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再遇
寧靜的宣室中,蕭琳跪坐在蕭居士面前,將質樸的請柬慢慢的推向蕭居士“我同三位姐姐一起去稷下學宮,請柬用不上了。”
蕭居士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拿過玄色請柬,唯有稷下學宮的山長才能送出這份請柬“不稀罕?”“不是送給我的。”蕭琳搶在蕭居士動怒之前,小聲的辯解:“雖然大姐姐只是順便帶我去,但也是大姐姐好心,我我如今能進稷下學宮就好,這張請柬太過貴重,我承擔不起。”
“琳兒不夠自信!”
“不是不自信。”
蕭琳抿了抿嘴唇“我有一個名揚天下的娘,還有您,說我小氣也好,說我不夠灑脫也罷,我只想以蕭琳之名立足于世!我敬佩您們,愛戴孝順你們,然娘和姑祖母不知,我不愿意第一次見面人都會說,蕭菀之女,蕭隱士的寵愛之人。”
在她們面前,蕭琳很矛盾,如果她安于享受的話,她此后什么都不用做,一切蕭菀和蕭隱士會安排得妥當,她可一世富貴。
蕭琳固執的重復,像是說服蕭居士,亦像是提醒自己“可這一切并非是我想要的。老天厚愛于我,讓我做了丹陽真人的女兒,有了姑祖母的陪伴,這一切我心懷感恩,在你們的教導疼愛下,我比旁人有優勢,有人想著安逸下去,我我不青出于藍而勝于藍,我愿做同您和娘一樣出色的人。”蕭居士將請柬扔給身邊的婢女,道:“拿去燒了。”
蕭琳微微吹著腦袋小聲的說道:“也不用燒了”“你有此志向我極為欣喜。”
蕭居士的手搭在蕭琳小巧還能脆弱的肩膀上,意味深長的說:“我同阿菀名聲顯赫,但沒有人知曉我們背后的辛酸幾經磨練才有今日,幾次差一點我琳兒,因為我同阿菀疼你,不想讓你同我們一樣的經歷。”“您和娘不能保護我一輩子,總有我自己面對困難的時候。”蕭琳小臉繃著,認真的說:“我我不是娘,也不是您您說過不想讓我繼承您的意志,也就是說,我可隨心所欲,嗯,這么說不對,就是就是……”
蕭琳有些著急,明明想得很明白心里也很明白,但就是找不到適合的說辭來表明態度。
蕭居士看著蕭琳一著急就下意識抓頭發的習慣,握住了她抓頭發的手腕”“這可不好,琳兒這不是好習慣。[]”“嗯勹”蕭琳點頭“我會努力杜絕。”
“想不明白沒關系,說不清楚也無妨,最重要得是不能讓人看出來,抓頭發,擺弄衣裙把玩手中的飾品,都不是優秀的士族女郎做的。
“我記住了。”
蕭居士眼底含笑,問道:“我知曉琳兒的志氣看你的樣子,我給你準備下的衣服首飾你不會再用了。,…
隨著她的話音一落,婢女捧著三個托盤走進,奢華的衣服,珍貴的首飾,周詳的飾品整齊擺在托盤上,蕭琳看到后眼睛也有些直,動了動嘴唇后,別開目光,袖子里的小拳頭卻攥得緊緊的,蕭居士好笑地說:“心動了?”
“我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不心動?我以前從沒見過這樣的好東西。”蕭琳撅著小嘴,對蕭居士嬌嗔,但她卻沒有靠近任何一個托盤。
蕭居士被蕭琳的樣子逗笑了“這回我可不是試探琳兒,這些東西都是你的,有華服美飾,何必苦著自己?琳兒雖是有志氣,但不可受外物所困。品行高潔之人,堅守得是心,我可從不會認為清貧才能守住心境,不懂得享受,活得痛苦,沒趣極了。”蕭琳認真的想了想,擺脫了華服對她的誘惑“現在不適合。”
“那你想好穿什么出門?稷下學宮這次開講意義非凡,許多隱世不出的士族長輩會親臨稷下學宮。”
蕭琳認真的聽著“您也會去馴”蕭居士話鋒一轉“不去!一群老不死的責難考校一個后生晚輩算什么本事?不管怎么看,司徒九郎有心為士族做事,比那些隱士不出,眼看著士族糜爛頹廢而無動于衷的人,司徒九郎比他們強得太多了,就沖這一點,他不應該被責難。”
“不過司徒九郎這一關不好烏”
蕭琳略微有幾分的緊張“會有很多人責難他?”“琳兒啊,世人皆知士族之首為司徒,然還有許多隱士之人對士族影響力頗深。這次對司徒九郎來說是困難,也是機會,只要爭得他們的認同,司徒九郎前路會平坦許多。還記得我給你看的那本書?”“記得,我都背下來了,士族古風!”蕭琳回答,突然她眼前一亮“您是提前教導于我?稷下學宮用得上?”
