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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春雪被牙婆帶出云府,一出鬧劇落下了帷幕。[].云惜柔賚然極力掩飾,但終究無法掩蓋她泛白的嘴唇和微微顫抖的雙手。
待到院子里的仆人退得差不多了,云惜柔亦起身告辭。云居雁看著她遠去的單薄背景,禁不住問自己,她做的是對的,還是錯的,畢竟對方是她年僅十三歲的庶妹。“母親,我是不是不該這么殘忍?”她問得遲疑。
“你沒看到她剛才的眼神?真是讓人毛骨悚然。”許氏連連搖頭,嘴里嘟囔著:“你說得對,我得干凈把她的婚事定下來,還得找治家嚴謹的。”她并沒發現女兒的不對勁,只顧著盤算云惜柔的婚事。
云居雁輕輕嘆一口氣,心中有些茫然。今日的事,若是父親沒有把春雪送到她們面前,反而相信了她的話,結局又會如何?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一直有人告訴她,女子出嫁之后,一定要牢牢抓住丈夫的心,否則根本無法在夫家立足。今日算是再次驗證了,事情的結局往往就在男人瞬間的決定。而她與沈君昊,他們之間有太多的死結,她感到突然害怕,害怕自己無法忘記前世的他,害怕自己無法面對今生
“囡囡,你怎么了?”許氏看了女兒一臉的凝重。
“沒事。”云居雁搖搖頭,悄聲對著許氏說:“母親,今日發生的事,您還是要大致對父親說一下,千萬不能讓他先從別人那里聽到什么。”所謂先入為主,很多想法一旦形成便很難改變。就像沈君昊對她,無論她如何努力,他都不會改變對她的印象。
云居雁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總是莫名其妙-想起他。她搖搖頭,晃去腦中的影響,對著許氏說:“至于簡姨娘那邊,就由女兒去看一看她是否真的病了。”她想趁著這個機會與簡氏攤牌字條的事。
許氏當然知道由女兒去見簡氏是不合適的·急忙說找個丫鬟去問問就行了。云居雁當然不答應,廢了些唇色才讓許氏點了頭。
走出許氏的房門,看到玉瑤和鞠萍馬上迎了上來,云居雁心下猶豫。給錦繡的誘餌已經放下·那其他人呢?心理上,她不想試探撫琴和玉瑤。無論是她們之中的誰背叛了她,都是會讓她十分難過,但理智上她知道,她必須找出那人,而眼下正有一個絕好的機會擺在她面前。
走出院門,她深深看了一眼玉瑤·對著鞠萍說:“你回院子,讓撫琴過來替你,然后你去泰清居看看如意的情況,不要多說什么,只是看看她好不好。”
鞠萍領命而去,很快撫琴趕了過來。云居雁命小丫鬟們離得遠些,壓著聲音對兩人說:“今日正好得了一個機會,我可以奉著母親之命去見簡姨娘。我會問她字條的事·進屋之后你們留神著些,看看她屋里有什么不對勁的地方,或者有什么筆跡。這事只有我們三人知道·切不可讓第四人得知。”
撫琴和玉瑤同時點頭,并未多言。
不多會兒,三人來到簡氏的房間。[].屋里子,簡氏只穿著白色中衣,正在洗臉。看到云居雁來了,急忙起身行禮。她的頰邊還殘留著胭脂的痕跡,顯然之前化了妝,現在知道過來的是云居雁,急忙想把化妝的痕跡抹去。
云居雁似笑非笑地看著她。雖然已經是半老徐娘,但若是只能用一個詞形容簡氏·唯有“弱柳扶風”最為貼切。前世,云居雁一直以為她是無害的小白鼠,今世她明白了,再柔弱的女兒,若是為了自己在意的人或者事物,都會有強韌而可怕的一面。
簡氏被云居雁看得心慌·急忙低垂眼瞼。
