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乘風抬腿要走,江炳卻是笑道:“且慢……”他站了起來,笑吟吟的看著柳乘風,道:“廉國公既然來了,何不如在府上小酌幾杯。他見柳乘風有些遲疑不定的樣子,繼續道:“其實說句實在話,江某人早想和廉國公說說話,只是廉國公想必也知道,江某在翰林,多少要避避嫌。”
柳乘風明白他的意思了,江炳現在的身份是庶吉士,自然不便和錦衣衛打交道,可是現在他已答應了宮里的這門親事,過不了多久就和自己一樣成了皇親國戚,因此也就不必再避嫌了。
作為一個皇親國戚,和柳乘風打好關系是非常必要的事,現在皇親國戚之中,真正的實權派除了柳乘風,就是那遠在南京的成國公了,這個江炳倒是一點兒也不傻,居然見縫插針,現在就想和自己攀關系。
這種人柳乘風見得多了,柳乘風恬然一笑,道:“客隨主便,既然江大人盛意相邀,柳乘風只好恭敬不如從命。”
江炳露出喜色,連忙知會了個家人,令他們張羅酒宴。
柳乘風則是百無聊賴,問起這江炳的家境,畢竟將來要和宮里結親,打聽一些消息,也好跟皇上那邊有個交代。
江炳倒也不隱瞞,直接說了自己的家室,說是父母自幼家貧,到了年齡大了一些的時候,家境才有了些起色,父親置了幾畝薄田,供他讀書云云。
柳乘風點了點頭。心里想,這個家世倒也正合宮里的心意,歷來皇家擇婿,一般都不會尋那些家境太好的人家的,除了是那些皇親國戚,大多數都是盡量避免那些富可敵國的人家有什么關聯,說白了。還是怕外戚對朝政有所影響。
酒宴籌備好了,柳乘風和江炳到了后院去吃酒,幾杯酒下肚。二人所聊的內容自然廣泛的多,江炳關心的道:“廉國公遇襲,不知案情有什么眉目。”
柳乘風皺起眉。冷冷道:“但愿他們運氣好,不要讓我查出來,否則非要將他們碎尸萬段不可。”他沉默了一下:“要說眉目,也不是沒有。”
江炳疑惑的道:“哦?愿聞其詳?”他一副生怕自己多嘴又有些好奇的樣子,道:“素問廉國公頗具神通,料事如神,今日只是想見識一下罷了。”
柳乘風微微一笑:“這都是坊間夸大其詞,哪有什么神通,說出來都有些可笑。”他正色道:“其實現在的眉目很簡單,預謀這次刺殺的人。一定來自于宮里。”
江炳不由驚訝的道:“何以見得。”
柳乘風冷冷道:“這些刺客是有備而來,埋伏在柳某人的必經之路上,江大人想想看,柳某人剛剛接了陛下的旨意來江大人這里,尋常人又如何知曉我會往那條路過去?所以刺客一定是在第一時間收到了消息。知道我要到江大人這里來,所以事先在那里布置了埋伏,甕中捉鱉。”
江炳想必也是第一次聽說這種宮闈之中的權斗,先是嚇得有點臉色泛黃,良久才長吐一口氣,恢復了正常:“若是出自宮里。只是不知是宮里哪個大膽的太監,行刺錦衣衛都指揮使,這可是大罪。”
柳乘風反問他:“誰能立即組織一批這么精干的人手,誰又能在宮里無孔不入,誰對柳乘風有忌憚之心?想通這個關節,事情就有頭緒了。”
“你是說?”江炳滿是驚訝的看著柳乘風,試探性的道:“秉筆太監蕭敬蕭公公?”
只有這個東廠廠公,才有本事第一時間調集力量進行狙擊。也只有這秉筆太監在宮里才能無孔不入,任何消息都瞞不住他,至于這蕭敬和柳乘風本來就是一對冤家,自從東廠建立,這廠衛之爭就從未停止過,明爭暗斗本就是正常。
現在錦衣衛威勢越來越大,誰能保證那蕭敬不會鋌而走險。
江炳嚇出了一身的冷汗,久在翰林,其實他并沒有經歷過什么太大的斗爭,就算偶有勾心斗角,也從未這般你死我活過,又怎么會想到這權斗竟是激烈到這個地步。
他吁了口氣,才道:“這還只是廉國公的猜測吧?”
