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城進來倒茶，自然聽到了這幾句話。

掛斷電話，張惠民有些吃驚地問：“葉書記，讓我做您的秘書？我怕不能勝任。”

“我對秘書的要求可不是拎拎包，端端水，需要你這樣有基層工作經驗的年輕干部，有獨立處理各種事務的能力。你要做好準備，在我身邊工作兩年，我是要將你放到基層政府工作的。”

秘書是一條升官捷徑。擔任市委書記的專職秘書兩年，一旦放出去至少是縣委副書記，或者直接擔任縣長、縣委書記。張惠民被天上掉下來的餡餅砸中，興奮地搓了搓手，說道：“就怕干不好。”

“放心吧，你的工作崗位先安排在市委辦，跟宋城一段時間。等換屆工作告一段落，我再把宋城放出去……宋城，張惠民這段時間的工作就交給你安排。”

宋城恭敬地說道：“好的，張鄉長能力在我之上，一定會做好秘書工作的。”

其實，葉之然見丁展念沉穩有大氣的樣子，也動過念頭讓他做秘書。但丁展念太年輕了，剛剛走出校門，擔任縣長、副縣長的秘書還勉強可以，直接擔任市委書記秘書則太離譜了。

安排好秘書的事情，葉之然心里一樁大事解決，心情大為輕松。

他此次重回紹安工作，雖然紹安市看上去和一年前大致相同，但是，人情似紙張張薄，世事如棋局局新。紹安對他來說。卻是一盤全新的棋局。如今，軟件產業園的工作剛剛布置下去，自己卻深陷在換屆工作中。看來還是眼界不夠寬，沒能站在陳成強副總理要求的高度來面對換屆工作。

正在沉思，辦公室的紅色電話響了起來。葉之然接起來一聽，卻是諸周市委書記鐘志山打來的電話：“葉書記，諸周市高塔鎮發生群訪事件，村民圍住了鎮政府，市委副書記孟超陷在鎮政府內。”

葉之然口氣嚴厲：“嗯？怎么回事？”

“正在了解具體情況，聽說是鎮里的農民不滿意鎮政府官員用提留統籌款大吃大喝。不顧群眾生活苦難，外來干部靠不住，因而討要說法。”

穩定是壓倒一切的任務，特別發生在換屆工作全面開展之時。

葉之然當即指示：“鐘書記，你立即去現場控制住局面，我和靜語市長馬上過來。”

一連串電話打出去。市委車軸頓時高速轉動。

葉之然帶上沈榮、宋城、張惠民，開兩輛車，直奔諸周市。

諸周市對葉之然來說不陌生。

早在省委組織部任職時，葉之然就為了顧武彬案對諸周進行全面了解，并派張大彬深入諸周市環城鄉了解情況。

王靜語入主諸周后，在政法委書記兼公安局長林海的協助下，對諸周黑惡勢力進行嚴打，同時又在顧武彬案件告破后嚴肅處理了縣委縣政府以及公安局系統中的部分違法犯罪人員，隨著諸周縣委副書記李雙河、公安局常務副局長韋光榮落網，李善出逃，諸周的環境開始好轉，境內的剩余黑惡勢力開始轉入地下活動，本土干部也集體靜穆。

但在姚雪峰和趙北航執掌紹安政權期間。因掌控能力不足，被洪白樹為首本土干部左右政局，本土干部又開始逐漸活躍。可惜好景不長，楊櫻間諜案突然爆發，省委緊急調派葉之然到紹安主持市委工作。其后王靜語升任市長，葉之然開始有步驟對本土干部進行分化、瓦解。這讓周山、洪白樹、張云峰等人深感不安，唯恐本土干部圈子就此分崩瓦解，時不時開會商討對策。

……紹安市的政治局面有些微妙起來。

高速公路出口。

王靜語下車，鉆進等候在出口的葉之然那輛車上。

她對諸周的地理環境熟悉，指揮劉大成將車開到鎮政府附近的“高塔鎮小學”停車，然后打電話給新任諸周市委書記鐘志山。

市委書記鐘志山急匆匆過來，八月的天氣本來就熱，這時候更是汗流浹背，和葉之然、王靜語握了握手，著急地說道：“葉書記、王市長，圍困鎮政府的群眾大約有三百人，態度強硬，不愿意撤走。”他到諸周市上任沒幾天就發生了這樣的，自然格外惱火。

這事怪不到鐘志山身上，葉之然雖然緊繃著臉，但還是平靜地說道：“別著急，先說說詳細情況。”

