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0章坦陳
稍早之前,當沈滄指名讓云居雁帶著玉瑤和鞠萍的時候,云居雁就知道應該是薛氏要與她算一算凝香院門口的那筆帳。在楓臨苑的丫鬟帶著她們踏入偏廳后,云居雁率先對呂氏說:“四嬸娘,中午的時候,玉瑤她們只是不想打擾您和我說話,希望你不要有什么誤會。若是您覺得她們有做得不對的地方,我代她們向您道歉。”
薛氏聽著這話,朝呂氏看去,臉上帶著若有似無的笑。呂氏頓時覺得她在嘲笑自己,心中惱怒,對云居雁也生出了幾分不滿。
中午,當她從凝香院回去,一進院子就聽丫鬟說,沈佑剛從楓臨苑回來,白芍就迫不及待迎上去哭訴委屈。她趕忙過去,就聽白芍說玉瑤、鞠萍如何欺負她,就連想替她主持公道的青紋也受了委屈。
呂氏當時正因云居雁和沈君昊的話怒火中燒,自然是進門責罵白芍無故生事。白芍不敢頂嘴,但越哭越傷心,幾乎昏厥。沈佑當著白芍的面沒說什么,但當白芍被丫鬟扶走后,他把她罵了一通。說她就算再不喜歡白芍,再容不下她,她都是四房的人,沈君昊和云居雁讓兩個丫鬟侮辱她,根本就是打了他們的臉。當時呂氏雖覺得這話有一定道理,但一想到沈佑不顧她,不顧他們的兒子,弄了一個來歷不明的狐貍精在屋子里,她實在壓不住火氣,這才與他鬧開的。
當下,呂氏看著薛氏意味深長的笑容,對著云居雁說:“雖說你不是故意的,但那個時候,怎么都應該回稟我一聲的,不然只會顯得你的丫鬟猖狂,沒教養。”
“是,嬸娘教訓得是。”云居雁無心與她做口舌之爭,盡量與她們保持安全距離。
呂氏見她這般。猶如一拳打在棉花上,心中的郁氣反而更甚了。云居雁歉意地對她笑了笑,轉而問薛氏:“母親,怎么不見青紋?剛剛從凝香院過來的時候。玉瑤那丫鬟還對我說,她想向青紋賠個不是呢。”
提到青紋,薛氏臉上的微笑瞬時僵住了,回道:“我那邊有事,所以讓她留下照看著。”
“原來是這樣,我還以為她去藥材房替母親煎藥了。不知道母親的身體好些了嗎?”
薛氏的笑容隱去了,正色說:“居雁。雖說你的丫鬟應該由你管教。不過中午的事,很多人都看到了,所謂國有國法,家有家規……”
“這個道理媳婦當然是明白的,所以我已經說過她們了,以后她們定然會十分尊重青紋的,我也罰了她們半年的工錢。母親,這樣的處罰。按家里的規矩,是重了,還是輕了?”
薛氏幾乎被這話氣得內傷。她不由地轉頭打量云居雁。她一直覺得云居雁雖然愛在她背后搞小動作,但面子上還算做得不錯,很少看到她如此強硬。眼見著云居雁笑盈盈地看著自己,似乎真的在等待她的答案,她立馬深思起她的動機,覺得她一定準備了什么圈套等她鉆進去。
事實上,云居雁哪里有什么圈套,她不過是不想玉瑤、鞠萍受罰,在薛氏面前逞強罷了。“母親?”她又叫了一聲,追著說道:“若是我處置得不對。還請母親明示。”
薛氏本就多疑,又想著自己接下去還有更重要的安排,只是說:“既然你已經處罰了她們,我也就不多說了,不過青紋也確實只是一片好心,想打個圓場罷了。”
“這個我自然知道。其實那時候玉瑤她們也不過是著急罷了。再說那個女人本來就居心叵測。真要說起來,應該是她們看出了不對勁,一時情急……”
“就算再情急,也要懂得分寸。”
“是,回去之后我一定會把母親的話說給她們聽的。”云居雁急忙點頭,言下之意她自會教訓自己的丫鬟,不勞薛氏費心,今日她不會讓她們到薛氏面前領罰。