柳乘風道:“若不是猜測,柳某人還會有功夫在這里閑坐嗎?”柳乘風說罷,自嘲似得笑了笑。
江炳也只是干笑一聲,再沒說什么。
柳乘風出去小解,走出了后院的小廳,趁著夜色,在涼風之中尋茅房,看到后院的一處角落頗為僻靜,便要往那邊去,剛剛穿過一個幽幽月洞,后頭卻有人叫他:“公爺……公爺……”
柳乘風回頭,卻見是江府的管家,他不由駐足,笑吟吟的道:“怎么,這里頭可有茅房嗎?”
江管家撥浪鼓似得搖頭道:“小人帶公爺去茅房,至于這里,卻是萬萬不能去的。”
“為何?”柳乘風問道。
江管家臉色帶著幾分恐懼,道:“這里鬧鬼。”
“鬧鬼?”
柳乘風看了月洞之后幽森的這一排屋宇一眼,那兒似是許久都沒有人住,是以顯得格外的陰森,尤其是在月色之下,更是頗有幾分恐怖。
柳乘風卻是對江管家的鬧鬼之詞不以為然,道:“是嗎?莫非江管家曾親眼見過?”
“這……”江管家顯然不愿深談,良久才道:“見是不曾見過,可是有不少人見了,是個女鬼,我家老爺剛剛置下這宅子的時候就是如此,隔三差五的出來嚇人,實不相瞞……”江管家猶豫的道:“家中的二小姐都曾被嚇死了。”
“二小姐?”柳乘風笑吟吟的道:“二小姐是誰?”
江管家道:“是我家大人的堂妹,她的父母去的早,因此一直在我家大人家里住,后來大人高中,做了官,二小姐也就跟著過來。是在半個月前死的,為了這個,順天府還專門來查過,說是尋不到死因,其實府里的人都知道,二小姐是被鬼嚇死的,你是沒瞧過二小姐死時的樣子,哎……”江管家惋惜的嘆了口氣,繼續道:“大人為了這個事,其實這幾日受了不小的打擊,別看他日日與人談笑風生,其實一直以來都是郁郁不樂,幾次責成順天府那邊調查這個案子,順天府那邊一點線索都沒有,哎……”
柳乘風瞇起眼睛:“這就難怪了。”
“公爺難怪什么?”江管家不禁道。
柳乘風道:“難怪你家大人有些出人意料之舉,想必是心灰意冷,無意仕途了。”
這江管家聽不懂,一頭霧水,隨即訕訕的道:“大人,咱們還是離這兒遠一些,小人帶您去茅房,若是大人出了什么事,我家大人和小人都吃罪不起。”
柳乘風點點頭,隨這江管家去小解之后,又回去喝酒,這江炳竟是在柳乘風小解的空檔吃了許多酒,整個人已有些迷糊不清了,連說話都變得放肆起來,吃吃笑道:“廉國公,做了駙馬,不知還會不會有廠衛之爭,還有沒有勾心斗角?”
柳乘風去把那江管家叫來,道:“你家大人醉了,扶著去歇了吧。”
江管家應了,柳乘風也不便久留,從江府出來,在江府外頭,到處都是錦衣衛和趕來的緝事,將整條街道都已經封鎖,柳乘風出來的時候,陳鴻宇親自過來,道:“大人遇襲,卑下不能及時趕到,實在恕罪。”
柳乘風拍了拍他的肩,道:“不妨事的,是了,現在可查出什么蛛絲馬跡?”
陳鴻宇道:“四處查探過了,那些刺客是潛在一處屋宇上射箭襲擊,那個宅子也打聽過,是一家大人的府邸,只不過他現在外放去了四川,因此這府里除了一個老眼昏花的老仆,并無其他人,想必是刺客偷偷溜了進去,上了墻垣和屋頂處,在這兒埋伏等候大人。那老仆我也叫人問過,說是正午的時候用過了茶,整個人便昏昏沉沉的,一覺睡了過去,什么也不知道。”
柳乘風點了點頭,眼中卻掠過了一絲狐疑,似乎發現了點什么,卻沒有再說其他,只是道:“那些刺客是從哪里逃竄的。”
“附近都沒有足跡,暫時還沒有查探出來,衛所上下現在所有人都在查探消息,挨家挨戶的尋人,想必明日會有消息。”
柳乘風點了點頭,道:“只怕要辛苦大家了。”
陳鴻宇壓低聲音:“東廠那邊現在也在四處查探,蕭敬蕭公公坐鎮,還說要和咱們錦衣衛同心協力,拋棄前嫌,一定要把這些刺客找出來。”
“是嗎?”柳乘風冷若寒霜的道:“不必理會他們,各掃門前雪吧。”
“是了,還有一件事,順天府那邊有個案子,是翰林庶吉士江炳的,說是江炳的堂妹被鬼嚇死了,你去順天府那邊問一問,看看順天府那邊怎么說。來人,打道回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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