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秀于林，風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眾必非之。”這句話出自三國李康的《運命論》，迄今已有2000年歷史。

在嘉南官場，葉之然風頭之健無人能出其右，省紀委、市委、市紀委經常收到匿名舉報信件也就不足為奇。

大凡而言，紀委部門收到的舉報信，一般以舉報官員經濟問題的居多，紀委也最重視；舉報生活作風等問題，相對來說，調查、取證比較困難，又因為隨著這些年人的觀念改變，生活問題不再像六七十年代那樣成為大事。

紀委先前收到關于葉之然的舉報信，都是生活作風方面的問題，而這些舉報大多屬于捕風捉影，沒有證據。像這種舉報，通常的做法就是放在一邊，不做理會。考慮到葉之然是長江省的明星官員，從愛護年輕干部的角度出發，楓寒軒還是找他進行了一次點到即止的談話。在那次談話中，楓書記婉轉地希望葉之然能將妻子張念悅調往水門縣工作。

那一次談話，似乎是市委書記率性而為，家常式聊天，但葉之然還是非常重視，回到念悅的家，就和岳父岳母說了此事，正巧張恒良即將工作調動，過了春節后，正式將張念悅調到了水門。

春節剛過，省紀委、市紀委，包括市委辦再次接到多封關于葉之然徇私舞弊、生活作風不檢點的檢報信。舉報信中，不僅舉報葉之然和服裝廠廠長馬艷麗、女畫家、女投資商保持密切關系。而且，舉報了馬石鄉服裝廠改制中，葉之然違規操作，造成集體資產流失，服裝廠大量股份被無償地轉進了馬艷麗以及葉之然家人手中。

盡管這些舉報信依然是匿名信件，但涉及到了具體人物和經濟問題，還是引起了市委的高度重視。

這天。楓寒軒經過深思熟慮，將市紀委書記王博、副書記張順強請到自己的辦公室。

坐定之后，楓寒軒開門見山地說道：“王書記、順強書記。請你們過來是為了葉之然的事。紀委是否也收到了檢舉葉之然的信件？”

王博和張順強相視一眼，說道：“寒軒書記，紀委也受到了幾封檢舉信。我和順強書記認真討論了檢舉信的內容，認為檢舉的內容基本上可以判定不屬實。順強書記曾經和葉之然共過事，對檢舉的內容有所了解，是不是請他介紹一下客觀情況？”

楓寒軒點點頭，說道：“好。”

張順強向來不茍言笑，在楓寒軒面前也是如此，正襟危坐著說道：“寒軒書記，我匯報一下檢舉內容的核實情況和市紀委的初步意見。

春節過后一上班，市紀委就收到了這些檢舉信。在王書記的指示下，我們對這幾封檢舉信的內容進行初步核實。得出的結論是。這些檢舉內容都經不起推敲。

先說生活作風問題。葉之然同志比較年輕，從政之后一向比較引人注目，所以容易引起誤解。檢舉信列舉的幾個女性，據我們初步調查和他關系都正常。其中，服裝廠廠長馬艷麗現在已經結婚。丈夫是個hk人，她本人也移民到了hk，據說現在hk待產；檢舉信中的女畫家指的是原長江省常務副省長、現任蘇省省委副書記黃民海的女兒黃瑜雯，據國強市長介紹，葉之然曾經在西山救過被毒蛇咬傷的黃瑜雯，后來黃瑜雯為了感恩。認葉之然父母為義父義母，所以她和葉之然是兄妹關系；至于女商人更是捕風捉影，沒有任何證據。

其次，關于服裝廠改制問題。那是在常嘉縣發生的事，當時國強市長是常嘉縣縣委書記，我是縣長。這家服裝廠原是馬石鄉鄉辦企業，效益很差，后來曉光市長到常嘉縣檢查鄉鎮企業治理、整頓工作時，特地對馬石鄉服裝廠作了指示，要求將服裝廠這類的企業進行出售、關閉。葉之然那時候是馬石鄉鄉長，j大在讀帶職研究生，正巧j大經濟學教授林平生有個經濟改革方面的課題，就拿服裝廠做試驗。當時葉之然向縣委縣政府通報了這件事，縣政府有相關的備案文件。服裝廠的改制方案、步驟、資產評估都是按照林教授帶領的這個課題組按設定的條件進行的，嚴格按市場化運作，不存在葉之然賤賣集體資產并利用親戚關系侵占資產的問題。”

聽到張順強把工作做得這樣細致，楓寒軒稱贊道：“很好，市紀委的工作做得很到位。王書記，紀委準備怎樣處理這些檢舉信？”

葉之然的工作成績擺在那里，楓寒軒又是一個愛才若渴的領導，這一點大家都很清楚。

王博說道：“寒軒書記，市紀委的初步意見，既然這些檢舉內容都沒有真憑實據，而且，經過核查基本可以確定屬于捏造，所以，決定不作處理。”

