叫,云燁最后好不容易才想起傅山給小兒用糯米團子治病的往事,就拿溫熱的糯米飯團在自己的兒子身上試試,結果很有效果,糯米團子滾了三遍,云寶寶就沒事了。
李懷仁的癥狀可比云寶寶嚴重百十倍,剛才拿放大鏡仔細觀察了,這家伙身體上也到處扎滿了細細的纖維,云燁不知道是什么東西,拿鑷子夾了一根,非常的細,扎的很深,用糯米飯團恐怕沒用,不過沒關系。這種皮膚炎癥引起的水腫一時半會死不了人,喊過管家,讓他熬一盆子稀稀的松膠過來,再準備一把大刷子。
看到云燁老神在在的樣子。李懷仁趕緊問:“燁子,哥哥我還有沒有得救?沒得救你說清楚,哥哥我扛得住。”
“沒問題,能救。死不了,只要你扛上三五天自然就會好,這事不急,聽說你納了一個小妾,乃是人間絕色,不妨請出來,讓小弟見見。”
在云燁說出沒問題的時候,李孝恭全家懸在嗓子眼上的心就算是落地了,李孝恭請孫道長去前廳用茶。至于兒子的病情有云燁在。不會出事。至于怎么治,那是他們兄弟間的事情,自己不操心。
“你個王八蛋。哥哥我都要死了,你還說風涼話。你到底是來救哥哥老命的,還是過來勾引二嫂的?我小妾漂不漂亮關你屁事!”
云燁嘆口氣說:“你招惹誰不好,偏偏去招惹瘋子,我就是招惹了瘋子,才被人家整得躲在家里那都不敢去,躲都來不及呢,你偏偏自己往上湊,去看看吧,你的小妾一定沒影了。”
“我當然知道,當天晚上就沒影了,哥哥我就洗了個澡的功夫,人就不見了,誰都沒看見,然后我就刺癢難當,哪有心思去找她。你少說廢話,趕緊給我治好了,我們一起去找她的晦氣,不把她扒了皮,老子就是王八。“
這時候云燁要的松膠已經熬好了,管家把松膠端了過來,還給云燁找了一把刷子,云燁等松膠的溫度降了一點,把手指放進去,發現不太燙了,趁著沒有凝固,用刷子沾了膠掀掉李懷仁身上蓋的薄毯子,毫不留情的把膠水刷在他的前胸后背上,等膠水凝固了,云燁小心的把膠皮卷起了一個邊,猛地用力一扯,在李懷仁的慘叫聲里,一大張膠皮被扯了下來,不但把那些奇怪的纖維扯掉了,連李懷仁自以為傲的胸毛也一起扯了下來。
疼的李懷仁眼淚都下來了,剛要說話,去發現云燁在用手持觸碰他的胸口,果然,胸口不癢了,見云燁又要去扯后背上的膠皮,含著淚咬著牙忍奈。
李孝恭聽著兒子發出的慘叫聲,手都哆嗦起來,老夫人更是急的團團轉,孫思邈云淡風輕的喝茶從頭到尾都沒有說一句話,論醫術,自己比云燁強的太多了,可是論這些旁門左道,云燁比他強很多,從來不把話說死的云燁既然說能治,那就一定可行,更何況從李懷仁的慘叫聲里,他聽出來這家伙的中氣很足,一定不會有事的。
一個時辰后,一個臉上蒙著黑紗的胖子殺氣騰騰的出現在大廳里,見了老爹就說:“爹爹,孩兒要去找那個賤婢,抓回來挫骨揚灰才能泄憤。”
“畜生,才撿回一條命這就忘了教訓?燁子廢了心思幫你治病,孫道長也忙前忙后的,你不說感謝人家,能動彈了就要往外跑?”李孝恭見兒子能出去尋仇,就知道病已經治好了,想到那些人匪夷所思的手段,嚴禁李懷仁往外跑。
云燁袖著手走進來說:“懷仁,伯伯說的沒錯,你和那些人是沒辦法斗的,告訴你,你胸口的那個鬼頭很可怕,不要去招惹,你惹不起的,別瞪眼睛,我這么說可不是什么激將法,就是在說事實,這些時間把身子養好才是正經。”
李孝恭張了張嘴想要問,到底沒問出來,只是派了那個給李懷仁買小妾的管事把云燁送了出去,孫思邈在他的再三挽留之下,在河間王府做兩天客。
在大門里云燁聽了管事描述的情況,拍拍手就騎上旺財回了云家莊子,嘴里不停地嘀咕:“雜耍?”從懷里掏出三個鬼頭圖樣仔細地看,怎么看這些鬼頭怎么覺得熟悉,自己從哪里見過?到底是從哪里見過這些線條?
