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碧琰山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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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秋過后,天氣一天比一天涼了。在此之前,丁文長再次去了怡景山莊見太后,但太后話里話外都在說,堅決不同意丁立軒離開京城半步。丁文長更加堅信太后已經在懷疑他們了,可他無計可施。
另一方面,雖然懷孕才三個月,但宋舞霞的肚子卻已顯形,幾乎與懷孕四五個月的孕婦差不多。不止是丁母,就是其他人見了,也都懷疑她懷孕了。
眼見著皇帝要求他們八月十五進宮過中秋節,丁文長思量了幾天,對宋舞霞說:“不如,馬上送軒兒走吧我們也一起走。”
宋舞霞何嘗不想走,但是太匆忙了,他們很有可能全部被抓回來。到時不管抓住他們的是太后,皇帝還是皇后,他們恐怕都難逃一死。想著下個禮拜才是懷孕十三周,眼下她懷的不是孩子,而是胚胎,她艱難地說:“不如不要他了……以后……將來……我們還會有其他孩子的。”說著,她的眼眶紅了。
丁文長攬住她的肩膀,不知道應該說什么。他不是沒想過墮胎,可看著她的肚子一點點變大,他如何忍心,那是他們的孩子。再說就算有了萬全的準備再走,到時同樣有危險。沉默許久,他最終說道:“霞兒,我們與軒兒分開走,到了蒲甘再匯合。即便我們有事,我也會保證他安然抵達那邊。”
宋舞霞知道,他這是已經下了決心。她告訴自己,她是已經死過一回的人,她還有什么可怕的?有一線希望,總比在這里坐以待斃強。于是她對著丁文長點點頭,肯定地說:“就按你說的辦吧。軒兒身邊一定要安排妥當的人。至于我和你,不管路上發生什么事,我都絕不與你分開。即便死,我們也要死在一起……”
“別胡說。”丁文長捂住他們的嘴,“我們一定能到達蒲甘與他匯合的。不過關于照顧軒兒的人,我想讓管家跟著,他處事妥當,又十分忠心,對蒲甘那邊的事了如指掌。如果我們有什么萬一,他一定能好好照顧他的。”
“那翠羽和丁楚怎么辦?”宋舞霞擔心的不止是他們,“還有桂花他們……最重要的是大哥……我們要怎么對他說?”
“桂花與雁翎、雀翎就與軒兒一起走……”
“這樣的話,只有十八一人可能不行,不如讓我身邊的另外兩人也跟著他們。”
像十八這樣的死士,武功高,又絕對的忠心,在不能有太多人隨行的情況下,他們是最適合的保鏢人選。只是這樣一來,他們這邊的力量就會薄弱許多。
丁文長權衡了許久,最終點頭道:“這樣也好。關于胡兄弟,就由我去找他。我想,以他對你的信任,一定不會遲疑的。”
“眼下是不會遲疑,那將來呢?他真心實意地覺得皇帝不是壞人……”
“將來的事將來再說,更何況他也不見得不會諒解。”
“哦。”宋舞霞點點頭,又問:“那你的母親呢?她怎么辦?”