不作處理也是一種處理，按照紀委的習慣，對于某些無法核實或沒有充分證據的檢舉信件歸類存檔，如果被檢舉人以后出了問題，這些檢舉內容就成為某種程度上的參考。

楓寒軒嚴肅地說道：“葉之然是位能做事的年輕干部，對這樣的干部，我們要以非常負責的態度來處理問題。我的意見，市紀委對這些內容再次進行核查，并給出明確結論。紀委也可以找葉之然同志談一次話。”

市委書記要求重新核查，紀委自然得遵照執行。王博和張順強都是明白人，知道楓寒軒要求重查并給出結論，看起來對葉之然嚴厲，實際上是在保護他。給出了結論就意味著這件事結束了，以后再有同樣的檢舉內容就直接歸類于誣告，可以一勞永逸地解決問題。

王博說道：“好。紀委將按照寒軒書記的指示重新進行調查，給出明確結論。紀委的談話就由順強書記負責，他和葉之然共過事，可以減少葉之然同志的心理壓力。”

楓寒軒說道：“對于能做事、肯做事的領導干部，市委原則上是持保護、愛惜態度的，這一點，請順強書記在談話時注意。”

這個度其實很難把握。但張順強很有信心地說道：“請寒軒書記放心。”

所謂的重新調查其實很簡單，找幾個人證實一下已經調查過的結論，而服裝廠改制的問題。有大量現成的資料可以證明出售改制的程序上沒有任何問題，至于受讓方名單也可以在工商行政局查詢。

做完這些工作后，張順強到了水門縣。沈榮見到張順強來了，殷勤地請他在辦公室休息。

張順強在常嘉工作時已經建立了一定的威信，到了市紀委工作后，他那嚴謹嚴肅的性格更使他如魚得水，很快在紀委系統建立了很高的威望。

“張書記，請問有什么指示？”

張順強自然不會暴露來意，和善地說道：“我找葉書記有點事。”

“葉書記下午才到水門縣，張書記您看是不是先到招待所休息一下。”

“沈主任，水門縣的發展形勢很好啊！已經成為嘉南市的排頭兵，市委對水門的工作很滿意。你們這些在水門工作的同志都辛苦了。”

他有意這樣說，目的就是讓水門縣委的同志不作其他聯想。

沈榮笑道：“我們都是張書記帶出來的兵，懂得發展經濟和打仗一樣，都得嚴守紀律。”

“好！好！”

葉之然下飛機后通了電話才知道張順強事先沒打招呼就來水門縣了，本來打算吃了午飯再回水門。只得改變計劃，讓前來接機的張大彬開車直接回水門縣。

趕到水門縣已經十二點半，葉之然和張順強握了握手，道：“順強書記，我們先吃飯吧，讓您久等了。”

張順強道：“沒事。沒事，我是特地來體會水門縣的發展面貌的，還準備去溫泉中心泡泡澡。”

葉之然道：“那簡單，我們直接去溫泉中心，在那里吃飯，吃完飯泡澡。”

張順強來找葉之然談敏感話題，路上早想好了對策，要找個安逸、休閑的地方隨隨意意地和葉之然談這件事，才可以降低他的反感和不滿。當下點點頭道：“也好。”

葉之然道：“沈榮，你打個電話過去，幫我們訂餐，就我和順強書記兩人。”

以葉之然對張順強的了解，張順強是屬于無事不登三寶殿的人，既然到了水門縣，必然有重要的事情要談，所以也不帶沈榮過去。

張順強暗暗點頭。

吃完飯，兩人在溫泉池中泡了一會，然后到池邊的椅子上休息。

這個時候，人比較少，張順強見環境不錯，沒人干擾，而且兩人只穿了泳褲，稱得上是“坦誠相見”，開口說道：“葉書記，你到水門縣后的工作，市委都是有目共睹，非常踏實、勤奮，做出了實實在在的成績，不僅在嘉南，就是在長江省都是首屈一指。”

葉之然知道他的套路，靜靜地等著張順強的下文。

“但是，木秀于林，風必摧之。一個人做出了大的成績，也容易成為別人的目標。春節之后，省紀委、市紀委、包括市委都收到一些舉報信件，經過核實，這些舉報內容基本屬于主觀猜測，沒有依據。”

葉之然第一次接受市紀委負責領導的談話，盡管張順強說得婉轉，但腦海中還是“嗡”地一下響了起來，好在溫泉的熱量夠高，本來就被逼出了滿頭汗水，外表上看不出來。

“今天，我接受市委、市紀委的委托，代表市紀委來和你談話。”

既然張順強選擇在這種場合談話，至少說明了市紀委的友善用意。葉之然感激地看張順強一眼，道：“請順強書記放心，我接受市委市紀委的調查，不躲避不抗拒，一定積極配合。”

張順強談到工作，表情嚴肅起來：“要和你談的內容有兩方面，先請你說說和服裝廠廠長馬艷麗有什么私人關系？”

馬艷麗前天剛在hk給他生了孩子呢！葉之然忐忑不已，第一次意識到，也許總有一天，孩子的問題會成為一顆定時炸彈，將他炸得粉身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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