薛氏明白她的意思,心中更是生氣,嘴角動了動,最終卻只是緩和了語氣說道:“我只是不想以后發生類似的事罷了。”她告訴自己,那兩個丫鬟,她隨時隨地都能捏死她們,而當務之急是云居雁肚子里那塊肉,她不能再節外生枝。
呂氏在一旁聽著婆媳倆的對話,心思卻在沈滄那邊。她恨薛氏,她恨云居雁,在她早產的時候就恨上了她們,但事有輕重緩急。此時此刻,沈佑被沈滄罰去跪祖先的牌位了,白芍的話她也不知道哪句真哪句假,如今她只求一切能夠盡快結束,千萬不要影響了兒子的婚事。至于報仇的事,來日方長。
云居雁亦在想著沈滄那邊的情形,揣測著白芍會交待出多少的事情,同時她更怕她會像撫琴等人那樣當眾自殺。不經意間,她看到薛氏的目光正停留在自己的肚子上,她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之前,在沈君昊想拒絕沈滄的命令時,她看到了薛氏的笑容。她知道那種笑容代表著輕蔑。薛氏在鄙視沈君昊的小心翼翼,也在鄙視沈君昊小瞧她的手段。
云居雁敢與薛氏、呂氏同處一室,不止因為她們在楓臨苑,更因為薛氏還不知道沈君茗的情況,為了兒子,薛氏不會當眾把她怎么樣。說難聽一點,此刻呂氏若是襲擊她,薛氏一定會不惜一切阻止呂氏,因為她需要賢名,需要為沈君茗繼承王府鋪路。
這般想著,云居雁稍稍安心,轉而問呂氏:“四嬸娘,怎么不見四叔父?”
呂氏隨口說了沈佑的去處,目光再次往外看去。云居雁再次開口:“四嬸娘,我和相公在祖父面前說的都是實話,不管以前發生過什么,對我和相公來說,我們怎么都是一家人。有一句話:覆巢之下無完卵,相信這個道理大家都懂。”
呂氏心浮氣躁,不耐煩聽云居雁在說什么,但薛氏把這句話聽得清清楚楚。沒有了淮安郡王府,她又能為兒子爭什么呢?
這個念頭一閃而過,她又想到了青紋。如果是青紋誣陷桂嬤嬤,又一直在她身邊挑唆她對付云居雁,那么她的目的是什么?青紋是她的陪嫁丫鬟。理應是最值得信任的。再說平日里也不見她與玉衡院外面的人往來,更沒有任何異常的舉動。
云居雁知道,薛氏對青紋的懷疑正在不斷放大。她繼續對著呂氏說:“說起來,今日青紋在凝香院前替人說話打圓場。應該只是被蒙蔽了。”
薛氏已經從別人口中知道青紋意圖帶白芍進入凝香院的事。之前她沒有特別在意,此刻云居雁這么說,她才覺得這事也有些不對勁。
云居雁知道物極必反。她沒再多言。短暫的沉默中,薛氏和呂氏被沈滄派來的人叫了回去。不多會兒,沈君昊回來了。云居雁急問:“怎么樣,她說了什么?”
“什么都沒說。”沈君昊失望的搖頭。
“她不會自殺了吧?”
“這倒沒有。”沈君昊再次搖頭,補充道:“看起來她并不想死。祖父已經派人去審問她了。或許過一會兒就有消息了。”他說著上上下下仔細看著云居雁,問道:“她沒有怎么樣吧?”
“沒有。”云居雁嘆了一口氣,“我知道她一定在計劃什么,但絕對會撇清自己。某種意義上,與她在一起反而是安全的,只是——”她擔憂地皺眉,“一旦她知道了十一弟的情況,恐怕……”
沈君昊很清楚。沈君茗就是一顆定時炸彈,隨時可能把薛氏引爆。他憂心地說:“不管怎么樣,還是小心些的好。雖然你說的沒錯。但——就拿剛才來說,若是她突然知道了十一弟的情況……”
“是我考慮得不周詳。”云居雁不禁后怕。若是剛剛有人在外面狀似不經意地道出沈君茗已經成了傻子,她不敢想后果。
兩人同時沉默。大約過了一盞茶時間,沈滄派人叫了他們過去。沈君昊見沈倫等人都不在了,直接詢問:“祖父,她有說是受誰指使嗎?”