丁文長深深擰起眉頭,為難地說:“這正是我要與你商議的。不管怎么樣,她都養育了我,我不能丟下她不理。可我們這是逃命,帶著她一起,萬一她在沿途留下記號,或者給人送信,后果不堪設想。”
這也正是宋舞霞為難的地方。而且不止是丁母,還有宋家的一干人等。雖然宋修文神神秘秘的,不是好人,但宋維德,宋修武等等,他們稱不上絕對的好人,但也沒有存害人之心。他們一走,以皇帝的變態,說不定會遷怒整個宋家。“皇帝不會在我們走后來個誅九族吧?不少字”她不甚確定地問丁文長。
丁文長搖頭,“我們不可能面面俱到的。”他陳述事實,心中明白,他們這一走,連累的人不止一兩個。但是他沒辦法不走,因為一場政變流的鮮血更多。
之后兩人商議了逃亡的路線與時間,及其他一些細節。理論上,他們把丁立軒離開的時間定在八月初五,而他們在八月十五,借著去皇覺寺上香離開京城。他們暫時決定帶著丁母一起走,等出了京城之后,再安排丁母去找她的親生兒子,或者在安全的地方安置她。
因八月十五有燈會,宮里又有宴會。待其他人發現他們不見了,整裝追捕他們,恐怕得花不少時間才能出城,到時他們早就走遠了。
第二天
,丁文長依舊像往常一樣,吃了早飯就去鋪子。宋舞霞眼見著與兒子分離的日子越來越近,這一別還不知道能不能再見,愈加的難過,只想為兒子多做些什么,可想來想去又覺得沒什么可做的,只能一個人在屋子內垂淚。
理智上她明白,她的情緒多半是由于荷爾蒙作祟引起的,可感情上她就是無法控制自己。為了不讓別人擔心,她現在連綠桑都不讓隨便入屋子。
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她只聽綠桑驚叫了一聲,然后房門被推開了。她急忙背過身去擦眼淚,假裝無事,沉聲說:“發生了什么事?”
“小姐,奴婢回來了。”
“翠羽?”宋舞霞急急轉身,就見翠羽站在自己面前,隨即又跪在了地上,恭恭敬敬磕了三個頭。宋舞霞看到翠羽穿著農婦的衣裳,黑瘦了不少,但精神不錯,眼中雖含著淚,嘴角卻是掛著笑的。“你怎么突然回來了?”她問,眼淚又掉了下來。
翠羽看到宋舞霞的肚子,轉頭朝綠桑看去,見到她點頭,她上前扶住宋舞霞,條件反射般搭住了她的脈搏。
“放心,我沒事。”宋舞霞按住了翠羽的手,急著問:“長公主怎么樣?他們一切都好嗎?”。
“都好”翠羽用力點頭,“殿下生了一個男嬰,足足有八斤,生下來哭聲洪亮,幾個時辰后就睜了眼睛。整個過程長公主殿下雖然辛苦了些,但調理了些日子便能抱著孩子下床了……”
“那她的眼睛呢?”宋舞霞追問。
翠羽的神情有些黯然,隨即又笑了笑,答道:“殿下的眼睛在大同的大火中被煙熏了,如今只恢復了六七成。”看宋舞霞臉有急色,她急忙解釋道:“小姐放心,殿下與駙馬爺的感情越來越好,如今他們又有了孩子,更是美滿。殿下要我轉告您,她現在的日子,就算兩只眼睛全都看不到了,也是值得的。”
宋舞霞相信懿安長公主說的是真心話,否認她大可以命令翠羽隱瞞此事。想著他們一家三口終于安全了,能過上平穩寧靜的日子,她的心情好了些,這才想起問翠羽:“你們怎么會回來的?丁楚呢?”
“他去找大少了。事實上,我們先去了徐州,發現那里有人已經在開醫館。因為不明白怎么回事,又不敢去問,所以索性就回來了。”
“徐州那邊,你們看到的情況如何?”
