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鋪滿時,整個云州在夕陽之下散發著迷人的風采,滿城花色,放眼望去也如云如蓋,原本并不起眼的城池在夕陽的籠罩中,仿如畫卷一般。自從上茶以后,玉璧開始更懂得欣賞各種各樣的美景,尤其是建筑與自然風光的美,以及四時輪回時各呈風采的美景。
她端著茶,很是想發出點詩興來,比如吟幾首曠古爍今的詩,再比如不作詩也要很好很好地贊美一下眼前的美景。很遺憾,她的詩詞水平,也就還能記得六歲小孩兒都能吟的那幾首經典。讓她吟應景的詩句,那真是太難了。
做為一個不合格的文藝青年,玉璧感到十分憂傷。聽得后有腳步聲響起,知道是蕭慶之來了,玉璧就嘆口氣,決定把作詩這樣艱巨而偉大的任務交給蕭慶之去完成:“慶之……”
先進來的是鄭子期,玉璧和鄭子期相互打個照面,都很驚奇。桑兒在旁邊端著茶水,侍立一旁,眉不斜眼不動的像尊雕塑。結果玉璧和鄭子期這一見,雅間里邊又添了兩尊石像。
鄭子期還好一點,他畢竟不是那個動了心思的人,所以還能很淡定很淡定地看著玉璧。后進來的崔愈看一眼,一時間還沒把玉璧和蕭夫人這個份聯系起來,剛要致禮招呼,卻忽然想起,蕭慶之剛才說過,他的夫人在樓上。
剎那間,崔愈只覺得心頭仿佛有悶雷響起,劈得他整個人就差神志不清了:“蕭夫人?”
“鄭公子,崔公子。二位有禮。”玉璧笑得極為得體地向兩人行禮,眼睛卻止不住瞟向蕭慶之,嗯,說不吃醋的人果然還是吃味兒了。嘴角止不住的壞笑,這種感覺好微妙。
瞥了一眼她的笑臉,蕭慶之連忙招呼道:“自安、希和。這便是內子陳玉璧。”
玉璧趕緊走到桌子旁邊,招呼著大家伙兒一塊坐下,又讓桑兒捧了茶水上來給他們滿上。鄭子期很沒形象地往嘴里連灌三杯,崔愈則有些沉沉冷冷的味道,卻沒去碰茶水:“蕭夫人,咱們連著在街面上見了幾回,卻不知道原來是子云兄的夫人。倒是失禮了,有疏忽之處還請蕭夫人見諒。”
“久旱逢甘霖,他鄉遇故知,乃人生樂事,哪來的疏忽失禮。故人相見當不拒小節,開懷暢飲。”說著玉璧就朝桑兒吩咐了幾句,讓桑兒去把她自己釀的果酒給捧出來,然后又看向崔愈,這個人就像神不像,形卻太像傅定逢。說到底,她心腸軟,哪怕只是形像,她也不忍見他尷尬:“崔公子。可是茶不好。”
崔愈眼神掃向玉璧,很快神色恢復如常:“香茶如酒,怎會不好。”
鄭子期心里直打鼓,這空間是怎么樣詭異的場景啊!早知道就不該貪點好吃好喝,干脆不來不就沒事了,貪吃是禍根呀。
至于崔愈。心中漸漸安定下來,他倒不是那種拿得起放不下的人,既然眼前二人都已成定局,他也不是那伸手就要攪人姻緣的不良紈绔。心里想通了,崔愈面上的表就越來越溫若風,上那股子累世之家的氣度儀態也就自然而然地展現出來。
靜靜在一旁看著,玉璧心里暗暗松了口氣,這樣就很好,就算只是形似,也一定要幸福快樂過一輩子,就當是她給傅定逢的祝福。
蕭慶之看了眼玉璧,莫明地覺得,玉璧這丫頭對崔愈倒沒什么,而是有另一個人的影子在。他知道,玉璧這丫頭,心中始終有個結解不開,最近幾天好像有了松動,卻不知道是為什么,原來是崔愈。這么一想,蕭慶之覺得自己實在太不厚道了,應該感謝崔愈才對,卻擺下鴻門宴來想收拾人家。
“自安、希和,來嘗嘗玉璧釀的果酒,和北城常見的不一樣,滋味更柔和醇美得多。”蕭慶之說罷給二人滿上酒,朝二人一舉杯,互為致敬。
飲下酒,崔愈只覺得喉頭稠厚的酒液仿如聚滿了花香果香的濃稠米漿,軟而柔地從喉頭滑到口再入腹中。如果說官坊的酒濃冽鮮明,北城的酒就是清淡淳樸,而眼下喝的果酒卻如同是千萬枝花朵同時綻放的高山,絢爛迷人而不醉:“好酒。”
“回云州守孝那年,摘了堂前的各色果子釀下的,窖中藏了兩年,時間還是短了些,若再過個三五年,會比現在更好喝。”玉璧遺憾的是,到現在都還沒找到最香檳的釀造方法,果酒只是安慰獎。
鄭子期這時也放下了杯子,微閉著眼睛,似乎在感受著嘴里那絲余味,芳香如同花蕾一點點在舌尖和味蕾上綻放開,這感覺太美了。鄭子期回過神來時,雙眼大睜,明晃晃地看著玉璧:“蕭夫人,這酒可還有,家中長輩極好酒,有這樣的好酒,若不帶些回去,實在對不起他老人家。”