“姨娘的傷可好些了嗎?”云居雁一邊問,一邊給兩個丫鬟使了一個眼色。兩人示意屋子里伺候的人全部退出去,撫琴主動守在了門外,而玉瑤開始打量整間屋子。
簡氏知道云居雁來者不善,卻不知道她的真正目的,只能戰戰兢兢地說自己已經好多了。
“既然已經好多了,那姨娘應該認得這張紙是不是你寫的。”云居雁把撫琴從藥材房找來的字條攤平在簡氏面前。
簡丘的臉上一下子血色全無,但她還是肯定地搖頭,堅稱自己從未見過。
云居雁笑了起來,笑得胸有成竹,厲聲說:“那這張你總認識了吧?”她一掌把云輔那拿來的字條拍在桌子上,怒道:“你要知道,誣陷主母可是重罪,信不信我讓母親把你交給衙門,讓你在公堂之上受盡鞭撻之刑。”
簡氏一下子跌坐在椅子上,眼神空洞,面無表情。許久她才回過神,顫顫巍巍地說:“姑娘,它們絕不是奴婢寫的,奴婢的字不是這樣子的,姑娘可以查證的。”
云居雁冷笑,一字一句說:“雖然時過多年,但藥方的人都記得,這張字條是你拿去了,他們都說,這是你親筆所書。”
“姑娘,是他們冤枉我,奴婢是冤枉的,奴婢要見老爺。”簡氏“嚶嚶”地哭了起來,似受了萬分的委屈。云居雁看得出,她的手在顫抖,她已經六神無主了。
云居雁并不理睬她,只是淡然地坐著,直至她的哭聲漸漸輕了,才不緊不慢地說:“現在這兩個東西都在我手中,你是不是應該求我,不要把東西交給父親?”云居雁的語氣中帶著幾分得意,“其實,你說父親是相信我,還是相信你?不,應該說,父親是相信我,還是相信六妹?”她輕笑兩聲,用譏諷地語氣繼續說道:“你不是在等著父親嗎?可惜,你也看到了,今日出現在這里的不是父親,是我。你已經我會憐惜你的眼淚嗎?對我來說,它們還不及湖水來得干凈。”
云居雁一邊說,一邊觀察著。簡氏從初時的驚恐中慢慢回過神,她雖然一直在流眼淚,但她的眼珠子在動,她在思量對策。她并沒有完全亂了分寸。一旁,玉瑤正按著她的吩咐四處檢查。門外,撫琴正在廊下守著,不讓人靠近·聽到屋內的對話。
云居雁清了清喉嚨,語焉不詳地說:“其實很多事情我比你知道得多。這么說吧,我知道你為何覺得不可思議。我可以保住你的性命氆′可以保住六妹的將來·我會偷偷把你送去尼姑庵了此殘生唯一的條件,我要知道軒逸閣內,是誰把東西壓在祖父茶盞之下,我要你向所有人指證那人。”
簡氏依舊只是低著頭啜泣,但她抓著手絹的那只手,指關節是煞白。這就證明·她聽到了她的話,也明白了其中的含義。
云居雁不再多言,領著玉瑤、撫琴出了院子。待走到抄手游廊中,她忽然想到了什么,命玉瑤把負責監視院子的丫鬟婆子都叫了過來,親自吩咐她們夜晚一定不能偷懶,決不能讓任何人和簡氏接觸。待到她眼睛的余光看到一個人影悄悄入了院子,她才放眾人離開。
一路往自己的住處走去·撫琴在云居雁身后說:“姑娘這是怕她和洪嬤嬤一樣……”
云居雁點點頭又搖搖頭,說道:“她的生死與我無關,我只是想知道·她到底聽命于誰。我相信她會說的,為了六妹,她也一定會說的。女人愿意為自己的子女做任何事這是母性。”
回到自己的屋子,鞠萍已經在等著了。她告訴云居雁,上午的時候,老太爺突然對如意說,要放她出府,之后如意就一直在自己的屋子
云居雁聽了之后,什么都沒有說,獨自一人關在了書房內。她的情緒異常低落·為了很多事。她相信內奸如果是玉瑤或者撫琴,今晚就會有結果。
她希望知道真相,但同時又不希望看到結果。
入夜,她與往日一樣用了晚膳。因為不放心春雪的事,晚上他接著送宵夜為借口去了芷槐院。知道母親已經對父親說了那時,發現父親根本沒有放在心上·這才放下心來。
回到自己的住處,她讓玉瑤、撫琴服侍自己洗漱,命她們提醒自己,明日一早就去找簡姨娘要答案。