見宋舞霞很想了解那邊的事,翠羽細細把自己所見描述了一番。臨了說道:“小姐,依我們看,那兩人的醫術也算不錯,是您和大少安排的人嗎?”。
宋舞霞搖頭,“按我們猜測,應該是太后安排的人。”隨即她把最近發生的事簡要地說了說,又把之后的安排敘述了一邊,問道:“我已經和碧玉、二狗說了,讓他們帶著兒子找個小地方定居,做些小生意什么的。你和丁楚要么和他們一起走,要么自己找個地方落腳吧。”
“小姐,我們隨您一起走。”
宋舞霞再次搖頭,“我們這是去逃難,人太多反而會壞事。再說,路上有綠桑及趙嬤嬤服侍,你就放心好了,沒事的。”
若宋舞霞沒有懷孕,翠羽可能會選擇與他們在某次匯合,可如今,看主子大著肚子,不止旅途勞頓,很可能還會遭遇追殺,所以她怎么都要陪著,遂勸道:“小姐,趙嬤嬤年紀大了,不如讓綠桑陪著嬤嬤先行,然后大家再匯合。”
綠桑假意生氣地啐了翠羽一口,說她一回來就搶了自己的工作,故意岔開了話題。宋舞霞知道丁文長十分信任丁楚,因此也就沒再把話題繞回去,想著等丁文長回來,問了他的意思再說。
果然,丁文長一回來就與宋舞霞商量起了丁楚、翠羽的去留。最后,在當事人的堅持下,丁楚帶著丁立軒先行,而翠羽留在宋舞霞身邊。
對這個決定,宋舞霞心中頗為過意不去。丁楚和翠羽正值新婚,如今這一別,說不定就是死別。不過另一方面,如果她和丁文長出了事,有丁楚陪著丁立軒長大,他們也能更放心一些。
日子在表面的平靜下一日一日過去,很快便到了八月初五。一大早,丁文長,宋舞霞帶著丁立軒大大方方地離了家,坐著馬車去胡三的府上飲宴。一起到胡家的還有胡三幾個同僚極其他們的夫人。
進了屋子,看到胡三正扯著嗓子說話,宋舞霞頗為驚訝,上前拉了拉丁文長。丁文長亦是不解,但也只能上前見禮。
此時桂花走到宋舞霞身邊,對著她笑了笑。待兩人找了機會走到僻靜的角落,桂花解釋道:“霞兒,我知道你怕老爺說漏嘴,壞了十日后的事,但今日一別,也不知道老爺能不能再見到她們,所以我就自作主張……”說著,她的眼眶紅了。她很快就要與雁翎、雀翎走了。平日里雖然與胡三吵吵鬧鬧,但畢竟做了這么多時日的夫妻。
宋舞霞理解她的心情,安慰道:“是我們考慮得不周詳。今日既然是大哥請客,斷沒有主人家不出現的道理,所以大哥應該回來的。只是你對他說了沒有?”
“還沒有。我打算等客人差不多走了再說。”桂花一邊說,一邊擦了擦眼角。
“快別哭了。我們不能讓人起疑心。況且,說不定大家很快就能見面了。”
桂花點點頭,強忍住眼淚,待情緒平靜了,才與宋舞霞一前一后回去了。
當天晚上,宴會結束后,丁文長與宋舞霞坐上馬車回了丁家,車上雖然有一個與丁立軒一般高的孩子,但已經不是真正的丁立軒了。
回到家,關上房門,宋舞霞立馬就哭了起來。
“軒兒不會有事的。”丁文長也知這句安慰蒼白又無力,但他能說出的只有這句。他與她同樣擔心,但擔心又如何?為了安全起見,今日之后,兒子就會與他們徹底斷了聯系。兩人在翩翩的燭火下無言地坐著,一夜無眠。
第二天,天蒙蒙亮,胡家廚房的側門,三個農家小孩坐著牛車往城門而去。出了城又行了半個多時辰,已有一輛破舊的馬車等著他們了。丁楚與桂花為他們換了衣裳,裝扮成去異鄉投親的一家人,匆匆趕路。
京城內,天一亮,城內好幾家醫館的大夫紛紛被丁、胡兩家的下人敲開了門。很快,丁立軒去胡家做客,被雁翎、雀翎傳染上天花的傳聞便已人盡皆知。緊接著,兩家借口孩子病情反復,閉門謝客。旁人就見大夫們流水似的在兩家的大門口進進出出。
