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在官場上混得風生水起的都是人尖子,謝江在吳州府的任期里,也做得可謂風生水起左右逢源,所以謝江不是什么好唬弄的人。但是人往往是這樣,先入為主,在他眼里崔莠是他,當沒有不為兒子好的吧!
不說別的,謝家二老對他的好,親兒子也就那么回事了。再說淳慶帝,不管怎么樣,還是表現了一些為人父的慈和懷來,所以謝江很容易地認為,崔莠就算有些別扭,后也會是一片慈母懷。
在京城待了兩三天后,淳慶帝也沒提起要見崔莠的事,他也不想見這位,當年種種牽扯,要不是崔莠,他和蕭瑜也不至于鬧成現在這樣的局面。私心底,淳慶帝是不想見崔莠的,不僅僅因為蕭瑜,也因為在這樣的時機下,能不相認對謝江來說才是最好的。
太子知道以為自己知道了全部事實,正在那兒樂呵,那也得淳慶帝愿意讓他知道。但,如果要光明正大相認,那絕對不是什么好事,崔家勢力太大,對太子來說壓力太大。如果將來朝局動亂,崔家要打著謝江上天家血脈的大旗來說事,到頭來會是整個顧家天下的禍事。
“太子太急了,擔心崔家也不用這么急。”淳慶帝說完嘆了口氣。
玉璧在一邊權當什么都沒聽懂,淳慶帝的聲音很輕,她要裝沒聽著,淳慶帝也拿她沒主意。思來想去,越覺得蕭慶之讓人安心了,有時候,媽死得早,外祖家沒有太大勢力也是件幸事。
“丫頭,上前來。”淳慶帝沖躲得老遠的玉璧招招手。
“陛下,您有什么事兒只管吩咐,婢子聽著呢。”玉璧端茶上前,心里琢磨著怎么拒絕聽不該聽的東西。
“見過潮生的母親了嗎?”淳慶帝問完見玉璧點頭,又問道:“依你來看,是個什么樣的人。”
啊!問這個,她哪知道是個什么樣的人,這幾天也就那天在巷子里見過一面,猶豫片刻,玉璧答道:“回陛下,婢子見過了,可婢子眼根子淺,讓婢子說到底是個什么人,婢子拿不準。不過,有一點婢子能看出來,崔老太太年輕是必定是個人見人的美人胚子。”
看在人家美人遲暮的份上,趕緊去見見人家吧,就不好奇當年的青少女現在變成了什么樣嗎?她如果不是不好開口,早勸著淳慶帝見崔莠去了,這樣的八卦場面怎么可以錯過。
美人胚子?在淳慶帝曾經年少的心里,只有蕭瑜才是美人,何謂傾世,心里眼里最好的才叫傾城,否則再美的美人也不過是紅顏白骨。至于崔莠,世上有鮮花千萬種,她從不是淳慶帝心里盛開的那枝:“潮生近來如何?”
“回陛下,潮生鎮里陪同著崔老太太在四九城里轉悠,老太太頗喜歡閑逛,許是在佛堂里待得久了,倒是不怎么說話。”玉璧覺得提醒是要提醒的,提醒到這里就夠了,至于不說話,光憑剛見那會兒,玉璧不覺得那是個不說話的。
但,她很肯定,自己這句“不說話”會讓淳慶帝滿懷疑問。因為她打聽過了,崔莠年輕的時候火一樣的人兒,現在變成冰水混合休,肯定不是什么好現象。
不過,這回玉璧錯了,對淳慶帝來說,這個人太不重要了,問一問就算了。淳慶帝可不會去想,親母子倆之間還有什么不妥當的,難道親媽還會給親兒子挖坑,這怎么可能。所以淳慶帝問完就不掛心了,反倒問起蕭桓來:“小蕭桓最近可好,趁著朕有工夫,讓人領來瞧瞧。”
……要看長孫呢,玉璧怎么能不給瞧,趕緊出門跟曲公公一說,曲公公就讓小太監去不遠處的小花園里喊人。這會兒成嬤嬤正領著一個小宮女帶著蕭桓,這孩子十分的可人疼,不粘人不認生,見誰都往甜死人了笑,不哭不鬧跟一吉祥物似的。
成嬤嬤把蕭桓小朋友抱進來,小朋友可狗腿可狗腿地先向淳慶帝邁出小短腿兒,小眼睛一眨一眨像小星星似的:“陛下爺爺。”
這才開始學叫人多久,就麻溜地叫上“陛下爺爺”了,怪不得淳慶帝喜歡呢,那萌死個人的小嗓音一喊上,石頭都得化了,何況是一直盼孫子不得的淳慶帝:“誒,來,跟朕說說都上哪兒玩了,玩得這一草屑子。”
“花……園,菊花……”
看著兒子那滿臉歡快無比地說菊花,玉璧滿臉抽抽:“兒子啊,咱賞點兒別的花行不行,菊花……菊花實在有點那啥,聯想起來不太好。”