“孺子可教。”
蕭居士笑著說:“到時琳兒可直抒胸臆,不可再顧忌你幾位姐姐,衣著上我不勉強于你,然在學識上,琳兒再放不開的話,我會很失望。[]
蕭琳起身屈膝,道:“我不會讓您失望,該出言,我亦不會顧忌大姐姐。道理不辨不明,是非曲直,大姐姐會明白的。”
隨后幾日,蕭琳捧著蕭居士給的竹簡苦讀,雖然她已經背誦下來,但經過蕭居士提醒,她深感光背誦下來,怕是不夠。精讀細讀之下,蕭琳有很多的困惑,蕭居士沒給她講解,卻任由蕭琳在書房翻看竹簡。
轉眼便到了三月初二稷下學宮開講日,蕭琳在前一天放下書本早早的安歇,養精蓄銳只等今日。
清晨她辭別蕭居士后,乘坐竹筏同蕭如云匯合,在蕭琳走后蕭居士止不住的大笑對身邊的人說:“看到沒?琳丫頭不像是去稷下學宮,像是去打仗,小臉嚴肅得跟塊石頭似的。”
“還不是您說得嚴重?女郎牟氣高這幾日可是辛苦壞了。”仆從對蕭居士時不時的頑童兒作風已經見怪不怪了,蕭居士眸子深沉又愉悅“琳兒的成長遠超我所想,我同阿菀讓她停不下腳步,何況不是還有……,祁陽侯那位平妻?”蕭居士話語充斥著嘲諷“不知誰給祁陽侯出的陰損主意,他竟然敢帶著唐氏來吳郡!真當吳郡的士族都對唐氏另眼相看?若是祁陽侯獨自一人前來還會給他點面子,帶著唐氏吳郡的十族可不是在京城的那些人。阿當年怎么就看上了他?蠢材!中了旁人算計且不知的蠢材!避風頭避到了吳郡來?他哪一點像是琳兒的生父?愚不可及!”
“許是祁陽侯以為平妻唐氏的才學能打動吳郡的士族。”
“我看他是來找死的,唐氏若是聰明的話收斂些還能平安出吳郡,若是想在稷下學宮高談闊論,必將被群起而攻之!”
蕭居士嘆了一口氣,輕聲感嘆:“如此看來,阿菀在祁陽侯府時壓下了許多的紛爭祁陽侯府并沒想象中平靜,皇上能讓祁陽侯納平妻,亦可讓他續娶繼室,端看這次祁陽侯吳郡之行的結果了,看司徒九郎能否真正的名動天下。”
國家大勢朝廷大局影響著祁陽侯府,影響著每一個人。
蕭琳看到蕭如云的時候,愣了好一會,試探的說:“大姐姐?”
蕭如云一襲男裝,高冠博帶,衣抉飛揚她有士族郎君的文雅英氣,亦有女子的柔美,雌雄莫辯的風韻讓蕭如云比郎君更俏,比女郎更俊使得群芳暗淡無色。
“這身很配四妹妹。”
蕭如云誠牟的贊嘆,蕭琳衣著清雅,沒蕭如星那么多配飾,極為適合蕭琳清麗機靈的氣質。蕭琳笑道:“比不上大姐姐。
李氏臉上露出得意的笑容,王氏微微點頭,精描細畫的蕭如星是最為難過的一個,比不上蕭如云別出心裁,比不上蕭琳的清麗,甚至她比不上蕭如月的恬淡,費心心思的打扮只會讓人覺得鄙俗,蕭如星緊咬著牙根,神色不快。
此時沒有人關心她,蕭如云才是蕭家眾星捧月的女郎,她身上肩負著為蕭家楊名的重責,在長輩的殷切期許之下,蕭如云領著妹妹們拜別蕭家長輩,坐上午車趕去稷下學宮。
路上,蕭如星幾次想要挑事,被蕭如云或是打岔,或者警告的壓下去,蕭琳同蕭如月坐在一起,時而低聲談笑,時而說著外面的景色,兩人怡然自得,絲毫不見緊張焦躁。蕭如云閉目養神,自己同妹妹們不一樣,自己代表著蕭家的臉面…
在稷下學宮前,牛車停下,蕭琳是最先跳下午車第一個,抬頭看著修建在山頂上的學宮,蕭琳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仿佛能感受到濃郁的學者氣息。
“四妹妹。”
蕭如云瀟灑的一打折扇,體貼拍了拍蕭琳的肩頭,用扇子擋住了。鼻,低聲提醒:“仔細讓人笑話。”
“多謝大姐姐,我沒想到稷下學宮是這般模樣的。”
“四妹妹想得是什么樣?”
