灝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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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納蘭笙垂了眸光,復又抬起淡淡噙笑,“你這人不同旁人,似極復雜可有時又似極簡單,外冷內卻極熱。而她自個兒卻是個易連累人易害人的性子,想法又古怪,其實最不易相處。初時或許新鮮討人喜,但日子久了,許就無味了。”
說完,納蘭笙頓住口,淡笑看著榮烈。
榮烈眉頭一蹙,“就這些?”
“就這些。”納蘭笙笑。
榮烈蹙眉。
納蘭笙伸手替兩人斟酒,語聲些許感概,“她這性子啊,有時還真得讓人約著幾分才好。事兒都喜歡自個兒抗,愈是天大的事兒,她藏得愈是滴水不漏。可能讓她聽得進話的人卻是不多。這丫頭太過聰慧,我這當哥哥的也常常自嘆不如。她對四叔四嬸自是信賴,可他們一是不忍約束她,二是也信她自個兒能拿主意。故而,這話說來是容易,辦起來卻是不易。”
榮烈看他一眼,拿起酒盞飲了一口,忽問,“她可送過你花草之類的?”
納蘭笙一愣,搖首,“沒有。”
榮烈皺了皺眉,目光落在酒盞中,“那她平素可以提過花草之類的話?”
“她自來喜歡花草,”納蘭笙想了想,“平素在房里插的花瓶也同旁人不同。可還真沒同我說過同這有關的,我只知她喜歡看雜書。花草園藝之類的也看了不少。了?突然問起這個?”
榮烈垂著眸子,“兩月前,她帶了一串鈴蘭于我。”
“鈴蘭?”納蘭笙幾分驚異,也不解,“可有信?”
榮烈斜睨他一眼,不。
納蘭笙一愣,呵呵低笑,“看你這模樣是無信了。”
榮烈瞟他,“我至少還有這個,她也沒寫信于你吧。”
納蘭笙一滯,旋即又挑眉,“無信又如何,于她,我這輩子都是她的親親五哥,而你,只怕就未必了。她那丫頭心思多,說不定一個轉身就是一個主意。她到天邊,我也是她五哥。可你,只消一個不留神,她就能躲到天邊去。”
榮烈盯了他一眼,語聲冷冷,“我你很不討人喜歡。”
納蘭笙卻噙笑微微,“彼此彼此。”
榮烈一口將杯中酒飲盡,朝桌案上一放,起身,“告辭了。”
納蘭笙輕輕一笑,瞥他一眼,端起酒杯輕抿,“不送。”
榮烈走出兩步,忽地轉身,“眉兒是個好丫頭,同她也相好。身在皇家并非她的過,你即便不喜,也莫要太過冷淡才是。”
言畢,轉身大步流星的出去了。
納蘭笙端杯的手驀地定格,唇邊笑意漸漸消失,目光輕垂幾分,須臾,才繼續慢慢傾斜酒盞,將酒液徐徐倒盡口中。
榮烈回到府中,下車后,緩步而行,“你們下去。”
沙魯布羅對望一眼,退下了。
十月初的夜晚,秋風帶著淡淡涼意。
今夜的星子卻是極亮,榮烈抬首一望,漫天星斗密密綴滿天幕,閃閃溫柔。
靜靜望了片刻,他提步前行。
不多時,便來到主院。
院中無人居住,院門也并未上閂。一推,嶄新的大門便無聲息的開了。
走到庭中,院中景象已全然煥然一新。庭院中除了那座西面的涼亭按他的吩咐保留下來外,其他的已全然換了新顏。
一半的位置仍舊是留做了花圃,栽種的花草幾乎每一種都是世間罕見的名品,猶勝之前。西面涼亭對面是一架精巧的秋千。
精銅所制,鏤刻的花紋極其精美。座位上有凹進去的凹槽,怕寒涼時,便可將軟墊放入。整個架子上都雕刻出花葉纏繞的形態,分外可愛。
裝這架秋千,不過是源于帽兒無意間同沙魯提及的一件往事。那時她們在別院,有次她們幾人同明思出去踏春。正巧看到一家農戶外,孩子們在樹下蕩秋千。明思看了許久,藍星問明思看。明思笑道,她從未坐過秋千,看這些孩子玩覺得很有意思。
靜靜走到秋千旁,榮烈伸手抓了抓那索架,凝視片刻后,轉身朝廊下行去。沿著東面的游廊,很快便到了后院。
夜風中,輕紗正曼舞飄起,漫天星子下,呈現出一種夢境般的美感。
整座院中,保留下來的只有三樣。準確的說,是兩樣半。兩樣其中之一是外面庭中西面的涼亭,另一樣,便是這座明思從未使用過的練舞場。
而那一半,則是凈房中的浴池。
榮烈站在練舞場那珠簾垂落的門前,從懷中掏出一個小小香囊。香囊并非明思寄回,而是帽兒拿給沙魯的。
在明思離去前的那些時日,許久未動過針線的明思突然動起了針線。繡了不下數十個香囊,卻一個都未送出,統統讓帽兒收了起來。
而帽兒將這香囊拿給榮烈時,榮烈才知曉她竟然有如此精湛的繡藝。帽兒見他神情,才告訴他,明思的繡藝早已超過了方師長。云繡齋的繡娘們,算來個個都是明思的徒孫輩。
而他,在心中暗暗驚詫了明思的繡藝后,目光看清這香囊的那一剎,心里卻是猛然一震!
