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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氏知道,沈君昊此舉分明是殺雞給猴看。她是看著他大的,比薛氏更了解他。若是桂枝能成功,恐怕家里的丫鬟早就前仆后繼,踏破凝香院的門檻了。她相信薛氏心中其實也很清楚。她命她挑唆云居雁的丫鬟爬床,一來是給他們添堵,讓云居雁面子上難看,二來是要她得罪云居雁,以防她和云居雁聯手。
楊氏面上對薛氏言聽計從,俯首稱臣,其實她們心中都很清楚實質上是怎么回事。她如了薛氏的意,命芷沫挑唆桂枝,因為云居雁是新婦,薛氏不止有婆母的名分,更有沈倫的寵愛。她怎么都沒有理由冒險選云居雁的。
可惜,短短幾個月,薛氏被軟禁老宅,云居雁又懷了身孕。如今就算沒有證據證明芷沫是受她指使,云居雁也肯定認定是她,再加上她剛進門的時候,她命丫鬟在凝香院四處查探,試圖竊取玉石也被逮到了,新仇加舊恨,云居雁一定恨透了她。
“夫人,芷沫是您選出來的,她不會在大奶奶面前亂說話的。”郭媽媽小心翼翼地安慰楊氏。
楊氏擺擺手,沒有說話,仍舊只是呆呆坐著。如今她已經里外不是人了。
“夫人,您不用擔心的,您前面還有一位四夫人呢。”
“你懂什么。”楊氏一聲斥責。呂氏就是個幸運的草包,肚子爭氣生了幾個兒子。她這個時候買什么揚州瘦馬,若真的送去凝香院惹出什么事,沈滄第一個饒不了她。
主仆二人枯坐許久,小丫鬟來報,有人送來了幾盒胭脂水粉。
楊氏拿起胭脂盒子端詳,起初不解其意,很快便明白了,這幾盒胭脂一定是芷沫送去給桂枝的。她的臉色瞬時就變了,陰沉著臉問:“東西是誰送來的?玉瑤?”
“回夫人,是個名喚紫菊的丫鬟。”
楊氏聽到陌生的名字朝郭媽媽看去。郭媽媽搖搖頭,只說凝香院好像并沒有這個丫鬟。一旁的小丫鬟聽了,急忙補充:“夫人,那個紫菊說,她雖不是大夫人身邊的人,但以前也替大夫人辦過事。”
楊氏聽到這話,臉色更加難看了。她思量片刻,還是命紫菊進來見她。
紫菊走進屋子,恭恭敬敬行了禮,垂首立在楊氏面前。薛氏或許不可能再回來了但他們的計劃還在繼續。沒有了薛氏,至少她已經控制了呂氏,只要鉗制住楊氏與趙氏,暫時應該能夠與云居雁抗衡。
“你是在哪里當差的?”楊氏詢問。她從郭媽媽的目光中知道,她也覺得這個紫菊十分眼生。
“回二夫人,奴婢是在四夫人院子里當差的。”這次她說的是實話。她是頂替青竹和白芍的,自然是在呂氏那邊當差。
楊氏細細打量著她。她的名字中有一個“紫”字,應該是沈家的家生子。看她的年紀大約十五六歲,進府肯定不止三四年了。若她能入了薛氏的眼,楊氏覺得自己不該沒注意到她。“你以前是在哪里當差的?”她細細觀察著她的每一個表情變化。
紫菊盡量壓抑著自己的呼吸鎮定地回答:“回二夫人,奴婢以前是在廚房當差的。前些日子給四夫人送了一碗雞湯,得了四夫人的眼這才有幸能在四夫人身邊伺候。”她知道楊氏在懷疑她。這是她必須渡過的一關。楊氏和薛氏不比呂氏好忽悠。當日薛氏之所以信她,不過是因為她正在慌亂中,根本來不及多想。此刻的楊氏卻是不同楊氏先入為主地認為紫菊是薛氏安插在呂氏身邊的眼線。她有些奇怪,不明白紫菊為什么幾日前才被安排在呂氏身邊,眼中更多了幾分探究。
紫菊自知她何時調去四房是瞞不了人的,她沒有完美無暇的理由,只能轉移話題說道:“二夫人,剛剛那幾盒胭脂是大夫人臨走前命奴婢送給二夫人的。大夫人說她暫時用不著如果您不嫌棄,她就借花獻佛。橫豎以后回來的時候可以再買新的。三夫人,四夫人那邊大夫人也命奴婢各送了一份小禮物。”
紫菊這話明擺著她是薛氏的眼線。她在四房服侍,也是奉了薛氏的命令。楊氏相信,紫菊的有恃無恐因為薛氏握著她的把柄。薛氏要她們三人在她不在的時候合力對付云居雁。她有其他選擇嗎?