第三天,胡三與丁文長先后進了宮,皇帝與皇后分別賞了一些藥材,也派了御醫。御醫隔著簾子替三個孩子把了脈,調整了藥方。之后宮內便只是賞些藥材,并沒有再派御醫上門。
至第五天,宋舞霞去了怡景山莊,拜見了太后,探望了宋墨黛。雖然她在那里只逗留了一盞茶時間,但因為害怕太后看出她懷孕了,只能死死綁住肚子。回到丁家時,她已經直冒冷汗,臉色蒼白。
丁文長看著又是心痛,又是懊惱,又是自責,但也只能輕輕擁著她,說一聲“對不起”。
宋舞霞依偎在他肩頭,小聲說道:“還有五天我們就能永遠離開京城了,我們應該高興的,說什么對不起再說,你又沒有對不起我。懿安姐姐說,她現在的日子,就算兩只眼睛都瞎了,也是值得的。我希望以后,等我們老了之后,等軒兒也娶妻生子了,我們能對彼此說,有你相伴,無論經歷多少困難,一切都是值得的。”
“不用等以后,我現在就想告訴你……”
“不要現在。”宋舞霞搖頭,“要到你白發蒼蒼的時候再告訴我,那樣才是最美麗的。”
丁文長輕輕點頭,更用力地擁住了她。
又過了兩天,在丁文長的授意下,大夫們對外聲稱,丁立軒及雙胞胎的病情已經控制住了。緊接著當天下午,丁文長親自去了一趟皇覺寺,告訴主持,宋舞霞將在八月十五那日至廟里燒香還愿。這是她在丁立軒生病期間對菩薩許下的諾言。以宋舞霞的身份,再加上她在民間的聲望,主持馬上便同意了為他們安排。
到了八月十五那日,丁家的馬車早早地離了府。丁文長騎著馬,在前面領路,車隊浩浩蕩蕩往皇覺寺而去。
行至廟門前,丁文長扶著宋舞霞進了廟,在眾目睽睽之下拜了菩薩,又吩咐廟內的和尚準備齋菜。
午飯過后,依舊是原來的車隊,原路折回。表面上只不過是丁文長從騎馬換成了與宋舞霞一起坐車,實際上,他與宋舞霞早已不在車內。他們換了衣裳,坐上了等在寺廟旁的小馬車,車上,綠桑、翠羽正等著他們。
按照原定計劃,丁立軒他們由丁楚帶著,一路往西走。途中若是發生意外,他們可以在碧琰山莊暫避。再一路往西便是永平。不管怎么樣,永平宋家在大楚王朝是一個超然的存在。真到萬不得已,或許可以向他們求救。出了永州,翻越了邊境,他們就算安全了,可以慢慢地往蒲甘前行。
而丁文長他們,他們一路往西南而去,讓追兵們以為他們會從甘州上船走水路。事實上,他們會在去甘州途中突然轉向南吳,再紆回借道甘州,從陸路往蒲甘而去。如果一切順利的話,大概一個月時間便能與丁立軒他們匯合。
輕便的馬車載著丁文長、宋舞霞等人匆匆而行。很快,他們的身后揚起塵土,胡三騎著馬,罵罵咧咧地跟上了。馬上拴著一個大袋子,身后還跟著另一匹馬。
丁文長看到是方冀,不禁皺了眉頭。不是他不相信方冀,而是他們此行,人越少越好。
“妹子,丁兄弟。”胡三大喝一聲,算是打過招呼了。八月初五那日,桂花一定要他回家,還破例讓他一手一個抱著倆女兒玩耍,他就覺得不對勁了。不過他也沒有多想,直接回了營地。
直到第二天,聽說自己的女兒出了痘,他急得不得了,在趕回去的路上遇到了丁文長,告訴了他,女兒們和桂花已經先行離開京城了,而他跟他們一起稍后再走。
說實話,對這種先斬后奏的行為,他當然是十分不爽的,不過誰讓他欠了宋清霜呢,所以宋舞霞說什么,他就聽什么,她要他怎么做,他就怎么做。
看到車上、車下所有人都一副緊張兮兮的模樣,胡三一拍拴在馬上的大袋子,大聲說:“你們不用怕,我帶著好東西呢”
“大哥,你帶了什么?”宋舞霞從馬車上探出頭,直盯著胡三問。她的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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