這個香囊的配色只有兩種顏色,底為黑色,而刺繡卻是用是紅色絲線。
一面是五福的圖案,簡潔卻不失精美。細看來,似用了不下數種針法,讓單一的紅色圖案呈現出一種出人意料的活靈活現。甚至,連蝙蝠按細小的眼睛也似透出一種眼神的感覺。
而另一面,卻是用極細小的針法繡的半闕并不完整的小令,“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寶馬雕車香滿路。鳳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
小令明顯只有上半闕,描述的應是上元節的夜景,并看不出有如何特異之處。
可這黑紅相配的顏色……卻不能不讓他心神震動。
帽兒當時看著他,躊躇著低聲道,“這香囊不是我收著的。奴婢也不知幾時做的,后來翻出來了,想著王爺或許當用便……拿來了。”
實話卻并非完全如此,香囊的確是明思所做,也是帽兒后來替明思收拾翻出來的。她看著時也有些發呆。正好沙魯偷偷來尋她,因見她拿了明思做的香囊裝那迷迭香,便特地來替榮烈討一個。她猶豫了半晌,才將這香囊拿了出來。
不過見著榮烈后,看著榮烈見到這香囊的神情,她不由自主的便軟了口氣,將沙魯向她討要的話咽了。
榮烈的目光在那半闕小令上停留了片刻,打開香囊,里面卻不是其他,正是那顆式樣古樸的同心鈴。燈籠紅光下,非金非木的質地幽幽暗暗的光澤閃耀。
今日五哥來探,方知此物舊事。不由心生感之。季若一生高才,卻終究是不得。我本憐笑他癡傻,卻……縱愿天涯海角相隨,可哪里能有那能知、能懂、能容之人?付之一笑,罷。
站了良久,將香囊放回懷中,他轉身大步而出。
“表姑,表姑……”稚嫩的熟悉童聲將明思從晨光中喚醒。
睜開眼,便見蜜兒趴在她床邊,正眨巴著烏溜溜的大眼睛望著她。見她睜眼,五歲的蜜兒“嘻嘻”一笑,“表姑賴床,比蜜兒還睡得晚呢。”
這小丫頭,明思無奈一笑。
昨日跟著他們兩兄妹爬了一日的山揀菌子,兩個小家伙走的快,她又怕出意外,又不慣走山路,等晚上躺在床上時,只覺兩條腿都不是的了。累成這般,這小丫頭精神倒是好……
撐著身子起來,渾身還有些隱隱酸痛。不過比起最初來的時候,卻是好多了。
剛剛來的時候,她頭一回爬山下來,第二日走路腿都是發顫的。
到舅舅家已經住了二十日了。
從京城出來,文公公極,只用了四十三日便到了元國。原本,他們是準備去夏瀝的。后來明思說想來看看明柔,司馬陵便吩咐文公公改了行程。
來到元國,他們先按地址去了商族的寨子,找到了晟繡娘和富貴的家。見面自是一番驚喜,而富貴見了司馬陵也呆了,稍后便含淚跪倒。司馬陵扶起他,情緒雖有抑制,但眼底也是一抹感傷震動。而后,晟繡娘告訴明思,明柔同鄭書遠也在這個寨子,他們二人一到此地便拜了山神成親。寨子的鄉親幫他們蓋了角樓,就在晟繡娘他們隔壁不遠。不過這兩人好游玩,但凡鄭書遠休課,兩人定會出門同游。今日一大早兩夫妻就帶了干糧出門了。晟繡娘笑道,只怕要日頭落山才呢。
明思聽著,心里是五分欣喜五分感慨,問晟繡娘,他們二人可有孩子?晟繡娘笑道,“鄭憐惜三身子弱,說是多養幾年再生。咱們寨子里的可都羨慕著你那三姐的福氣呢。”
明思也笑了,又好奇,“休課?”
晟繡娘笑著解釋道,原來鄭書遠來了不久,見寨中鄉親又是幫他們蓋屋,又是送,便主動提出在寨里建一個學堂。若大家不嫌棄,他愿意教鄉親們識字讀書。(。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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