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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我想請杜衡當堂作證。”春荼蘼面向韓謀。
“你說的證人,不是他吧?”韓謀也有些意外。
春荼蘼搖頭,“不是。但我見他老人家正在堂下看審,順便問幾句與案件有關的話而已。”
“準。”
韓謀的話音一落,杜衡就連忙站起來,走到公堂中央,擺出一幅泰然的樣子來,望向春荼蘼。就是這個年紀輕輕的姑娘,從紅繡鞋案就開始壞他的事,現在更把整個杜氏家族都逼到了角落里。他心中責怪三孫女多事,但此時突然明白是自己錯了。對杜家可以預見的敗落,他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為此,他莫名的生出些憤怒。
“杜仲,可是您的貼身侍衛?”這時,春荼蘼問道。
“不錯。”杜衡回答,雖然已是平民,但前國公的派頭還有。其實在紅繡鞋案中,他是被判軟禁在家的,可他就這么隨便出來看審了,皇上只當沒看見,也助長了他的氣餡。
權勢,蒙蔽了他的心靈,讓他斗膽從前做出足以下十八層地獄的惡事,令他如今疏忽了很多為臣者該有的謙卑,得意忘形。這樣的人怎么可能活得長久,怎么可能一直站在權利的巔峰?
“他的身世,您可知曉?”春荼蘼又問。
杜衡皺皺眉,不知這些問話有何用意。
杜東辰與祖父心意相通,上前攔道,“春狀師,你一直問杜仲的事,與本案有何相關?”
“假設杜仲是狼眼組織與買兇者之間的聯絡人,他就是非常重要的。而他的背景,自然能牽出更多的證據。”
“杜衡,你老實回答。”公座后傳來威嚴的聲音。
杜東辰心里一凜,明白這是皇上嫌他打斷春荼蘼了。可他,有什么辦法?
“回皇上的話,老臣……”
“應該自稱草民。”春荼蘼好心的“提醒”。
“草民自然知道身邊人的底細。”杜衡氣得咬牙,面兒上卻還恭謹。
哈,這么憋氣,會得癌癥的。春荼蘼暗爽。為了方娘子,她極度厭惡這個老yin棍。
“杜仲本是孤兒,從小被我收養。后來草民見他有習武的天分,就找人教了他武功,又送到軍中歷練了幾年,之后就一直跟在草民身邊辦事。皇上知道,老臣經常被人暗算的,不得不找人貼身保護,免得被宵小之輩得逞。”說著,眼角寒光刮了眼春荼蘼。
“杜老爺子,指桑罵槐這招,您用起來太份了。”春荼蘼笑著說,慢慢踱到杜衡的身邊。而她那笑瞇瞇的神態在杜衡看來,極度可惡。
“誠信號的吳老板,不是杜仲的遠親嗎?”韓謀提出疑問。
“皇上所言不錯,但他們是在杜仲成年后才相認的。之前,互不相識。”杜衡答道。
想必,吳老板還以為靠上了大樹,沒想到招來了大禍根。而杜仲從小孤苦,未必對遠親沒有怨氣的。所以,他害起人來才毫無顧忌。
但,世上有的是比他還凄慘的孤兒,人家也沒像他那么狠毒。所以說,自己人性不好,還要去責怪別人,實在是最最不要臉了。
“就是說,杜仲除了吳老板一家,再無親近之人,孑然一身,了無牽掛了?”春荼蘼插嘴。
“是。”杜衡回答她時,可沒那么態度良好。
春荼蘼不以為意,又問,“他年紀不小,為什么沒有成家立室,生個一兒半女?”
“春狀師,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杜衡再也控制不住,伸手指向春荼蘼的鼻子。
這時候,兩人離得有點近,杜衡一揮手,似乎要打她耳光似的。旁邊的白敬遠看到,以前所未有的快速度沖過來,什么儒雅,什么風度,全扔一邊去了,擋在春荼蘼面前,怒道,“老匹夫,有話說話,你動手是什么意思?”
