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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君心難測
江南道道臺是江南最肥的缺,也可以說是天底下最肥的缺,傳說中給個宰輔也不換的便是江南道道臺。重要/
江南道的道臺衙門位于越州,地處江南水運樞紐,乃重中之中。姚清甫在江南做道臺眨眼已經有十三年了,十三年,足夠讓一個滿懷壯志到江南來大展拳腳的有為中年,變成一個垂垂老朽,渾身散發著陳腐味兒的官僚。
就著初夏的陽光,姚清甫靜靜躺在柳蔭下,聽著枝頭初開聲的知了在樹梢上一聲一聲叫喚,手里的漁桿已經久久沒有動彈,哪怕是那浮標兒已經沉了幾沉又重新浮上來。姚清甫身后的小廝沒開口提醒,只束手躬身在后邊站著,不敢弄出絲毫動靜來。
衙門里的劉師爺這時也在一旁凝神思索著些什么,劉師爺已經保持這個不怎么舒坦的站姿很久了。當劉師爺回過神來舒展筋骨的時候,只覺得整個身體都是酸疼的,劉師爺湊到姚道臺耳邊,沉聲道:“大人,周文昌太蠢。”
收起漁桿來,又在鉤上裝好餌料,姚清甫起身用力一甩,多半個身子都傾在了水面上。長長甩開的漁線帶著餌料和浮標,遠遠地落入池塘中央,姚清甫看了看位置,似乎覺得不錯,才又滿意地坐下:“周文昌從來不靠腦袋吃飯,也不是什么大簍子,蕭子云可不是周文昌這樣拿腦子當擺設的人。只怕他也明白,我不會去動他,他也沒資格來動我。江南這些年,我的吃相不算難看,比起前幾任來,我也算有作為。至少這些年。江南沒出大亂子,還是這么地靈人杰,水秀山青。”
“大人,那我們不動?”劉師爺有些猶豫不定。
反觀姚清甫,很是一派坦然之氣:“何必去動。留著還能有用的就約束一下。沒用的盡管讓他們去做跳梁小丑,讓蕭子云去大殺四方。得罪人的事。他愿意替我去做,我又何樂而不為。這么多年,吃好了也吃夠了。離任之前能有個清清明明政績。怎么也比被陛下收拾強。”
既然姚清甫都這么說了,劉師爺自然會照辦,不過,劉師爺應一聲后。又從袖袋里掏出封拜帖來,苦笑道:“大人。這是晉城侯的拜帖,說是三日后前來拜會大人。”
伸手接過拜帖,姚清甫從頭到尾看得仔細,看罷合起拜帖,笑道:“蕭子云果然寫得一手好文章,怪不得陛下讓他去接紀大學士的班,做武科榜眼倒是委屈了他。你去擬個回帖,就說我會備下好茶好酒等他來。”
“是,大人。”
看著自己的師爺領命而去,姚清甫莫明地長嘆了一口氣,看著微起波瀾的水面有些出神:“陛下,您是在警告臣不要越線嗎?”
淳慶帝的底限,蕭慶之不知道,姚清甫這位追隨了淳慶帝三十三年的老臣屬卻一清二楚。一是民生,二是軍務,三是江山,除了這三樣,淳慶帝都算是位寬容的君王。也就是說,為官只要一不弄得民不聊生、千里赤地,二不妄動刀兵,貪墨軍餉,三不生叛亂之心,那就能安安穩穩戴著烏紗致仕。
姚清甫很清楚,自己貪墨的那點銀錢和府里養著的漂亮姬妾,還遠沒有觸動淳慶帝的底線,所以他還是安全的。但,這幾年可能胃口大了些,淳慶帝這才派了蕭慶這來警告他,除此之外,淳慶帝也確實覺得江南官場該治一治了。
“陛下還是在向著臣,臣領受皇恩,吾皇萬安。”得罪人的是蕭子云,享受成果的卻是他,姚清甫一盤算,覺得這樁買賣再劃算不過。頓時間臉上便有了笑意,連帶著旁邊的小廝都敢上前來說話了。
但,這世上有個詞兒叫——君心難測。
此時在吳州的蕭慶之正在和刺史周文昌打太極,他手里捏著的東西,隨時可以把周文昌致于死地。但蕭慶之又不是腦子里缺根弦,這種事,奏上去請淳慶帝定奪,何必在江南官場打草驚蛇。現在是三司會審,連同鄭提司和徐御史從小處抓起,狠是肅清了一批貪污數額巨大的“基層官員”,這四個字是玉璧提供的。
三司會審拿三品以下的官員,整個江南除了道臺姚清甫,真要抓,一個都跑不了。
所以,這個時候,蕭慶之覺得自己應該去請教一下據說“貪下一個江南道”,還活得安安穩穩的姚清甫。
“很抱歉,陛下,您以為的社稷良臣,從來就不是什么為公正、公平四字可以犧牲一切的人。”蕭慶之來江南,就沒想過要攪什么大風大浪,他要做的是,讓江南官場的風氣控制在淳慶帝可以接受的程度里。最好,偶爾再出幾個勤政為民的能吏干臣,這樣他的任務也就完成了。
“侯爺,有人在杏花樓鬧事,你是……不是去看看!”后邊幾個字令武說得特別慢,因為他說的同時,蕭慶之已經一陣風似地出門去了。令武在后邊,一邊搖頭一邊感慨:“夫人果然厲害,不知不覺間,把侯爺的心捏得緊緊的。”
原本還在操心政治的蕭慶之正翻身上馬,國家大事當然重要,可眼下自家小玉璧才要緊,國家大事先放一放:“令武,還不跟上來,到底怎么回事。”
令武也迅速翻身上馬跟上去,一邊拉動韁繩一邊說道:“侯爺,您放心,夫人都不在杏花樓。是吳州幾家來參加斗茶會的茶館,本來在杏花樓里喝茶喝的好好的,也不知道怎么地說鬧起來了,場面不好看,喝茶的客人幾乎全被嚇跑了。按掌柜的說法兒,沒幾個會了賬了,平白無故就少了二百多兩銀子。”
聞言,蕭慶之拉住韁繩,看了令武一眼,道:“多大點事,讓儉書出面解決既可。”
被自家侯爺一瞪,令武心想,我本來想說來著,您一陣風似地走了,我也得來得及啊!
