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裙子
自太皇太后葬禮過后,沈滄再沒見過皇帝,吃不準皇帝是不是像他的父親那樣,恨不得除沈家而后快。他低頭看著跪在地上的沈君昊和云居雁。他老了,早已把生死看淡了,但他們還年輕。在太皇太后咽氣的那刻,他甚至想過,他們可以帶著各自母親的嫁妝離開京城。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們又能去到哪里?
“你們想清楚了?”沈滄盯著云居雁,“你覺得自己能做到?”
事到如今已經容不得云居雁搖頭了。可沈君昊對云居雁的身體頗為擔心。馬大夫說過,她害喜的癥狀至少再持續一個月,而未來的一個月,能不能擺平薛氏留下的下人將是能否順利過渡的關鍵。至于楊氏、趙氏及呂氏等人,不給他們使絆子就是萬幸了,根本不可能期望她們會施以援手。
沈滄看出沈君昊的憂慮,用警告的口吻說:“你們要想清楚,這是你們唯一的機會。”
沈君昊原本還在猶豫,此刻雖有些逼上梁山的味道,卻也讓他下了最終的決心。他抬頭朝沈滄看去,只見他靠著椅背,疲憊地閉上了眼睛。他并沒忘記云居雁曾告訴他,其實沈君儒一直是他的擋箭牌。很多時候,他無法理解祖父到底是怎么想的。他口口聲聲說,他那那都不如自己的三弟,難道只是為了鞭策他?
沈滄派下人單獨請了沈倫過來。便讓沈君昊和云居雁先回凝香院。一出房門,云居雁就在院子內干嘔了起來。幸好玉瑤不止已經準備了溫鹽水,也讓軟轎等在了楓臨苑門口。沈君昊看她臉色蒼白,全身無力,又是心疼,又是擔心。他一直希望他們能有孩子,卻沒料到懷孕是一樁這么受罪的事。
回到凝香院,見云居雁依舊虛弱,沈君昊索性抱了她入屋。那么多丫鬟、婆子都在看著,云居雁原本不敢這么肆意的。可她太累了。她在沈滄面前強撐著,耗盡了她全部的精神。想到以后,她不免擔心。沈滄是答應了他們的要求,可沒有了薛氏,隨著而來的是整個沈家的日常瑣事。明日之后,理論上她的確可以更好地控制后院,但人心難測,她若不小心行事,很有可能弄巧成拙。
沈君昊把云居雁放在軟榻上。他剛想起身。卻發現她抱住了他。“怎么了?還是很不舒服?”他在她身邊坐下,讓她靠著自己。
云居雁搖搖頭。閉著眼睛說:“雖然我總是在你面前哭,但是我比你想象的堅強,所以你不用擔心……”
“你太累了。我讓她們服侍你換衣裳,有什么話明天再說。”
云居雁稍稍坐直身體,但依舊用雙手環抱著他。“我或許不可能一下子就做得很好,但我會盡最大的努力。幸好長輩們都在守制期間,家里的應酬很少,我可以利用這幾個月熟悉府里的事務……”
“最近一個多月,你最重要的是休息。其他的事還是由我來吧。反正在所有人眼中,我從來都是不學無術、暴戾善變的,我先隨便找些理由,把她留下的人都處置了……”
“你有你要做的事,再說,其實過去的幾個月,我已經把各處的人事摸索得差不多了,正好還可以利用這次的機會找一找那個死而復生的青竹。”
正當沈君昊和云居雁商議著往后的時候。沈倫聽到沈滄找他,急急出了玉衡院。走到門口他才發現自己的衣袖已經被薛氏哭濕了,只能折回去換了衣裳,這才往楓臨苑而去。
紫菊聽到沈滄只是喚了沈倫過去,心知沈滄根本不想給薛氏辯駁的機會。薛氏這次恐怕兇多吉少。她立時有些慌亂。若是沒有了薛氏,那么云居雁順理成章會取代她。一旦她開始動手把管事娘子們大換血,一定會亂了他們的布局。以后若是沒了薛氏的“配合”。他們行事必定會困難重重。
薛氏確認沈倫已經走遠了,急忙擦干了眼淚。焦急地對紫菊說:“你快幫我去打聽一下,老爺被叫過去是為了什么事。”
“夫人。您先不要慌。”紫菊耐著性子安撫薛氏,“剛才,看老爺的樣子,對夫人十分的不舍。待會兒老爺回來,不管說了什么,夫人可千萬要記得……”
“這事還用你說嗎?”薛氏一聲反詰,又催促道:“你快去問問楓臨苑發生了什么事才是正經。”
“是。”紫菊曲了曲膝蓋,急匆匆走了出去。離開了玉衡院,她沒有往四房而去,更沒有朝楓臨苑走去,反而隱入了一條漆黑幽暗的小徑。
