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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逆不言不動,這張不屬于自己的臉上,帶著從來沒有過的濃烈的情緒。binhuo灰暗的、悲傷的、絕望的……好像再也不會有未來。
靈玉沒有回避,看著他的眼睛,聲音冰冷:“你是我的什么人?我為什么要記住你?”
他沒有張口,只是定定地看著她。沒有失望,已經這樣絕望的人,又怎么會失望?
緊接著,聽到靈玉說:“沒有人知道你存在過?這世上那么多人,難道每個人都必須別人知道才能存在嗎?就算我知道你存在過,那又怎么樣?我知道存在過的人多了,難道那些人死了,我也會記著他們?他們跟我有半點關系嗎?”
“呵……對我們修仙之人來說,別人的知道,有什么意義?你告訴我,有哪怕一丁點的意義嗎?”
徐逆沉默。修仙,他們為什么要修仙?就是為了讓自己長久地存在,甚至永生不死。
“別說是你,就算是那些元嬰前輩,他們有朝一日隕落了,別人又能記住他們多久?真正會為他們傷心、懷念的人,恐怕只有他們的親人而已。”
“你以為,你現在請求一下,我就不會忘了你?等我恢復了修為,結了丹,意氣風發,哪里還會想起你?”靈玉冷笑,“別這么天真,以為說幾句話,我就會一輩子記得,有個可憐的家伙,沒有身份沒有姓名地活過!”
“而等你結丹、元嬰、乃至化神,遇到很多很多的人,做很多很多的事,達到前人從未達到的成就,自然會有一堆人忘不了你。不必你請求,他們會為你歌功頌德,將你記入典籍。在茶館酒樓拿你的事跡吹牛,語氣里都是滿滿的榮耀,盡管你根本不認識他們。”
“或者,你會遇到些知己好友,臭味相投,結伴同行。你們一起身處險境,出生入死,將后背交給對方。一旦你有危險,他們會拼命地來救你,如果你死了。他們會盡力完成你的心愿,并且時時懷念你。”
“又或者,你會愛上某個女子。給她吹鳳求凰,與她結伴仙路同行,不離不棄。也許你們還會有自己的孩子……如果哪一天你出事了,他們會為你傷心斷腸,懷念一生……”
“至于你是誰。叫什么名字,是什么模樣……他們只會記著,你是他們的好友、愛人、親人。”
徐逆緩緩抬起頭,看著她,目光認真而專注,仿佛要把她看進心里。
“……只有這些人。會記住你。”
他看了很久很久,久到西邊泛起了紅霞,遠處傳來金丹大典結束的鐘聲。
終于。他低下頭,看著自己手,慢慢握成拳頭,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
紫袍拂動,他站了起來。仍是那副淡漠中帶著高傲的表情,屬于徐正……不。應該是徐逆的表情。
“我要走了。”靈玉聽到他說,沒有起身,只是抬起頭。
徐逆身姿如松,背脊挺直,剛才的悲傷絕望仿佛都是幻覺,神情淡淡的,帶著一貫的鎮定自若。
“從太白宗離開,我會直接去游歷,尋找結丹的契機。”
“你……”靈玉憂慮地看著他,這個樣子真的沒有問題嗎?
“如果哪一天,你修為恢復了,不要輕易結丹。要么我死了,要么我結丹了,總之,先確定我的狀態,再進行閉關。”徐逆頓了頓,說,“閉關結丹,不能有任何干擾。”
意思是說,萬一她結丹的時候,他突然身故,會影響到她嗎?
靈玉緩緩地收回腳,站起身:“我記住了。”
徐逆點點頭,轉身往出口走去。
沒走兩步,他停住,指了指擱在石桌上的笛子:“這個,可以送我嗎?”
靈玉一怔。
他沒有看她,說:“如果我以后有了心愛的女子,會記得給她吹鳳求凰。”
“……”靈玉忽然就笑了,大方地揮揮手,“拿去吧。”
徐逆伸手一招,將笛子攝入手中。
站了一會兒,他還是沒走,似乎有些猶豫,最后說:“我……我身上被劍君下了禁制,以后不會再隨便來找你了。”
靈玉看著他的背影:“……嗯。”
“你……你叫什么名字?”
這句話,讓她一怔,什么意思?