“我早就教過你,凡事都要沉住氣。”沈滄教訓了他一句,又命云居雁坐下。沈滄沒讓沈君昊坐下,云居雁當然不敢坐,只能推辭了。沈滄沒再勉強。只是問他們:“既然你們早就懷疑了,為什么不早說?”他的語氣難掩責備之意。
“不瞞祖父,我原本打算在四叔父把她送出府之后就找她問清楚的。”沈君昊陳述著事實,擔憂地說:“祖父,不說其他的,就白芍假造出來的身份、經歷那么無懈可擊就能知道。事情絕不簡單。那些東西不是隨便什么人都能辦到的。幕后之人圖謀的絕不是普通的東西,甚至會不會與我們有什么不共戴天之仇?”
沈滄年輕的時候殺過不少人,在朝堂上也有敵人,之后雖不理世事,命全家人都必須低調行事,但看他們不順眼的,或者純粹只是嫉妒他們的并不少數。他一時無法回答沈君昊的問題,轉而問云居雁:“是不是因為你父親的關系……”
“祖父,很早之前我就對您說過,奶娘死得很奇怪,還有……”
“你不用做得這么明顯,我不會吃了她的,不過就事論事罷了。”沈滄刺了沈君昊一句,目光盯著云居雁,示意她回答先前的問題。
云居雁曾無數次問過自己原因。可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她都有太多的疑問無法解答。她掩下紛繁的情緒,答道:“祖父,其實我只知道,當時若是讓白芍與假程大得逞了,我娘家就會負債累累,至于他們是不是這個目的,就像相公之前說的,整個騙局耗時、耗物,牽扯甚廣,幾乎是得不償失的。或許他們還有什么我們想不到的目的。另外,其實我一直覺得假程大不需要自殺的,結果他不止死了,還是用那樣慘烈的方式……有好多事只能用百思不得其解來形容。”
沈君昊接著云居雁的話繼續說道:“祖父,自從我和居雁成親,岳家一直很平靜,再沒發生特別的事。有時候我們覺得,或許是有人想阻撓這樁婚事……”
一聽這話,沈滄嚴厲的目光一下子掃向云居雁。沈君昊見狀,急忙說:“祖父,請您告訴我,我和居雁為何會指腹為婚?”
沈滄并不回答沈君昊的問題,反而質問云居雁:“六年前,你在啟昌侯府與威遠侯的二公子到底說過什么?”
“祖父!”云居雁和沈君昊異口同聲。云居雁對沈君昊笑了笑,回頭對沈滄說:“祖父,如今我不再是一個人,沒有什么比他更重要。為了真相,為了將來,我沒有什么不能說的。”她跪在了沈滄面前,無比認真地說:“我自小與相公定親,確實不該收下沈將軍的竹簫,但過去的六年,我一直不知道沈將軍是誰,更不知道那支簫背后的含義,因為那天我曾被人襲擊,頭撞在了假山上……”
“那時你不過十歲,而那里是啟昌侯府的后花園。”沈滄的言下之意,要殺十歲的小女孩很容易,而侯府的花園也不是人人都可以進去的。
沈君昊急忙幫著解釋:“祖父,那個刺客后來在永州出現過,我和子寒都見過,只可惜,我們什么都來不及問,他就當眾自殺了。”隨后她簡略地把撫琴和胡子男的事說了一遍,最后總結道:“雖然他們說是岳父害得他們家破人亡,他們是來尋仇的,但我翻遍了吏部的檔案,什么都找不到,而岳父亦不記得有那樣一戶人家。”
沈滄瞇著眼睛細細聆聽,見云居雁依舊跪著,命沈君昊扶了她起身,還說了一句“地上寒涼”。
其實沈滄知道有人在針對沈君昊,他只當是他招人嫉妒,或者為了他的嫡長孫身份。這些年,他雖暗中派了人保護他,但并沒太過放在心上,畢竟在他看來,死幾個奴婢只是小事。再加上從沒有人意圖傷害沈君昊的性命,他就當是對沈君昊的歷練。如今聽他們說了這些事,他知道事情絕不是那么簡單的。
沈君昊相信,沈滄已經開始重視這件事了,他趁機再次追問:“祖父,我和居雁的親事到底有什么內幕?按理說,岳母懷著身孕,那時候是不宜遠行上京的。”(,XS52,方便下次閱讀,或且百度輸入“xs52”,就能進入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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