“葉書記，市公安局已經控制了鎮政府周邊道路，諸周市委和高橋鎮領導正在和群眾代表對話，但目前氣氛沒有好轉跡象。我們是不是就在這里成立一個指揮部？我將諸周市領導叫到這里來開會？”

葉之然來紹安上任前就知道不會一帆風順，紹安本土干部中有一部分人對他存在對立意識，這次換屆選舉的形勢又對本土干部不利，他們想要興風作浪也在意中。

但諸周市發生了群眾圍困鎮政府的事情還是讓他感到很震驚。如果這次行動真的是本土干部鼓動的，他們也太猖狂了！換屆選舉工作是華夏國政治生活中最重要的事情，任何試圖破壞換屆選舉工作的人都將受到國家機器的嚴懲！

他在心里分析著各種可能，說道：“鐘書記，我和靜語市長先去現場看看情況。”

鐘志山點點頭，說道：“那好，我來帶路。”

這時，章立人、沈榮、張偉剛等人也從紹安趕到諸周。

一行人往鎮政府方向走去。

鐘志山說道：“洪書記也在現場，比葉書記早到大約十分鐘。”

葉之然點點頭。

高塔鎮鎮政府坐北朝南，由一幢九層樓的主樓和兩幢二層小樓構成，此時，鎮政府大門外聚集了二三百人，多數人席地而坐，其中有一部分人拉著標語。在人群外圈，有幾個記者模樣的人在拍照。

未到鎮政府門口，就看到了雜亂的人群和大幅標語。

“政府官員亂攤派。”

“提留統籌款被政府官員吃光喝光。”

“我們需要本土干部，外來的干部不顧百姓死活。”

正在鎮政府門口討論的幾個干部看到市委領導到了，趕緊過來報告情況，隨后，市委副書記洪白樹、諸周市委副書記孟超和鎮政府的幾個干部也過來匯合。

葉之然和洪白樹、張偉剛握了握手，道聲“辛苦”，然后問孟超：“孟書記，究竟怎么回事？”

孟超不無妒忌地看了葉之然一眼，想想自己的年齡和他相差不了幾歲，但人家現在是市委一把手，自己前幾天被洪書記提名為市委組織部常務副部長遭否決，真是人比人氣死人，咽了口水說道：“葉書記，我今天到高塔鎮鎮政府布置鄉鎮換屆工作，正在開會，外面就來了這么多人，把鎮政府團團圍住，我是在公安局干警保護下才和鎮領導走出鎮政府的……”

“調查過了嗎？他們為什么圍困鎮政府？”

“群眾反應的主要問題是提留統籌款被挪作鎮領導的業務招待費，被吃喝光了。”

“就這個原因？”

孟超兩手一攤：“……主要是這個原因。”

這時候，圍坐在鎮政府門口的群眾發現了這邊的情況，意識到有更高的領導到了，頓時在幾個人帶領下喊著口號圍過來：

“政府官員大吃大喝，都要我們群眾賣單，不合理！”

“請給我們解釋理由，為什么干部每天大吃大喝，卻要我們交統籌款？”

“統籌款究竟怎么用的？我們要真相！”

“為什么把本土干部都撤職了？他們才代表我們的利益！”

“嘉南幫滾出紹安！”

“人民政府愛人民！我們要愛人民的政府！”

人群漸漸向他們圍過來。

“請上級領導給我說法！”

“不給說法我們堅決不撤離。”

“嘩——”人群揮舞著標語向葉之然等人涌來。

遠處，一個三十多歲的男子揮舞拳頭站在鎮政府的圍墻上咆哮：“外來干部滾出去，我們要自己當家作主！還我們統籌款！你們再玩拖延戰術，我今天就從這里跳下來。”

那個圍墻大約二米多，跳下來也不會造成生命危險，但是，在這樣的氣氛下，起到了煽情作用。

群眾中有人很配合地喊：“外來干部滾出去！”

“讓本土干部當家作主！”

“不給說法絕不撤兵！”

諸周市公安局局長林海指揮干警在市領導前排起隊伍，隔絕兩邊的人群。

站在圍墻上的人又大叫：“警察應該保護群眾利益，不能做政府走狗。”

“我們只要說法！”

“對，給我們說法。”

“紹安市領導來了，請紹安領導給我們承諾。”

三百多人聚在一起聲勢頗大，后面的人推著前面的人往前涌，形勢很容易失控，一旦出現踩踏或者不小心和警察發生肢體沖突，矛盾就會繼續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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