“二夫人,大夫人臨行前千叮嚀萬叮囑奴婢,奴婢雖然在四夫人身邊服侍,但往后一定要事事聽從二夫人的命令,輔助四夫人助二夫人一臂之力。”言下之意她留在四房皆因呂氏的不靠譜,而以后的日子,她就是薛氏的代言人。
楊氏聽著,額頭的青筋微微跳動,但最終也沒有責罰紫菊的不守規矩,目無主子。待紫菊走后,郭媽媽憤憤地說:“夫人,如今大夫人不在府中,這個奴婢居然還敢狗仗人勢…···”
“你敢不聽她的嗎?”楊氏恨恨地反問,又無奈地說:“恐怕再一會兒她也要來找我了。”她口中的“她”自然是指云居雁。思量許久,她最終還是命郭媽媽去查一查紫菊的底細。
凝香院中,云居雁確實想找楊氏談一談,可一整個上午,府中各處的管事娘子絡繹不絕地找她,雖有玉瑤和鞠萍幫著,她還是忙得夠嗆。身體的疲累告訴她,她若不把事情分出去,恐怕就算是鐵人也撐不了多久。
午膳的時候,沈君昊看她累得沒有食欲,雖然心疼,卻又無可奈何。那些婆婆媽媽的事,他根本不懂,更幫不了她什么。“你就不能把事情交給下面的人處置嗎?”他不想責備她,語氣還是不自覺地重了幾分。
“你不用擔心,這才剛開始等一切都理順了,再拎幾個人出來開刀,他們就安分了。”云居雁一邊說,一邊盯著碗中的雞湯。她一點都喝不下,但為了腹中的孩子,她只能勉強自己咽下去。有時她也覺得委屈,可這是她自己選的路,她不能退縮。“永州那邊,有回應嗎?”相比家里的瑣事她更怕沈滄的一意孤行。
“沒有這么快的。”沈君昊知她擔心,安撫道:“就算祖父來了京城,你也不用擔心,最多我一天十二個時辰都陪著他,絕對不會生出什么意外的。”
“我擔心的是六妹。”
“退一萬步,就算你六妹真的跟來了,你也以請舅母幫忙陪著她。不過按理來說,她已經定親了不該跟著上京的。”沈君昊見她依然愁眉緊鎖,握了握她的手·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放心,我保證,我一定會時時刻刻離她百米以上,絕不會給她任何機會,無論她有什么目的。”
沈君昊雖然多次保證,但云居雁依舊無法安心。
最讓她泄氣的,她根本無法確定云惜柔的目的。另外,她和許惠娘長期通信也是隱患之一。
短暫的沉默中,鞠萍過來告訴他們,因為芷沫一直跪在太陽底下·不愿入屋,此刻已經熱暈過去了。沈君昊搶在云居雁開口之前說道:“你們把她救醒,若她還是堅持之前的那幾句話·就告訴她大奶奶沒空,隨她愛在哪跪著,就在哪跪著。明日若她還是如此,把她攆出去就是,順帶讓她的家人也回家去呆著。”
鞠萍領命而去。沈君昊轉而云居雁說:“傍晚的時候,我去找二叔父吧。”
“還是我去和二嬸娘說吧。”云居雁抿嘴輕笑。她知道沈君昊不耐煩這些瑣事,可這些天他每每都與她搶著干活。看他想反駁,她笑道:“女人之間的事·你去和二叔父說也沒用·說不定祖父又會指責你不務正業,只愛管這些亂七八糟的瑣事。”
聽她語氣輕松·沈君昊的心情也放松了不少,反問:“你知道我想對二叔父說什么?”
