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沈君昊沒關心過云居雁的嫁妝,但別人的閑言碎語不免傳入他的耳中。聽到她說,她最想要的是銀子,他半真半假地說:“這話真是直接。不過你好像不缺銀子吧”

對前世的云居雁而言,銀子真的不重要,但現代的五年,沒有了母親的嫁妝,她終于,錢不是萬能的,但沒有錢卻是萬萬不能的。某種意義上,錢是普通人生存的本源,是大家奮發圖強的動力。她認定沈君昊對她沒有好印象,因此并不假裝清高,點頭道:“我一直覺得銀子再多也是不夠的,所以我已經讓張泰在外面看鋪子了。”她若是真的開始賣葡萄酒,與其被他撞破,還不如找機會告訴他這件事。

沈君昊并不贊同,實話實說:“京城可不比其他地方,況且祖父對家里的事管得很嚴,即便是你的嫁妝,他若是覺得不妥……”

“我,我不會連累你的,除了你我,不會有人鋪子與我有關,就算是張泰,也只是四處看看京里的情況而已,畢竟大家都,母親給了我兩個鋪子,我當然應該試著接手,看看人家是做生意的。”

“為了你剛才說的‘很多很多的銀子’”

“算是吧。”云居雁不能說云沈兩家將來可能都有危險。若是明面上的財產被查封,她需要敘庫以備不時之需。她隱約覺得今日的沈君昊對的態度有些不同。就像是下了決定。她無暇細思,她覺得應該趁著他和顏悅色的時候把話問清楚,遂追問:“我已經說了我想要的,那你呢”

沈君昊最想要的是真相,他要是誰害死他的奶娘,他及沈君儒的母親是不是自然死亡。是誰逼得他為了防止出意外,不得不向沈滄低頭。他看著直盯著的她。既然她想要銀子,那就——

“過兩天我會去找祖父,把母親留給我的要。”他說得輕描淡寫,但心中很清楚。事情不會這么順利,因為除了對沈君儒,沈滄對其他人一律只信奉:你要就來搶,你若沒本事,就休怪別人把你的奪走。

云居雁聽得出沈君昊語氣中的堅定。這幾天,隨著她獲知的信息越多,她就越迷惑。沈君昊和沈君儒的處境很像。可沈君儒可以隨意處置她母親留給他的,而沈君昊母親留下的,表面上說是等他成了親就交還給他,可真正值錢的似乎早已充公了,恐怕不會輕易交還給他。若勉強說這是沈滄在磨煉繼承人,他其實對孫子輩的態度都差不多,唯一的例外只有沈君儒。沈君儒受著最好的教育,經常隨著沈倫出去應酬,可以隨意進出楓臨苑,就算是零花錢。也是他最多。這才是繼承人該有的待遇。可沈襄又不是這么說的。

云居雁不敢妄下判斷,自不會對沈君昊說,只是問他:“你說的是玉礦,還是其他”她怕他覺得她在覬覦他的,急忙補充:“這事我想不都難,再說這事多多少少也算和我有關。你若要做事,又不方便讓人……”

“祖父一向不喜歡別人在背地里做小動作。反正具體怎樣。等我見過他再說。”

云居雁見他不想詳談,她也不好繼續追問,只能止了這個話題。如今她既然了他的打算,自然可以暗中配合他。她上前為他整理了一下衣物,又幫他把玉佩掛好。沈君昊由著她為整理。與她說起了昨日在刑部的事。

云居雁本就對這事不抱希望,自然沒有太大的失望。她覺得眼下的氣氛很好,沈君昊的心情也不。待他說完了,她說道:“再過些日子天氣就熱了,我想搬去西次間。”她一個月后他們不得不分房,她選擇把話說出口,是想對他擺明態度。更重要的,她在告誡,不可以像前晚那個夢境一下沉淪。既然她無法推開他,那么唯有與他徹底保持距離。

等不到沈君昊的回應,云居雁只能繼續說道:“我一直很感激你,想和你好好相處的。我可以向你保證,上次的事絕不會再發生,你身邊的……人,不管是家里的,還是外面的,我都不會插手,類似翩翩姑娘身上的事,絕不會發生……”

“有時候我真的不懂。”

“不懂”云居雁抬頭看他,就見他神色陰郁得可怕,似在努力克制著怒火。她不又說了,或者是他想起于翩翩的事就生氣“我會履行承諾,我一定會想辦法讓于翩翩姑娘進門的,以后我絕不會為難她,我會把她安排在你書房旁邊的小院里……”在他的目光下,她的聲音漸漸弱了。她不的話哪里又了。

沈君昊看著她緊張而不安的后退了半步。他終于為每次遇到她都會這么生氣了。當他想放棄她的時候,她不顧一切地抓著他不放,哪怕他故意刺激她,傷害她,她都不愿放手。終于,他接受了這段婚姻,他想與她天長地久的時候,她卻執意要把他推給別人。他們的步調似乎從來沒有一致過。

云居雁看著沈君昊眼中的危險氣息,她覺得他似乎要把吃了。她不自覺地吞了一口口水,翼翼地說:“沈君昊,你先不要生氣,你先聽我說完。”她不要說。她感覺到此刻的他很危險,她想遠離他,卻又被他抓住了。成親以后,她每次想逃離,他似乎總能準確無誤地抓住她。就算是走在路上,她不走得慢了,他也能回頭抓住她的手,拉著她跟上他的腳步。

“你先聽我說。”沈君昊重復著她最后的那句話。“即便只是五年,也是一個很長的日子,我不認為你在西次間能睡五年。再說西次間很熱,你的說辭根本說不。”他說的“五年”和她的不同,他只是假設,他不想一下子嚇到她。

“那……”