這個不是春荼蘼事先安排的,她也嚇了一跳。但白敬遠這么維護她,她緊跟著就是一陣感動。血濃于水,解決了和外祖父的根本矛盾,也就是爹娘的事,親情真的慢慢培養出來了。
但……
“都退下!”韓謀一個龍吟,徹底解決問題。
兩個斗了一輩子的朝廷大員,分別退下,坐好。但白相公堂護孫女的佳話,之后還是被八卦之輩傳遍長安。甚至演繹成了公堂全武行,整得刀光劍影的。
“好吧,我不敢問杜老爺子了。在皇上面前,在公堂之上,一個白丁居然如此囂張,民女是見識到了。”春荼蘼拉回話題,不介意在某個失去圣心的人臉上,又踩了幾腳。
“事實是,杜仲四十多了,表面上卻真的無妻無子。”她自己接過話題,“可是一個人,尤其是一個男人,真的只滿足于對主人的忠誠,沒有其他想頭了嗎?身為主人,讓自己身邊的第一可依賴的仆從連個家也沒有,說起來,還真是涼薄啊。”
“你這樣挑撥離間是沒有用的。”杜東辰冷聲道,“杜仲已經死了。”
“是啊。”春荼蘼抽出插在后腰上的折扇,唰的打開,輕輕搖著,“但是,他身邊的人沒死。”
“你說什么?他身邊的人?”太意外了,杜東辰立即驚問。
春荼蘼向后退了幾步,好像怕了杜氏祖孫,擔心他們都會傷人一樣,“大約是杜衡不允許杜仲成家立業,好方便供自己驅使,也免得他生出二心吧。唉,這真是自私的想法啊。難道部曲隨從就不能有家庭?難道他們就沒有感情?難道他們就只是奴仆,而不是一個人?!但一個男人,到了一定的年紀,想有妻有子是基本的需求啊。所以,杜衡偷偷在外面養了女人,只是一直隱瞞著而已。而杜家人都特別信任杜仲,從沒有人懷疑過他,他出門也很自由。”
這一下,杜衡和杜東辰都震驚不已。
杜仲有女人!甚至是有家!這樣情況就不同了。不,簡直是壞透了!杜衡所做的所有陰私缺德事,都經過了杜仲之手。后來,因為紅繡鞋案,杜仲伏法,杜衡雖然痛失左膀右臂,但他同時也松了口氣,暗自慶幸來著。因為那對杜家來說算是去了一塊心病,剜去一個爛瘡!可現在!情況突變。因為男人有事,極可能會對老婆說的!那樣,春六手中就有證據了!
春六手中沒證據!春六手中有證據!一字之差,對杜家來說就是天堂和地獄。
“春狀師言之鑿鑿,但,你不能胡亂拉來一個女人,就說是杜仲的家室。”杜東辰只愣了片刻就大聲道。不得不說,他居然能找出借口,反應真是快。
“這名女子,名叫玉樓。”春荼蘼對答如流,反應快得讓旁人對她的說辭,天然就有幾分相信,“幾年前,她曾是春風閣的頭牌姑娘。杜仲外出辦事,出入過風月場所,和玉樓有了情意,后來就為她贖身,在外面悄悄安置了。我說的這些,自然有春風閣的老板作證。另外,我還有柜房的交易單子,是杜仲提銀時所辦的手續。玉樓的身價,可是不低哪,那樣大筆銀錢出入,很容易查到。”說完,她再度打開“魔盒”,遞上口供和證明書。
柜房,不是銀行票號,但具備了它們的功能,由官府主辦。別人沒想到,春荼蘼居然連人家往來賬目也不放過調查,而且還經過了皇上的同意。
其實人活在世上,衣食住行,與許多事有關聯。只要認真,總找得出牽扯。
“我說哩,玉樓姑娘幾年前突然芳蹤不在,原來是從良了。”人群中,有人忍不住說道。
杜東辰的臉都綠了,因為這完全是致命打擊啊。
電光火石之間,他只想到一個反駁理由,“一個ji女所說之言,有多少證明力呢?誰知道她是不是被人收買,做了假口供。”
這,就有點無賴了。可他除了無賴,實在想不出別的招。他以為春荼蘼會生氣著急,哪想到這姑娘只是笑著搖頭,好像早知道他會如此。
他控制不住的紅了臉,卻聽春荼蘼道,“一個證人的口供不可信,那么兩個呢?”
對啊,她說有兩個證人!
“一家人說的話,也不能作準吧?”杜東辰頂回去。
“杜大人以為我說的第二個證人是誰?難道是玉樓的貼身丫鬟或者她和杜仲的兒子?才不是哩,請您放寬思路,回憶一下,貴府可曾遭過賊?除了……方寶兒盜書那件事。”
杜東辰很茫然,不自禁的望向祖父。見杜衡臉色有些發白,眼神有些發飄,驀然記起了一件事。那時候他還是少年,曾經聽說府里丟了金銀等物。但,那與第二個證人有什么關系?而且杜府失竊,是沒有報官的。春荼蘼又是從哪得知的?
“這就是古語說的,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這就是什么叫隔墻有耳。”春荼蘼瞇著眼睛看向杜衡,那樣子和白敬遠像極了,令杜衡有一種她很老謀深算的感覺。
“那天,恰巧杜衡與杜仲交待事情,那賊偷東西時被發現,慌不擇路,躲進了大書房。因為他的輕功能非常好,杜衡和杜仲都沒有發現書房中還藏有別人。于是陷害朱禮,及之后如何善后的話,那個賊聽了個滿耳。但他是個小人物,管不了別人的事,聽過也就算了。可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那個賊不久前犯事被抓。他聽說了朱禮案要重審,就托人遞過話來,也要做污點證人,以換取減刑。雖然說,我的證人一個是賊,一個是ji女,但他們是兩個人,而且有刑部官員可以作證,他們是分別提審的,沒有串供的可能。如果,他們的供詞得一模一樣,那證明力就足夠了,杜大人以為呢?”
…………66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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