“怎么不知道。你無非是想說·芷沫受不住,承認了一些事情,你不愿意相信,也不想驚動祖父,所以私下找他核實之類的。”云居雁說著,在心中暗暗一嘆,繼續勸說:“相比二叔父,二嬸娘不過是女流之輩,更容易相信我的話。”
沈君昊聽她這么堅持,只能答應了,繼而又嘟囔:“這會兒功夫,外面肯定已經有不少人侯著了。我真想直接把他們轟走。”
沈君昊這話雖是玩笑話,但用過午膳,他還是強拉著云居雁睡了一個午覺。下午臨出門前,在那些仆婦們面前,他用不高不低的聲音說,若是再有人吵他休息吃飯,不管以前她在家里怎么有臉,他都能讓她全家都沒臉。
這話若是別人說,有些府中的老仆可能根本不會放在心上,但沈君昊一向是紈绔,肆意慣的,就連沈滄都敢頂撞,當然更不會把下人放在眼里。至此之后,沒人敢在吃飯、睡覺時間打擾他們,總算能讓云居雁有充足的休息時間。
當天下午,芷沫依然跪在凝香院的第一進院子內。當她再次熱暈之后,玉瑤把她帶入了正屋。小半個時辰后,她被關了起來,而玉瑤親自去二房請楊氏過來凝香院說話。
楊氏看玉瑤一臉正色站在自己面前,理直氣壯地說,云居雁請她過去,心中滿是錯愕和憤懣。她是長輩,哪有晚輩遣個丫鬟把她呼來喚去的道理。她沒有立時發作,只說自己要換件衣裳,稍后就到。
玉瑤走后,楊氏馬上遣人去凝香院打探消息。之前她已經聽說了沈君昊揚言要把芷沫一家人都攆出去的話。半盞茶之后,她知道芷沫被云居雁問過話之后,沒再跪在院子里,她的家人也不再惶惶不安。
楊氏原本就煩亂不堪的心情因這話更加郁結。在玉瑤出現之前,郭媽媽告訴她,幾天之前,紫菊的確在廚房當差,雖然不出挑,但從未出過錯,很像是薛氏埋在廚房的眼線。而最讓楊氏忌憚的,紫菊在薛氏“生病”前一天,在玉衡院呆了很久,看起來好像是薛氏在做最后的安排。
楊氏在忐忑中去了凝香院。云居雁沒有出門相迎,只是在楊氏進屋后草草行了禮,請她坐下。楊氏見狀,雖覺得云居雁膚淺,但心底的憂慮更甚了。
待丫鬟上了茶,云居雁率先開口,對著楊氏問道:“二嬸娘,這幾個月來,我可有對不住您的對方,或者是我進門的時候可有禮數不周之處?”她的語氣中滿是委屈與憤懣,隱約中又帶著興師問罪之意。
楊氏在進屋那刻就決定無論芷沫說了什么,她一概都不承認。就算鬮到沈滄那里,沒有實質證據,沈滄也不能把她怎么樣。就算沈滄有意偏袒云居雁,借故處罰她,她正好可以用這個理由躲開紫菊,落得清凈。
想著自己的退路,她定了定神,笑道:“居雁,你是不是有什么誤會?”
“二嬸娘覺得是誤會嗎?”云居雁似笑非笑,一臉的胸有成竹,續而又用平緩的語氣問道:“上一次的時候,凝香院一下子攆走了那么多丫鬟,二嬸娘覺得我為何獨獨把芷沫和芷蘭留下?”
楊氏尷尬地笑笑,搖了搖頭。芷沫是她派來的,而芷蘭以前是跟著趙氏的。云居雁如此直白地說明,就表示她一早就心知肚明。
“我一直敬兩位嬸娘是長輩,相信你們只是怕我不熟悉府中的情況,所以好心地找人提點我。我怎么都沒想到,原來二嬸娘這么好心,好心得連我從娘家帶來的丫鬟都要幫著教導。”
“居雁,你這話為免太傷嬸娘的心了。你院子里的丫鬟都是你母親安排的,包括你剛才說的芷沫與芷蘭。再說,就算有人怕你不熟悉府內的情況,想暗中提點你,那人也是你的母親,而非我們幾位嬸娘。”楊氏嘴上說得義正言辭,心中不免心虛。云居雁敢公然詰問她,她不確定芷沫到底說了多少。就算芷沫拿不出證據,那芷蘭呢?云居雁故意把兩個人放在一起說事,難道是芷蘭捅出了什么婁子?
云居雁從楊氏的臉上看不出任何心虛,心中也不由地緊張。芷沫什么都沒有說,畢竟她不說是罪,說了也是罪。她不想在得罪她的基礎上再得罪楊氏,唯有閉緊嘴巴。
“二嬸娘,既然您說起母親,那我也說一句,您和母親之間的事,我多多少也是知道一點的。”云居雁從未打算把事情捅到沈滄那里。她不過是想連哄帶騙,外加威脅,在她可控的范圍內讓楊氏幫她分擔工作。
少的Uk+長評加更3真的是冬天了,最恨冬天。每年冬天只能默念一句:冬天來了,春天還會遠嗎? ( 明智屋中文 wWw.MinGzw.Net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