“侯爺,下回我沒說夫人出事了,您就安穩坐著,不用這么著急上緊。”文人憋著壞的時候蔫壞,武人要是憋壞那也老不地道。
“玉璧去哪里了?”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還沒砸完,最近一段時間,玉璧比他還忙,他白天要是想跟玉璧吃頓飯,那都得提前預約,要不然玉璧都沒工夫陪他。
“屬下問過杏花樓的人,說是去南郊找泉水去了,夫人總嫌江水不好,取回來的水夫人也不是特別滿意,領著芍藥去近郊找泉水去了。”令武說完又問了句:“侯爺,咱還去不去杏花樓。”
“去什么,儉書在那兒能解決。玉璧這丫頭越來越大膽了,只帶著芍藥一個人就敢四處亂跑,回來我得說說她。一個婦道人家,這般不注意出入安全,要是被歹人堵了怎么辦。”蕭慶之覺得自己對玉璧來說越來越不重要了,這丫頭一天到晚忙和,別說做飯給他吃了,平時想起來要見一面都比見淳慶帝還難。
令武輕咳一聲,掉轉馬頭,然后在慢慢悠悠地道:“侯爺,芍藥的功夫,尋常的三五個不在話下。”
這敗興的屬下要來做什么,蕭慶之瞇起眼看了令武一眼,然后搖頭,算了,保命的時候用得上:“我去刑部衙門一趟,你回去等著,今天道臺衙門應該會送回帖來。”
“是。”
見令武應聲而去,蕭慶之就打著馬向刑部衙門緩緩馳馬而去,全沒料想到,玉璧這去郊外找山泉水的居然掉坑里了。是真的掉坑里了,幸虧那坑底下全是干枯的樹葉,又有芍藥拉了她一把,兩人后來滾作一團,芍藥支著手護住了她,她這才半點事沒有。
“芍藥,你沒事吧。”玉璧摸摸自己,沒缺胳膊沒少腿兒,慶幸之余去看芍藥,見芍藥似乎也好好的,但她又不出聲,這才問了這么一句話。
芍藥卻苦著臉說:“倒沒什么大礙,就是腿折了,只怕不好帶夫人上去了。”
“啊!不會要在這里過夜吧,就算現在天暖和了,夜里還是很涼的,而且你要快點去看大夫,要不然腿怎么辦。”玉璧看了眼四周,覺得像是一個干了的水井,周圍有干燥的苔蘚,和一些斷了的殘磚。
南方的井向來不像北方這么深,井面挖得比較大,而且是直井,大約只有十幾米的樣子。左一塊,右一塊的,玉璧仔細看了看,眼睛一亮,幸虧她當時吃飽撐著沒事干,熱愛過那么一段時間的極限運動。
“芍藥,你等著,我去……這是棵茶葉樹。咦,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龍井。”不是玉璧瞎想,天生天長在井里的茶葉樹,當然就得叫龍井。一看到茶葉,她就不急著上去了,摘了一片鮮葉嘗嘗,味道還真挺像龍井。
“夫人,什么時候了,咱們還是先想法子出去吧,真要困在這里,只怕侯爺有心想找都得到明兒天亮去。”芍藥對自家夫人著實無語,居然大有因為這株茶而不想出去的架勢。
“噢,你等著,我出去叫人,你一個人在這里沒問題吧。”見芍藥搖頭,玉璧拍拍手就沿著井壁往上爬,她還說了句:“如果我掉下來你可得接著我啊!”
芍藥吐血都吐不出來,夫人要是掉下來,侯爺來了,絕對是把夫人救出去,然后留她在這里自生自滅!
“夫人,咱們還是在這里等吧!”
“等,萬一他覺得我這么不省事兒的,丟了也沒關系,哪不是冤枉死了。”
芍藥好半晌說不出話來,直到玉璧爬了好幾米后,她才低聲喃喃一句:“爺,您和夫人,合該天生一對,就算到這時候了,還是那么難以信任彼此。”(。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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