這人真是見了好酒就想買,玉璧搖頭說:“只剩下兩壇了,余下的都被下帶回京去了。”
“下,太子下嗎?”鄭子期問道。
“是。”
蕭慶之拎起酒壇,給桌上的人把酒滿上,說道:“下前幾還在明江府,聽說你們在明江府,本來想和你們見面敘舊,沒想到派人去找你們的時候,你們卻不在城中。”
見和不見對他們來說意義并不大,崔鄭兩家這樣的世家,只需要在帝王心中留著點份就行,太近了不行,太遠了當然也不行。世家和皇權,雖然不是在對立面,但也未必有什么太過良好的關系。
“子云兄,其實此次前來,還有一請。”崔愈接過倒滿了酒的盞說道。
蕭慶之就知道,這些人不會無緣無故地來明江府,肯定是有事才來:“自安且說,能幫得上忙沒有不盡力的。”
點點頭,崔愈道:“這幾年不少大儒都往鐘山書院去了,我們兩家的意思是,想請子云兄到定州或青州開辦一家書院。”
崔鄭兩家都是累世書香門第,居然要他去開書院,蕭慶之琢磨著,這兩年自己不在鐘山書院,他請來的那些大儒們看來沒少拉好友到書院講學,否則以崔鄭兩家這樣的世家,不會把小小一座書院看在眼里。
思量片刻,蕭慶之道:“這事,急不來,我還在孝中,離不得云州。孝期還未滿,陛下就來了旨意,明年這個時候就該歸京。這樣吧,等我回了京中聽取各位大儒的意見再說,新開一家書院的事,如今我在書院里,還不如大儒們說話有用。”
幾人談完書院的事,外邊就傳來小二上菜的聲音,菜次第呈上來,全是云州當地正宗的傳統菜肴,席面上各式點心,各色果品,加上菜涼菜并成一桌。酸辣口的,咸香口的,玉璧喝了幾碗茶,確實有點餓了。
一盤湖蟹擺上來,玉璧看了恨不能掉口水,可惜這是在外邊請客。她吃蟹的動作實在有些不堪入目,為了不丟蕭慶之的臉,還是別動手吧。蕭慶之睨她一眼,挾了只蟹到盤子里,行云流水地就把蟹給拆了,把殼扔到另外一個盤子里后,把裝了蟹的小盞遞到玉璧面前。
玉璧連忙遞上贊美崇拜的眼神,然后滿足地挾起雪白的蟹蘸上醋,吃得那叫一個恨不能把舌頭吞下去。蕭慶之見狀,又拆了一個遞給她。
“有這么好吃嗎?”蕭慶之看著玉璧這饞樣心中暗暗搖頭,他對海鮮河鮮不怎么衷,所以很難理解玉璧吃蟹能吃成這副模樣。
鄭子期也想搖頭的,想當年,蕭慶之多不可一世的家伙,多高高在上的家伙,現在看看,徹底淪落成了一個小男人。給娘子拆拆蟹,看著娘子吃得滿臉笑意,就滿足得跟個什么似的,墮落啊!
崔愈見了神色一黯,卻很快釋然,哪怕只是曾經鐘過那么一刻,只是短暫的怦然,祝福也比忌恨好。淡淡一笑,掃過蕭慶之和玉璧,崔愈低下頭又滿上一盞酒一飲而盡。
但有些事,往往不是你覺得你放下了,就能真正放下的。譬如感,片刻間或許可以說不重要,不要緊,這樣也很好,但事實上,獨自輾轉反側時,會遺憾也會有些許求而不得的不平之氣。
崔愈其人,出極高,這輩子到現在,真的沒有像現在一樣,失去一個人一件事物,像這樣徹底。
“自安,放下吧。”鄭子期拍著崔愈的肩,做為好友,他得適時勸一勸。他們們都是一樣的人,得不到的人和事,容易成為他們的魔障,這一點鄭子期就是再放不羈也一清二楚。
“自然是放下,難不成我在你眼里,是個奪人所,毀人姻緣的人?”崔愈含笑問了這么一句。
鄭子期搖搖頭說了句“不是”,然后心里暗道:“陳玉璧到底哪里好,這丫頭長得傾城傾國了,還是才華驚世了,又或者哪里好得讓人移不開視線了,不但嫁了蕭慶之,還有個崔愈上了心。”
只希望崔愈是真的放下了才好,鄭子期又搖了搖頭,和崔愈一起沿著巷子走向客棧。
路上燈火依稀,似某人的笑臉……
玉璧和蕭慶之并肩穿行在這樣的家家燈火里,蕭慶之看著玉璧,心中盤算著什么時候把小玉璧的心結給徹底解開,省得起波瀾。(歡迎您來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 明智屋中文 wWw.MinGzw.Net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