“嗯,喜歡菊花啊,朕讓人賞幾盆給你擺著。”看著大孫子在自個兒膝邊捧著小臉跟捧著月亮似地,淳慶帝心里軟和得跟什么似的,更加想起蕭瑜來。淳慶帝的循環是,看到蕭桓想起蕭瑜,想到蕭瑜就更喜歡蕭桓,越喜歡蕭桓就愿意蕭桓在他邊多待,越多待就越……
這個死循環讓淳慶帝十分,可又甘之如飴。
賞什么不好,非賞幾盆菊花,玉璧領著蕭桓去挑菊花時,真想對兒子說:“以后別瞎嚷,不能喜歡的東西別瞎喜歡,喜歡個金銀珠寶多痛快,偏偏喜歡這不能吃不能喝還特別YD的存在。”
蕭桓小朋友完全不知道玉璧的內心在想什么,歡歡喜喜地挑了幾盆菊花后,小臉一扭脆生生地喊道:“太子叔叔。”
聽聽這些稱呼吧,光就“陛下爺爺”和“太子叔叔”這二位喊下來,這孩子長大后不變成個紈绔子弟都對不起這二位。
“玉璧拜見下。”
“桓兒呀,挑菊花呢,多挑幾盆。”顧弘承心良好,主要是周氏這幾天內就要生產了,眼看著要當爹能心不好。
得,又是個提菊花這事兒的:“已經挑了好些盆了,下,太子妃娘娘這幾就要生產了,子可還好。”
“煩你惦記,都好,就是這幾天子重得厲害,不愿動彈。聽你說要多走動才好生產,這不,天天看著她讓她多動動呢。這會兒就在后頭賞花,你領著桓兒去跟她說說話,也安安她的心,這幾天她心著呢,怕東怕西的。我去父皇那邊有事兒,你過去吧。”顧弘承說完轉走了。
玉璧抱著蕭醒往后邊園子里去,太子妃周氏正在不怎么樂意地穿梭在花園里,見到玉璧來就跟她吐槽:“玉璧,可見著你了,正要讓人找你去。誒,看看小桓兒多好看呀,看到小桓兒,我才覺得生孩子是件幸福的事兒。”
周氏私底下問過經驗豐富的產婆,她娘家帶來的人隱晦地提過,是個女兒,一想到是女兒,周氏的心就沉了。現在東宮里已經放開了,只等著看她這胎,如果是個女兒,那就很有可能趕不上嫡長子這個趟了,所以周氏才會憂心忡忡。
被玉璧放開的蕭桓可能被告誡過在太子妃邊時要輕手輕腳,抱著他挨近周氏時,他手腳都不帶亂動的,只眨巴著眼睛看著周氏隆起的肚子說:“娘娘……弟弟……”
聞言,周氏神色有些微黯然,然后很快就笑起來,輕輕拍了拍蕭桓的腦袋說:“嗯,過幾天就會出來和你玩了,小桓兒要好好照顧她噢。”
“好。”
這天蕭桓白天才說完是弟弟,晚上周氏就開始有反應,第二天一大早進了產房,沒半個時辰就傳出了一聲啼哭。看看人家生孩子,再看看自己,別人像順便,她那叫要命。
再一問,是個兒子,淳慶帝高興得立馬就賜了名字,總算有個可以光明正大姓顧的孫子了:“顧琮。”
琮者,玉也,大器,形八方,禮厚土。
玉璧聽完解釋,真想問問以后顧琮小朋友的表字是叫“大器”還是叫“厚土”。
太子顧弘承初為人父,當然高興,但最高興的是周氏,沒有人比她更驚喜,更意外。抱著顧琮,周氏覺得像是在做夢,她都不敢相信自己生的是兒子,回過神來直覺得跟蕭桓有關:“那孩子,果然是個靈慧的,都說有那樣一雙眼睛,一定是得天地福緣,看來真是個有大福緣的。”
周氏覺得,得趕緊跟顧弘承說說,要讓蕭桓后和她的兒了一塊讀書成長,就像蕭慶之和顧弘承那樣兒。私心底,周氏一直覺得顧弘承要不是太子,比不得蕭慶之,那才是塊好料子。
而顧弘承則是理所當然,我和蕭慶之一塊長大,蕭桓又這么聰明招人喜歡,當然要讓他和顧琮一塊長大。淳慶帝則是想許蕭慶之一門富貴,所以也想著應該這么做。
但是,對于這樁事,蕭慶之是避之唯恐不及,所以,當淳慶帝透露出這個意思時,蕭慶之甚至顧不上自己不想說破。很干脆,很利落地站起來一禮,說道:“陛下,微臣本應避嫌,但卻早已經深陷,所以不愿桓兒也深陷其中。”
也幸虧左右無人,否則,蕭慶之也拒絕不得這么痛快。
他倒是痛快了,淳慶帝十分不痛快。
蕭慶之是想,要是從現在就開始培養感,后只怕離不得,這要是翻起臉來,對自家兒子來說該多傷感啊,這樣的事絕對不能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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