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敢提白家?”白敬遠一拍案,“白家是靠本事能耐棵起來的,不是靠名聲!你們誰有那個本事,讓皇上對白家另眼相看?你們有誰熟知唐律,倒背如流,那可是國之基石!你們有誰能有她的至孝,不惜名節,上堂為父申冤?你們誰能這樣聰明,屢破迷案?她是個女孩兒家不假,可你別忘了,白家前兩代,女眷的功勞如潑天之大!”
白毓秀垂下頭,不回話。
曾祖那代,白家出過女將軍,女扮男裝,征戰沙場,雖是前朝的事,卻為白家立下了汗馬功勞。祖父那代人中,出了位皇后,是當今的親母。可那個春荼蘼算什么,連姓也不肯敢,只動嘴皮子的人,還能做什么大事?難道……
“祖父,賢王世子與她·……我是說六妹妹······”他突然想起一種可能,皺緊了眉,“您不是說過,圣上強勢,而白家風頭太勁,保持如此就好,不應該再進富貴,徒惹猜忌嗎?”不敢說的是:正因為如此,才讓大伯尚公主,遠離朝政,致使大伯那樣的文武全才,抑郁而終。
白敬遠點點頭。
長孫能想到這一點,也不算太廢物。毓秀大約只是年少氣盛,所以受不了在他心中的寵愛地位,被那丫頭取代,這才做下愚蠢的事。說到底,府里沒人看得上那丫頭啊。正因為所有人都是一個意思,毓秀才會魯莽行事吧。
這孩子在學習代表白家出頭,可是遠沒學會代白家看清形勢,取舍優劣。更重要的是,他分不清楚里外,看來以后要好好教育才是。
“你如何知道?”白敬遠撫須問。
“祖父,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白毓秀有些憤憤,因為他很高看的兩個人,都卷入和春荼蘼的緋聞之中,“京城雙駿之前就與她見過·后來在冒充圣上案中,也一直與她有來往。宮中雖然沒傳出什么閑話,但康正源和韓無畏都去官驛找過她幾回,而且還都是在不方便見客的晚上。”
“你打聽得挺仔細。”白敬遠瞇瞇眼。
“京城的權貴子弟·誰不知道?羅語琴和羅語蘭姐妹還親口對四姑、五姑說過,說······說······那春……六妹妹,一個人鉤著兩個呢。”
“混帳!”白敬遠登時大怒,把茶盞掃到地上。
他很少這樣突然發火,嚇得白毓秀連忙跪在地上,下面的話就不敢說。
白敬遠氣得站起來,在書房中來回走了好幾趟才略消了點火。他沒有意識到·血永遠濃于水,盡管他接回春荼蘼是為了利益,為了女兒的一點念想,但聽到別人背后這樣說外孫女,還是覺得心如火燒。
他的嫡女,掌上明珠,蔓君惟一的女兒,怎么可以被人這樣糟蹋!
“真是混帳!”他又罵了句·“看來,我得讓羅立管管他那對雙生庶女了。荼蘼行事,囂張尖銳是很有些·卻光明正大,怎么能被說得如此不堪!你!”他指指白毓秀,“聽到這話就得給我一巴掌打過去!打不得女人,難道羅家沒有兒孫在長安?你有本事陷害堂妹,就沒本事去給白家換臉?從小,我教你軟胳膊軟腿了嗎?身為未來家主,你得護著氣,一口白家的氣,在家里有才什么矛盾都不要緊,一筆寫不出兩個白字。對外·卻不能容人潑污水!去,回去告訴你娘,往后不許咱們白家的女孩兒再與羅家來往!”
“遵祖父命。”白毓秀不敢起身,低頭道,心中卻震驚。
祖母早逝,歐陽夫人只是妾室·之前的公主大伯娘又是不管事的,所以白府的當家主母是他的親娘葛氏。至于羅家······祖父曾經說過,羅家也是有大功,但行事謹慎的家族。對這樣的聰明者,不要交惡。而很多情況下,男人不便交往的,往往就是通過女眷來表達友好。
但現在,祖父不惜為了那個野丫頭和羅家翻臉嗎?羅氏雙姝雖然庶出,人也不太聰明,但長得美,在長安權貴子弟中很有人脈的。
“你回去吧,把我剛才和你說的話好好想想。”半晌,白敬遠疲憊的聲音響起,又輕蔑的冷哼了一聲,“羅家那兩個丫頭,是自己肖想長安雙駿,可也不瞧瞧自己的身份能耐。你連這個小心思也看不出來,人云亦云,太讓我失望了。”
白毓秀本來已經站起,聽這話說得重,復又跪下,“孫兒不孝。
“從今天開始,你給我老實點。”白敬遠踱到白毓秀的面前,“你們這些勛貴子弟,最大的毛病是眼高于頂,不明白英雄莫問出處。想當今圣上,祖上是給突厥人養馬的,如今不也龍行大唐?你看不起荼蘼之行事,但你懂不懂,皇上一句話,賤業變貴業,這世上,沒有一成不變的東西。”
“是。”
“你要真懂了才好,不是在這里跟我敷衍。”白敬遠有點恨鐵不成鋼,“在白家,別人可以和荼蘼互斗,唯你不能。你是未來家主,你知道家主是做什么嗎?不是逞威風,不是權利,而是責任,很重的責任。你得給白家選擇方向,你得給白家善后。所以,任何事,你都不能先表態,要認真觀察,然后當機立斷。你懂嗎?”