孔媽媽目送紫菊走出玉衡院的大門,折回屋子后對薛氏說:“夫人,那個丫鬟恐怕有些不妥。”她把紫菊早前就在玉衡院前徘徊,根本不可能聽到沈滄和呂氏對話一事詳細敘述了一遍。
薛氏沒有說話,只是低頭思量著。紫菊是誰,有什么目的,對她而言根本已經不重要了。她要的是復仇,她要的是榮華富貴。即便她的兒子癡傻了又如何,只要他是長房唯一的嫡子,他就是沈家的繼承人。兒子不中用了,她還可以有孫子,有重孫。只要能夠達成心愿,她什么都可以犧牲。
薛氏默默盤算著將來。她告訴自己,眼下她必須冷靜。首先,她必須贏回沈倫的信任,而呂氏一定在沈滄面前把所有責任都推給了她。她一定要給沈倫一個合理的說辭。
不過半個時辰,沈倫怒氣沖沖地從楓臨苑回來。薛氏急忙迎了上去,紅著眼睛說:“老爺,妾身已經……”
“你對四弟妹說了什么?”沈倫失望地質問。在半個時辰前,她的哀求,她的眼淚讓他深刻地感受到了她的痛苦,他幾乎原諒了她,畢竟就像她說的,她才是唯一的受害者。可同一時間,她居然又在背后搞小動作,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她到底是什么樣的女人?她知不知道拿貢品做文章,很可能被皇帝治罪,到時受牽連的是整個沈家。
薛氏心中暗恨呂氏,卻只是“噗通”一聲跪下了,眼淚簌簌而下,假裝不知道沈倫在說什么,哀聲懇求:“老爺,我走了以后,您一定要好好照顧我們的茗兒。四弟妹,她,她剛剛說……說……”她泣不成聲。
沈倫居高臨下,冷眼看著她。眼下的情景沈滄已經向他描述過了,而呂氏也把所有的事情從頭到尾和盤托出了。他相信呂氏在沈滄面前是不敢說謊的,這就是說,他同床共枕多年的妻子根本連一絲悔改之心都沒有。兒子都已經成了那樣,她不僅沒有傷心,反而依舊念念不忘如何對付媳婦。
薛氏并不知道沈滄已經答應了云居雁和沈君昊,自然要讓沈倫完全死心。為了博取沈倫的同情,也為了讓他覺得呂氏和云居雁是一丘之貉,她悲滄地說:“老爺,無論四弟妹說了什么話,我都不會怪她的,她對我有太多的誤會……我只是擔心茗兒……”她抬起頭,用迷蒙的淚眼看著沈倫。她知道此刻的自己一定是楚楚可憐的。沒有男人能對這樣的她恨下心腸。
沈倫不可置信地看著薛氏。楓臨苑中,呂氏早就告訴他,薛氏一定會誣陷她故意去玉衡院嘲弄她。
“老爺!”薛氏跪著上前,拽住了沈倫的衣袖。
沈倫依舊只是居高臨下看著她。忽然間他注意到,薛氏的頭發雖然并不整齊,但明顯是整理過的。這個時候,她居然還在乎自己的容貌!
薛氏想著沈滄雖然要把她軟禁在老宅,卻仍舊顧著她的面子,把“前戲”準備得很充足。她見沈倫只是盯著自己,以為他在心里掙扎著要不要相信自己。她微微閉了一下眼睛,兩顆豆大的眼淚瞬時順著眼角滑下了。
“老爺,妾身最放不下的就是茗兒,您有空的時候,偶爾的時候,能不能帶著茗兒讓我看一眼……”
“啪!”沈倫重重一個耳光打在了薛氏臉上,打得她一下子倒在了地上,忘了哭泣,只是用不可置信的目光看著他。沈倫的脾氣一直很好,成婚至今,這是他唯一一次動人。
“你真的在乎兒子嗎?”沈倫質問,氣得臉色鐵青。回想今天的種種,就像沈滄說的,若是她真的關心他們的兒子,為何這么久了都沒發現兒子的異常?自從知道兒子已經不可能像以前那么伶俐,在她一味求饒認錯的時候,為何沒有看兒子一眼?她雖一口一個“茗兒”,滿嘴都是兒子,但她的話語中從沒有一句話是為兒子的將來考量的。恐怕她說什么讓他帶著兒子去看她,也只是要他去看她罷了。
對這樣的妻子,他真的絕望了。以前他為什么會覺得她善良又體貼,為什么會認定她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這個家,沒有任何私心?
紫菊雖沒料到沈滄下了重注,卻也猜到薛氏已經不可能在云居雁臨盆前回到沈家。三天后,遠在永州的云惜柔收到了一封信,信上只有一句話:沈家有變,盡快上京。她把信紙丟入火盆,匆匆去了泰清居求見云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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