她在迷迷糊糊中入睡。恍惚中,她聽到了春雪慘烈的尖叫。雖然沒有見到任何畫面,但那些叫聲入了云惜柔的耳中,同樣印入了她的記憶。那股淡淡的血腥味一直縈繞在她心頭,揮之不去。
理智告訴她,春雪只是按云惜柔的吩咐辦事,她不需要把她打得皮開肉綻,不需要讓她當眾受辱,但她這么做了,因為她要給云惜柔一個教訓,她要給其他人一個警示。
昏昏沉沉中,她聽到一個聲音在罵她,罵她冷血無情,罵她殘忍狠毒,他甚至說,他根本不該救她。她認得那個聲音,但她不愿面對他。她使勁想逃開。她跑得筋疲力竭,但那聲音夾雜著春雪絕望的尖叫聲,在她腦海中揮之不去。
“姑娘,您醒醒,你正在做噩夢,醒來就沒事了。”
玉瑤焦急的呼喚取代了沈君昊指責。云居雁緩緩睜開眼睛,就見忽明忽暗的燈火中,一張緊張而關切的臉龐正看著她。隨即,一塊泛著淡淡花香的手絹輕輕擦拭著她額頭的汗水。
除了玉瑤,房內并無其他人。按照規矩,應該有兩個丫鬟在外面值夜的。云居雁的胃中一陣翻騰,“哇”一口嘔吐了起來。
“快來人,姑娘身體不適。”玉瑤對著門外大叫。話音剛落,房門被推開了。云居雁睜開眼睛,用期盼地眼神望去。進來的是鞠萍,并不是本該與玉瑤一起值夜的撫琴。云居雁的心頓時涼了半截,再一次嘔吐了起來。這一次她只是干嘔。
玉瑤和鞠萍雖然又慌又急,但還是有條不紊地指揮值夜的小丫鬟倒茶打水,又欲命人去通知許氏。
“不要去。”云居雁急忙叫住了轉身欲走的小丫鬟,堅定地命令:“誰都不許動。”說罷,她用溫水簌了口,深吸一口氣,轉而問玉瑤:“今日不是和你撫琴值夜嗎?”
“她身體不適,奴婢擅自做主,讓她去歇一會。”玉瑤說著,表情突然變得凝重了起來。
云居雁閉上眼睛,壓下胃中的不適,命玉瑤給她穿上衣服,從床上移至外間的榻上,隨后有氣無力地命令:“鞠萍,你去院子門口守著,若是赤芍來了,你直接帶她過來見我。其他,把房內的燈滅了,然后與平時一樣,該干什么就去干什么。”
很快房內陷入一片黑暗。玉瑤像雕像一樣立在塌邊,動也不動。她記得,洪嬤嬤死的那晚,撫琴一整天都不舒服,她看她撐得辛苦,又不敢對主子說,晚上的時候就讓她偷偷去歇會兒,自己幫她頂著。她記得中途她因為不放心,曾去探望她,但房門推不開,而她只能看到隆起的被子,根本叫不醒她。
玉瑤心中已經有了某種猜測。但她希望自己的懷疑是錯的,她希望云居雁也想錯了。可她清楚地記得,八月十五那日,她們原本都在云居雁身邊伺候的。在她的印象中,她們一直在一起,她也是這么對旁人說的,但現在想來,就在眾人回座前一刻,她曾經離開她的視線。那僅僅是一小會兒,她一直以為是人群把她們沖散了,但就是那么一小會兒,已經足夠放置一張紙條了。
玉瑤的眼淚順著眼角滑下。她不敢哭出聲音。她的心中還存著最后一絲希望。
“不要哭。”云居雁的聲音清冷卻無力。她也希望自己的猜測是錯的,所以她在等待。
“砰砰砰。”院子門口傳來敲門聲。聲音不高,但在寂靜的夜里卻顯得那么刺耳。
云居雁默默聽著院門開啟的聲音,聽著一大一小的腳步聲往她的房間而言。她最后的一絲希望還是破滅了。她起身穿上鞋子,不待鞠萍和赤芍開口,她輕輕對玉瑤說了一句:“走吧,總是要面對的。”
“姑娘,或者她是迫不得已的……或許她正在自己的房間···…”玉瑤的話語模糊不清,她已經泣不成聲。
云居雁輕輕地笑了起來。她和玉瑤都不希望撫琴是那個欲置她于死的內奸。她們誰都不想相信,卻誰都沒有去撫琴的房間查證。
人總是不愿相信最親近的人會背叛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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