“孫兒不懂。”白毓秀倒老實,“但孫兒可以回去認真想想,慢慢會明白其中道理。只是若四姑五姑他們為難春······六妹妹,我當如何?”
“看著。”白敬遠道,“只要不鬮大就不要管,我也在看,想知道那丫頭如何自處。”
“是。”白毓秀悶聲悶氣的,也不知今晚這些話聽進去多少。
白敬遠暗暗嘆氣,負手走出書房。
第二天便是小年,晚上一家子要吃小年飯。之前和白敬遠的談判中說得清楚,重要節假日或者必要的應酬和生日什么的,她要和白家人一起聚餐。以此,換取她平時可以在院子里和自己的親生祖父吃飯,或者隨時出府與春大山相見,白敬遠還特別吩咐在凌花曉翠添置了小廚房。
小年這種日子在此異時空大唐還挺重要的所以春荼蘼盡管不太樂意,卻不能陪伴春青陽,反而得出席那可預見不會友好的豐盛“家”宴。
春青陽不明事情真相,還勸她懂禮貌態度放低些,“到底是親人,把你混身上的刺兒都給我收收,別誰也碰不得。看到喜歡吃的,也別跟人搶,告訴爺爺,回頭給你單做。”
“我也不是幾歲的小孩子還搶吃的?”春荼蘼做個鬼臉,帶著小鳳走了。
過兒是塊爆炭,留在自個兒的院子里比較安全。
小鳳不多話,關鍵時候還能揍人,是居家旅行之必備人選。
這個時空的男女大防還沒到嚴苛可怕的地步,男女可在飯館同席,自家人吃飯,自然也混在一起按兩房,分為兩桌,再加上白敬遠帶著歐陽氏和兩個未嫁的小女兒一共三桌擺在正院的花廳里。四周,炭火燒得旺。居中,連主人帶隨身侍候的丫鬟們,一層子人,擠得更暖。
照理,春荼蘼要坐在三房那邊兒,可白敬遠卻把她叫到自己身邊落座,引得又一陣暗暗眼紅。那可是上座啊,之前只有去世的白世玉和公主才能坐,白毓秀和白蔓竹一個嫡長孫,一個幺女,再怎么受寵都沒資格,憑什么一個撿回來的丫頭可以?
白蔓竹當場就擱了筷子,小臉氣得煞白,可惜了精致的容。幸好歐陽氏一向乖覺覺察到白敬遠微微的不悅,連忙在桌下掐了女兒一把,才把這篇揭過。
春荼蘼對這種大家族的生活小細節不太注意,所以反應就有點遲鈍,只覺得五姑同學才十三歲而已,其實足歲只有十二,豆蔻年華的好皮膚,為什么還要化妝?沒及笄呢,頭發留那么長,雖然是少女發式,可也不必梳這么華麗,看起來未老先衰,完全失了小清新。
而除了這個小插曲,一頓飯吃得各懷心思,卻寂靜無比。
二舅舅白世林是知道真相的,但他深恨當年那么寶貝的妹妹與人私奔的事,連帶著對春荼蘼也沒好印象,端著長輩架子,很冷淡。二房以白世林馬首是瞻,加上白毓秀因為要修理春荼蘼不成,反被祖父教訓了一頓,他們整體對春荼蘼的態度就像陌生人,客氣又疏遠。
三房呢?春荼蘼本是他們那房的人,可他們卻都覺得春荼蘼給三房丟臉,又責怪外面的白世遺,又怪白敬遠的偏愛。只有老七白毓飛,似乎對這個六姐有點興趣,經常偷瞄,然后欲言又止。想親近吧,又怕母親生氣,只能生忍著。
其實春荼蘼也吃得不開心,雖說食不言、寢不語是好習慣、好禮儀,但一頓團圓飯吃得這么悄無聲息,連筷子與碟碗相碰,或者咀嚼聲都沒有,也太難受了。更令她無比懷念和春氏父子過日子的時候。雖粗茶淡飯,沒有一桌擺上十幾二十個菜,卻邊吃邊聊,其樂融融。因她愛吃蝦卻不愛剝蝦殼,祖父和爹就兩個人忙活,親手剝給她吃,不像現在,全是丫頭們做······
其實她并不是要人侍候,只是享受那種被捧在心尖上寵愛著的感覺。
那樣,才是家。那樣,才是親人。
…………66有話要說………
三更奉上,哦也,充滿動力的一天,求能量補充。
還有,大家別以為66會寫憋屈的事,想想荼蘼小同學是好欺侮的咩?而且本書也不以宅斗為主,只是輔線。
謝謝。 ( 明智屋中文 wWw.MinGzw.Net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