“我記得,你說過,靈玉是你的道號。”
靈玉默默地站了一會兒,說:“君影,君影草的君影。”
“程……君影?”他將手中的笛子握緊,“我知道了,再會。”
說著,他舉步邁出洞府,化為遁光,消失在天際。
自始至終沒有回頭。
靈玉一個人站了很久,直到阿碧回來,才回過神。
她再一次在溫泉邊坐了下來,托著下巴怔怔地看著泉水。
其實,她不是不能理解徐逆的痛苦,但這樣的痛苦,除了他自己,沒有人能夠解決。
徐逆的身世太特別,別人根本無法開解。
他從出生,就活在別人的陰影里,身份不是自己的,姓名不是自己的,甚至連臉都不是自己的。他是一個沒有自我的人,存在的惟一意義,就是成為別人的影子。盡管她不知道昭明劍君想做什么,但,培養這樣一個影子,肯定不會是好事,最大的可能,就是代人受過。也就是說,徐逆是一顆隨時都有可能被犧牲的棋子。
在這個世上,他找不到歸屬。他說,他的臉是真的,他不算他父母真正的孩子,雖然她不知道是怎樣的經過,但想也明白,這具身體,跟昭明劍君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
如果他正常地出生,不會是這樣的身份,也不會是這張臉。
這般說來,他就是一個被創造出來的人。
人生而有父母,妖亦是如此。哪怕是靈族,也有托生之物。他明明像人一樣,有父母,有血肉,卻沒有根源。
一個無根無源的人,在天地間沒有任何寄托,他的空虛可想而知。在此之前,他的母親被他寄予了無限的希望,代表著根源的希望,讓他覺得。自己跟這個世界還是有點聯系的。哪怕她不會醒來,根本算不得活人。
突然間得知母親的身體毀了,于是這僅剩的寄托也沒有了。他跟這個世界的聯系也斷了。
強硬的人崩潰起來往往特別快,因為這種人之所以堅強,是因為內心有寄托有支柱,而一旦寄托消失支柱崩塌,整個信念就消失了。連生存的意義都找不到。
對很多人來說,修仙,為的是長生,為的是地位,為了很多很多東西。但對徐逆來說,修仙只意味著一樣。那就是力量,能夠讓他脫離昭明劍君的掌控,獲得自由的力量。
可獲得自由之后呢?沒有親人。沒有根源,甚至沒有自己。
修仙修心,心是什么?心就是自我啊!只有確認自我,才能一點點去磨練心境。
一個失去自我的人,是根本不可能成仙的。連結丹都走不到。
可她能做什么呢?做徐逆另一個寄托?別開玩笑了,她有這樣的能力嗎?
她沒有。所以,只能讓他自己去找寄托。
這個寄托,可以是自身的聲名,可以是希望邂逅的朋友,可以是期盼中的妻兒,只要他內心還有希望,便還能找到自我。
所以,她說了那些話。
捫心自問,她不想徐逆就這么毀掉。如果說,當初立同心契的時候,他們還是互相對立的,到如今已經沒有了對立的必要。就像徐逆離去前說的,她結丹之前,都要先確認一下他的狀態,這樣共生的關系,讓他們成為彼此最信任的人。如果她想好好地走下去,最好徐逆也活得好好的。
靈玉長嘆一聲,仰頭看著青天白天:“但愿你能想明白……”
離開天池峰的徐逆,在半空停住了。
他回頭看著天池峰,默默地出神。
來找靈玉,是逼不得已的選擇。隱忍這么多年,他的情緒一直被自己掩飾得很好,可這種掩飾下面,是多年以來積累下的暴戾與恨意。他很清楚,這些不良情緒對自己有多大的壞處,如果任由這些情緒累積起來,他將永遠也無法邁入結丹。
可他身份特殊,這世上可以安慰他的人,他不能讓對方知曉,而知曉的人,卻不能安慰他。
于是,路過太白山的時候,他鬼使神差地拐進來了。
那個時候,他真的很絕望,一個人活在世上,卻沒有任何人或物跟自己相關,這種絕望很難有人體會。不僅僅是昭明劍君的壓迫,更是自我意識地失去。
他是誰?徐正?不,真正的徐正好好地活著,他才是昭明劍君真正的孫兒。徐逆?這個人又是誰?這么古怪而晦澀的名字,正好說明他不該存在。逆,是顛倒,是背叛,正如他的生命,強行將天命扭曲,創造出來的怪物。
一個連自我都沒有人,談什么心境修為,談什么成仙大道?
這種絕望,一直持續到她用那么冷冰冰的話刺傷他,就像當頭給他潑了一盆冷水。
是啊,就算她知道徐逆這個人存在過又怎么樣?她為什么記住他?就像當年她在大衍城受傷一樣,如果她當時死去了,現在也早就被人忘在腦后了。
想證明自己的存在,只能靠自己,用經歷,用成就,用感情,證明自己存在過。
他握著手中粗陋的竹笛,露出淡淡的一抹笑,而后身化劍光,消失在天際。
本來想三更的,可是好像卡了…… ( 明智屋中文 wWw.MinGzw.Net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