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一個時辰的時間,所有人都像是做夢一樣,到現在還沒完全弄明白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只是看到這個郎官搖身一變,突然提劍殺出去,隨即又帶來了個亂黨頭目,如今這一巴掌打在亂黨頭目臉上,大家才算回過味來
朱佑樘虎著個臉,他想不到,就在天子腳下會出現這么多亂黨,想不到他們居然敢明目張膽地襲擊侯府而朝廷在此之前,雖然有所察覺,卻仍對這群亂黨一無所知
其余的王公大臣只是有些后怕,據說方才差一點兒就有亂黨沖進來,一旦如此,后果不堪設想,也虧得柳乘風這個家伙敢拼命,此時他們看到渾身是血的柳乘風,心思很是復雜,他們倒是希望自己當時若是能像柳乘風那樣拿出挺身護駕的勇氣,多半現在也有柳乘風這般的風光了可是真讓他們去涉險,那……還是算了,會死人的
蒙著頭蓋的朱月洛,此時居然有了幾分喜悅,聽到柳乘風回來,那帶有幾分磁性的聲音讓她之前亂糟糟的心思一下子變得寧靜下來
這樣的男人似乎舉手投足,甚至連說話都有一種讓人心安的氣質,仿佛只要在他身邊,就是天塌下來也不必害怕會壓到自己,這種安全感讓朱月洛充滿了暖意,似乎很久沒有過這樣的感覺了,她依稀記得,從前母妃在的時候,自己躺在母妃的懷中也是這般的感覺,今日才又有了幾分似曾相識
柳乘風將定弦和尚提起來,冷冷地道:“你法號定弦,揚州人士,上一次刺殺柳某人不成,僥幸逃脫之后一直駐留在京師受人庇護,悄然在京師活動,是明教的骨干分子,到現在,朝廷還在通緝你就是不算今日的事,你也是必死無疑還有什么可冤枉的本侯之所以留你一命,是希望你能改過自,把京師里庇護你的人交代出來,再供出明教唯有這樣才有一條生路,否則,廠衛的刑法,你也未必能承受得住,到時候可莫要白白受了皮肉之苦”
定弦和尚不由嘆了口氣事到如今,其實喊冤蒙混過關也確實太過低劣,他不由地道:“廉州侯勝了,貧僧愿賭服輸,只是侯爺想從貧僧手里問出什么來貧僧倒是想請教一下,侯爺是如何知道貧僧就在聚寶樓里的”
他不但不愿意招供,反而問起了柳乘風來
其實定弦和尚想知道究竟大堂中其他人又何嘗不想知道
柳乘風微微一笑道:“你既然要問,那本侯也不瞞你,數日之前,本侯一共得到兩個情報一個是你在四海商行中出現,另一個是有明教余孽運送武器到京師當時本侯就在想四海商行是上高王下榻之處,你這明教的余孽到那兒去做什么既然你們打上高王的主意,又運送武器到迎春坊,就讓人覺得起疑了”
柳乘風直接說到上高王,朱宸濠的臉色驟變,連忙跪倒在地,向朱佑樘磕頭道:“皇上……皇上……我……”
朱佑樘卻是沉著臉,道:“住口,且聽柳乘風說下去”
朱宸濠便不敢再說話了,渾身冷汗淋漓
柳乘風繼續道:“這是最大的疑點,你們的舉動已經可以看出,明教是打算在這京師里頭鬧出一個大亂子出來而上高王身在京師,就算心有反志,此時也絕對不會敢輕舉妄動,既然如此,你們去尋上高王做什么又準備這么多武器有什么用”
柳乘風頓了一下,看著定弦和尚繼續道:“當時本侯百思不得其解,后來仔細想來,卻突然明白,只怕你們是打算利用上高王行刺皇上”
聽到這句話,所有人都嘩然了,這么多刺客、死士出現在侯府,有人不免猜測,這些亂黨的目標應當是柳乘風,可是柳乘風咬死了說是要刺殺皇帝,那一個可怕的可能就出現了皇上駕臨侯府之前根本就沒有太多人知情,只怕柳乘風也未必能保證皇上一定會來,若是亂黨提早就做好了準備,那在明教之中,肯定早已有人在朝廷高層,或者是宮里有了耳目,這明教的實力只怕還遠不止現在顯露的這些
定弦的臉色又是一變,忍不住道:“你又為何知道我們要刺殺的乃是皇上”