“不要跟我說廂房的。你應該比我清楚,只要我在東次間再睡上兩日,就會有人來問你,我們之間發生了。就算你能應對家里的事,但外面呢你不是說要幫我嗎你不是說絕不會讓我為難嗎若是外人說我寵妾滅妻辦再有。我們新婚就分房的事傳入你舅父,你父母耳中,又會樣你要,我們的婚事不單單關系到我們兩個,有無數的眼睛正看著我們。”沈君昊說得理直氣壯,情真意切,甚至帶著點控訴意味。從小沈滄就用事實告訴他。一旦是認定的,既然已經下了決心,就得去爭取。方法與過程不重要,重要的是結果。

云居雁聽他說得義正言辭,不禁又陷入了矛盾。她不想重復前世的悲劇,不想看著因為子嗣而痛苦,不想看到他前一刻才與纏綿,下一刻就有告訴她,她懷了她的孩子。她不要再次飽受這樣的精神折磨,所以她想選擇從一開始就退出。可是他說得一點都沒。他們已經拜堂了。她根本沒有退出的權力。

“我該辦”她問著。她不可能因為重生而改變不孕的事實。難道她終究沒法擺脫前世的命運她的眼淚又涌上了眼眶。

沈君昊仔細看著她,他看到她眼中慢慢蒙上了霧氣。

你又想起他了

他沒有問出口。他記得她在面前流的每一滴眼淚。這段,她雖然沒再盯著他發呆,但在他看來,她的每一滴眼淚都是為了他。他忽然想起沈滄曾教育過他,有些事,片刻的猶疑可能就是一輩子的后悔。此刻他真的后悔了。因為他對她曾有太多次的猶豫。

“我真的太天真了。”她喃喃,眼淚順著眼角滑下。

他用拇指擦去她的淚水,很肯定地說:“你要學著接受我,不要再把我關在門外。我可以向你保證,如果你真的不能接受我。我絕不會勉強你,但前提條件,我們絕不能再分房而睡。”他再次擦去了她的眼淚,看著她的眼睛說:“從昨天早晨來看,其實你也并非完全的抗拒我,不是嗎”

云居雁聽他一本正經說出這話,她突然記起他的胸膛,那時候他清楚而肯定地對她說,他可以再等幾天。她一下子漲紅了臉。

她是因為這句話才想搬去西次間的,可是他又說出了這么一堆她反駁不了的話。重生之初,她只是一味地想回到他身邊。成親前后,她想盡辦法,只為了不讓別人看出他對她的厭惡。可現在,他這是意思難道對男人來說,哪個真的就這么不重要嗎

“好了,別哭了。”他撫摸著她發燙的臉頰,一副事情就這么說定了的表情。他已經想明白了,之前的一切都是他自找的,反正不管五年不五年的,只要他們有了孩子,就算再過五十年,她也哪都去不了。他就不一個大活人,還比不過一個死人了。

云居雁哪里沈君昊正打著這主意。她整個人茫然又糾結。成親之后,沒有一件事在她的計劃之中。“我們有過約定的。”

“那些全都是你說的。況且你從沒說過我不可以回的房間。”他輕輕一笑。

“那五年呢”

沈君昊的那絲淺笑瞬間就凝固了。他盯著她看。“好。”他咬牙道:“如果五年后你要走,我不攔你,但是你不能帶走沈家的任何。”過兩天他就要求祖父把她的名字寫上族譜,就算五年后她舍得他們的孩子,就算他們沒有孩子,她也是沈家的,她哪都別想去。

云居雁被他的堅定嚇到了。他在成親當晚連看都沒看她一眼,不過是幾天,他的態度一下子全變了。“為你不是一直說我不擇手段,我居心不良,我心狠手辣……”

“其實我們半斤八兩。”

“我還是不懂。”

“以后你會懂的。”他拍了拍她的臉,忽然又說:“其實你哭起來雖然難看,但長得還算不,以后不要再哭了。”

云居雁直覺反應:所以他是因為我的外貌,才會對我又親又抱的她因這個猜測再次陷入茫然。她不懂,片刻前他還是那么孤寂難過又不安,看起來很需要別人安慰,可一轉身,她莫名其妙就把繞進去了。最重要的,她到底應該辦她伸手撫住了肚子,心中有一個小小的聲音對她說:既然這是他的堅持,那你就做五年的妒婦,沒有通房,不許納妾,直到他再也受不了。這個聲音剛落,又有另一個聲音說:沈家不是平民百姓,你別異想天開了,薛氏巴不得你們鬧別扭,其他人也在等著看好戲,一句“長者賜不可辭”,你便違抗不得。

云居雁在房內左右為難的時候,沈君昊已經出了凝香院。他本來要出門的。雨一直下,他要司天監的人何以堅持這雨很快就會停。

他才剛走出二門,突然又回身往楓臨苑而去。遠遠的,他看到沈君儒直接走進了院門。他走到院子門口,在管事通報之后,被領去了一旁的屋子等著。他,這就意味著他的三弟正在和他的祖父下棋。他不能打擾。

大約等了一個時辰,他終于被帶去了沈滄的書房。看到屋子里只有沈滄的一個心腹管事,他直言道:“祖父,我要把居雁的名字寫上族譜。”

沈滄正在喝茶,被他的話一驚,一口茶水卡在喉嚨里不上也不下,差點全噴出來。他憋了好一會兒才沉聲說:“你應該,你的母親是在死后才上族譜的,你三弟的母親,還是我看到了他的努力后才追加的。至于你現在的母親,饒是她再能干,你父親至今都沒敢提這事。”

“我,但我也記得祖父說過,任何事都是有代價的。”

“你先答我,你的原因是”

“原因很簡單,我要她這輩子都死心塌地跟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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