整整兩天云燁那都沒去,就躲在書房研究那三張鬼頭,最早出現的那副鬼頭,線條最復雜,寒轍家的鬼頭線條也很復雜,到了水門和李懷仁胸口上的那副鬼頭只有寥寥幾筆,一看就知道不是一個檔次》
“有意思,神人里面也有地位高低不同?他們也沒有消滅階級?按理說不管哪種主義,那種信仰,發展到最高階段不就是實現物質極大豐富,消滅階級嗎?神都沒有達到?這樣的神和凡人世界有什么區別?“
云暮和云寶寶一直坐在爹爹的書桌上乖乖地畫烏龜,云寶寶已經畫好了一只碩大的烏龜,等了半響也沒有聽見爹爹夸自己,搖晃著云燁的胳膊要他看自己的大作。
兒子最重要,讓那些鬼頭見鬼去吧,抓過兒子的大作仔細欣賞,不錯,到底是姓云的,你看看這烏龜畫的多有氣勢,三扁四不圓的殼殼,長短不一的爪子,尾巴比腦袋長多了,最有特色的就是三角形的腦袋,眼睛已經長到腦袋外面去了。
“兒子,烏龜耳朵下面的這條短線是什么?“云燁指著烏龜三角形的腦袋上的那對大耳朵下面的一個黑點向兒子請教。
還沒等云寶寶回答,云暮把腦袋伸過來看了一眼說:“那是嘴巴。“
云燁怎么都無法理解,這條耳朵下的短線怎么就成了嘴巴?看著云寶寶不斷點頭承認,云燁的腦袋里靈光一閃,對呀,為什么不行?它為什么不能夠成為嘴巴?誰規定畫烏龜不能畫耳朵的?誰規定短線怎么就不能代表嘴巴了?誰又規定了鬼頭就不能延展開來變成長短不一的短線了?
什么天干地支,什么河圖洛書,什么陰符經,什么五行八卦,玉牌上的點線只要只要卷起來,不就是一個立體的鬼頭么?和那些高深的學問沒有半點的關系。
云燁幸喜若狂的拉開抽屜,取出一張拓印的圖案,這就是白玉京上的線段和點,把整張紙卷起來成一個圓筒,定眼一看,又有些氣餒,卷成圓筒好像有了點變化,可是還是雜亂無章的沒個頭緒。根本不像寒轍家的圖案那樣粗獷,也沒有圖騰特有的野性美。
想不通就拋開,云燁把孩子抱上自己的膝蓋,父子三人就一起坐到搖椅上來回的搖晃,不一會就搖的迷迷糊糊的,秋日的午后正是睡眠的好時候,太陽光透過玻璃窗照進了書房,三個人都已經睡著了,那日暮走進來,輕手輕腳的把一張毯子給他們蓋上,把桌案收拾好,散落在地上的紙筒撿起來放在桌案上,夫君書房里的一張紙都不許丟,這是云家的規矩,是老奶奶親自立的家規,見一切都收拾了,這才走出去掩上房門。
太陽慢慢的落下光線斜斜的從桌案的面上掠過,夕陽的光線照在紙筒上,在紙筒的背面赫然出現了一只猙獰的獨角鬼頭,這一幕只出現了一會,陽光就偏移了過去,睡夢里的云燁對這些一無所知。
直到天色有些昏暗了,辛月才走進來叫醒了父子三人,兩個孩子不能多睡,要是現在睡足了,到了晚上就不肯睡覺了,再說又到了吃飯的時間。
云燁把桌子上的紙筒收進了抽屜,領著兩個孩子去前廳吃飯,當然在這之前,必須要洗手,三個人洗干凈了手,被辛月挨個把手掌擦干凈,這才允許上桌子,廚娘今天很賣力,因為冬至節到來了,云家慣例是要吃餃子的,桌子上已經擺了一大盤餃子,孩子們的小碗里也裝滿了餃子,以前都是吃餛飩的,云燁當家就改了,這個慣例已經延續了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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