柳乘風冷哼一聲,道:“因為你們安排了三個刺客作為上高王的扈從,這三人就是刺殺皇上的主要力量,只有殺死了皇上,朝廷便會第一時間拿了上高王,上高王乃是寧王世子,朝廷必定會追究到寧王頭上,到時寧王在窮途末路之下定然狗急跳墻,屆時天下大亂,那就是你們明教渾水摸魚的時候明教的利益是天下大亂,而皇上念在宗室之情的份上,雖與寧王有芥蒂,卻一向對寧王關愛有加,所以上高王到了京師,雖有小錯,朝廷卻都能容忍,可是一旦寧王的扈從殺死了皇上,事情就全然不同了”
換位思考,在這個時代似乎不太流行
可是柳乘風這般分析出來,卻讓人耳目一,定弦沒有再說話,等于了默認了他們的陰謀
“你們先是聯絡上高王,上高王與本侯不共戴天,你假意和上高王說這一次刺殺的是本侯,上高王只怕也愿意和你們同謀,他哪里知道這一日皇上會駕臨侯府為了此次計劃成功,也為了掩人耳目,你們故意在迎春坊做出了大動作,便是做出你們打算在聚寶樓動手的假象,讓廠衛的人手都放到辰甲客棧去,若是本侯猜得不錯,你們確實是運送了一批武器到了辰甲客棧,可是又在附近的貨棧預定下了一個貨棧,這半個多月的時間一直在挖通兩個貨棧之間地道,廠衛的人手將注意力全部放在辰甲客棧的時候,你們已經將貨棧的武器全部轉移到了另一個貨棧,而廠衛的注意力都在辰甲客棧,你們的人便可輕而易舉地取了武器,只不過目標不是聚寶樓,而是先放了一把火,將廠衛的部署全部打亂之后,隨后帶著人直奔侯府而來,你們的這些死士唯一的目的就是攻取侯府,若是攻不下,也可以將侯府附近的所有護衛將全部的注意力轉到死士的身上,掩護侯府內刺客的的行動”
聽了這些話,幾乎所有人都不由倒吸了口涼氣,明教的謀劃當真是深沉無比,先是用一個客棧掩護他們的行動,再燒掉聚寶樓附近的客棧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轉移到聚寶樓,掩護他們的人抵達侯府,他們的死士對侯府進行襲擊,真正的目的卻是掩護侯府內的刺客趁亂刺殺皇上,每一個計劃都可以算是天衣無縫,環環相扣,只要有一點疏忽,后果就不堪設想
定弦和尚不由哈哈一笑,道:“不錯,早就聽說侯爺高明無比,想不到侯爺居然對我們了如指掌,也難怪我們會一敗涂地”
柳乘風微微一笑,道:“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你們自以為高明,其實不過是一些鬼蜮伎倆而已”
定弦和尚不甘地繼續問道:“那侯爺又為何會知道貧僧就在聚寶樓里”
柳乘風語氣平淡地道:“猜的”
猜的……
他的這兩個字真把一屋堂里的人都弄得目瞪口呆了,猜都能猜出來,你當你是武曲星下凡
柳乘風隨后又道:“其實要猜測也很簡單,你已經成了朝廷通緝的要犯,卻不肯離京,而是一直在廠衛的眼皮子底下行走,像你這種剛愎自用之人自以為有了些小聰明,便可以將人玩弄于鼓掌之中,豈不知正是因為你的這些小把戲,卻是害了你自己你們故意將廠衛的人吸引到聚寶樓去,而你則早已在聚寶樓定了雅座,就是要看這些廠衛的人被你們牽著牛鼻子走,而本侯既然知道你的性子,要把你揪出來,其實就不是難事了”
定弦和尚被柳乘風諷刺了一番,只是黯然地嘆了口氣道:“貧僧服了”
其實豈止是定弦和尚心服口服,朱佑樘此刻也不禁目瞪口呆,他想不到事情居然可以這樣,只猜測人家以往的行徑就可分析出別人的心理,從而猜測出對方的舉動,錦衣衛這么多年來也算是人才輩出,什么樣的出眾人才沒有可是像柳乘風這樣永遠難以琢磨,而偏偏琢磨別人一琢磨一個準兒的還真是少見
張皇后坐在一邊,聽得云里霧里,這一樁樁陰謀和一樁樁反陰謀的算計,讓她這個婦道人家都不禁有些癡了,雖說后宮的斗爭也是殘酷,可是這種不斷地猜測對方心思,不斷地故布疑陣的斗爭卻是張皇后聞所未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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