蕭如云感興趣的問道,她們一行中,蕭如云極為亮眼,吸引著遠近的目光,幾名相熟的人都認出了蕭如云,但卻不改他們驚嘆的目光,雌雄莫辯的蕭如云在來往的人群中,獨樹一幟,風采氣度不弱于優秀的士族郎君。
“稷下學宮竟然是草堂?”
蕭琳臉頰微紅,在大夏很有名的稷下學宮并非很有氣勢的建筑,在蕭琳此處看去,就是幾間草堂。
“做學問之地,要富貴堂皇做什么?秉承學士的操守,才是稷下學宮立足大夏,在士族寒門中有名望的原因。”
“嗯,我明白了。”
蕭琳對蕭如云感激的一笑,光顧著研究書籍,忘了向姑祖母詢問稷下學宮的風貌了,不過以姑祖母總是捉弄自己的表現來看,蕭琳喪氣的想,問了怕也是白問。
“諸位女郎,我護送你們上山。”
蕭如云抬起手臂,寬袖一展“請!”
蕭琳目光中露出一分的羨慕,屈膝笑道:“如此多謝郎君。”
“二位姐姐,先行。”蕭琳讓必然開了位置,旁邊有人高喝:“好!”
蕭如星快將舌尖咬碎了,但在眾人面前,不敢耍脾氣,含笑道:“還是大姐姐先請。”
蕭如云灑然一笑,身姿挺拔“不必再謙讓,你們先行。”
蕭如月同蕭琳沿著階梯上山,蕭如星壓住憤憤不平,盡量做到姿容嬌美,木屐高抬輕落,悄然無聲,不單單蕭如星如此,去稷下學宮的人腳下不會發出一丁點的響聲,哪怕他們的木屐踩踏在石頭上,士族子弟第一課,便是學會走路。
一邊向上走,蕭琳一邊打量來往的學子名士,或是高冠博帶,或是披散頭發,袍袖翻滾,或者如狂生著胸膛,赤足而行,蕭琳不像剛到吳郡時的詫異不理解,士族肆意率性,他們不會顧及旁人看法。
“司徒九郎。”
在半山時,蕭琳聽到歡呼聲,在一處橫斜的石頭中間,司徒尚白衣散發而立,上風卷起他的袍袖,他高遠深邃的眸子平靜之極,聽不到旁人的簇擁歡呼蕭琳低聲贊嘆:“宛若踏風而來的仙人,不愧謫仙之名。”
蕭如云點頭的贊同蕭琳所言,面對高人一等出類拔萃的司徒九郎,蕭如云頗為心動,美目中隱含著極淡的愛慕“司徒九郎乃大夏最優秀的男子。”
沒有人比她更明白司徒九郎將來的成就,司徒尚清冷的聲音響起:“諸君以為如何?可否讓尚過去?”
在司徒九郎面前,站立著五六名青年人,蕭琳聽到旁邊有人嘀咕“敗于司徒九郎手中,還不認輸?”
那幾名年輕人向旁邊閃開道路,跪在了不平的石頭上“我等拜服,司徒九郎名不虛傳,請。”
司徒尚沒有理會他們的叩拜動作,從容的邁步,眸子看到不遠處的一人,司徒尚眼底多了一分的人情味兒。
她提著衣裙一角,露出皓白的襪子,頭上的翠玉頭繩閃爍,顯得她清麗怡人。
她的腳步是極為輕的,他見過許多的女郎,唯獨她輕盈得仿佛一只飛舞的蝴蝶,她不知她走動的樣子很好看,有飛蛾撲火般的亮色。
謫仙眼里有了塵世?旁人全都順著司徒尚目光看去,焦點大多落在蕭如云身上,蕭如云臉頰微紅,他是在看她?
司徒尚微微一笑算是打過招呼,轉身登山,山路上的人紛紛靠向兩側,司徒尚獨步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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