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老人白發蒼蒼,又瘦又小,站在一輛雕飾華麗的馬車前,卻是夏侯星的車夫。
他盯著夏侯星的尸身,干瘦的身體抑制不住的顫抖起來,又黑又干的臉上居然顯露出幾絲慘白。
老人渾身打顫,卻不是因為害怕,慘然道:“你為什么一定要殺了他?”
王動道:“因為他向我出手!”
老人臉色更加難看:“有人向你出手,你就要殺了他?”
王動笑了笑:“那倒不一定,若是遇著我心情好,未必不能放人一馬,他的運氣太差。”
老人不再說話,沉默著走到夏侯星尸身旁,將他抱了起來。
夏侯星身材雖不算魁梧,倒也極為壯實,這老人卻是身材干癟,仿佛一根竹竿,隨時就會被一陣大風刮倒,但他抱起夏侯星時,竟似不費吹灰之力。
在場一部分目光敏銳的武人瞧著這老人,神色不禁微變。
老人將夏侯星尸身抱入馬車,車廂內頓時傳出一道嬌呼,奔出一道火紅的倩影。
這是一位看起來又溫柔又賢惠的美麗女子吃驚的看著夏侯星,雙目睜得老大:“他……他怎么了?”
老人漠然的看了她一眼,冷冷道:“你難道看不出他已經死了。”
“我當然看得出來,只是……。”美麗女子遲疑著,像是已被老人的態度嚇住。
老人小心翼翼將夏侯星尸身放入車廂,這才轉身看著那美麗女子,忽然問道:“你是紅云谷的大少奶奶,夏侯星的妻子?”
這句話當然是廢話,江湖上所有人都知道夏侯星有一個又漂亮又賢淑的妻子薛可人,眼前這美麗女子正是人如其名,確是一個可人兒。
薛可人面露哀傷之色,道:“我自然是夏侯星的妻子。”
“很好。”老人漠然點頭,臉上沒有絲毫表情,淡淡道:“現在你的丈夫死了。身為他的妻子,你是否也該做些事情?”
薛可人嬌柔無力的一嘆:“我也想替他報仇,只是我武藝不精——!”
“何須你來替他報仇?”老人冷冷打斷她的話,目光陡然變得如刀子般鋒利:“我只是想讓你去陪他而已。”
薛可人花容失色。臉蛋唰的一下子慘白,顫聲道:“你……你讓我去陪他?”
“不錯,你和他既是夫妻,自然就該生同衾,死同穴。身為妻子。你又怎忍自己的丈夫獨自上路,忍受那黃泉路上的孤苦寂寞?”
薛可人已駭得踉蹌倒退,直朝著車架下跌落,但一只枯瘦的大手卻死死將她抓住,剎那間就令她渾身癱軟無力,老人逼視著她,淡然開口:“大少爺愛惜你如珍寶,不忍你受絲毫損傷,你放心,我出手一定會很輕很快。絕不會損你半點的花容月貌。”
薛可人待要哀求,老人已閃電出手,剎那間截斷了她的生機,她甚至連一句話都來不及說出口,已然魂歸黃泉而去。
老人又將薛可人的尸身抱到夏侯星旁邊,目光落到夏侯星身上,竟是說不出的柔和,喃喃道:“別人都以為你們是一對恩愛的夫妻,但你我都知道,這女人就是一個賤人。不管你多么疼愛她,對她有多好,她總是一抓住機會就會逃跑,這讓你晝夜難以安枕。幸好以后再也不用擔心她跑了!”
老人說罷,拍了拍拉車的馬,這匹馬或許算不上千里良駒,但卻絕對是最適合拉車的馬,更是一匹老馬。
老馬識途,在老人一拍之下緩緩拉著馬車離去。速度雖然不快,但卻絕對能抵達紅云谷。
于此同時,老人終于轉身面向了王動,緩步朝他走了過去。
他每一步跨出都是不多不少,一般的尺寸,行走之間,畏縮的身軀已漸漸挺直,背脊如一桿標槍,如出鞘的長劍,目光之中也閃動出凌厲駭人的光芒。
噼里啪啦連串爆響的聲音響起,居然是從老人那干癟瘦小的身軀內發出,起先還是密集如炒豆般的聲音,接連炸開。眨眼之間,那聲音就隱隱化作了悶雷之音,仿佛在老人軀體之內有著雷音滾蕩。
老人枯瘦干癟的身軀在短短兩三個呼吸間,就發生了一種讓人瞠目結舌的變化,干枯的肌膚突然有了光澤,瘦小的軀干猛地膨脹魁梧起來,肌體上有了如鋼鐵一般堅硬,虬結如龍的肌肉!
眾目睽睽之下,他突然就從一個畏畏縮縮的瘦小老車夫變成了一尊身高九尺,體魄雄壯的鐵塔巨漢。
瞧著這一幕驚人變化的武人們都忍不住倒抽一口涼氣,他們武功雖然有強有弱,但最基本的眼力還是有的,這‘老人’一身橫煉外功簡直恐怖到了極點,儼然已到了登峰造極的境界。
而且看‘老人’周身縈繞的氣勁,充盈有力,磅礴雄渾,顯然他的內功也臻至化境。
這是一位無論內功,外功都已達到天下絕頂的高手!
像這樣一位世間罕見的大高手,怎會屈身為奴,變成夏侯星的車夫?
“夏侯飛山!果然是他!”
“不錯,他就是夏侯飛山,竟然真的沒有死?”
人群中終于有人認出了‘老人’的身份,立時響起連串驚呼。
三十年前,紅云谷最強的高手并非當代莊主夏侯重山,而是他的弟弟夏侯飛山,但就在夏侯飛山名氣最響,呼聲最高,幾乎就要壓倒夏侯重山奪得莊主之位的時候,他突然失蹤了。
自此夏侯飛山生死不明,紅云谷也沒有給出任何回應,但江湖上卻有了一些謠傳。
權力的斗爭,兄弟鬩墻,叔嫂之間的秘情,一時的失足,百年的遺恨!
而現在看來這或許并非謠言,若非夏侯飛山犯下這種無法挽回的大錯,又豈會與家主之位失之交臂,又怎甘愿屈身為奴,任由夏侯星使喚?
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夏侯星本就是他的親生兒子。
夏侯飛山陡然停下腳步,與王動相對而立,兩人相隔一十三步,不多一分,也不少一分!
夏侯飛山面上瞧不出絲毫仇恨之色,只是淡淡道:“劍王大名,如雷貫耳,可惜足下當年名揚天下時,我尚年幼,待我武學大成后,足下又早已歸隱,不能領教劍王絕學,本是我人生一大憾事,好在足下又履江湖,終可令我得償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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