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女緩緩移過目光,落在陸子風的身上。
他仍然戴著斗笠,看不清面容,也無從知道他的表情。
“陸子風,本宮給你一個機會。”圣女淡淡道,“只要你回來,本宮便兌現當日的承諾。”
陸子風默然不動,不知此刻是何反應。
原清墨冷冷道:“楚逐月,你以為他還會回到你的身邊嗎?你何曾把他當成一個活生生的人?或者說,這個天下,你把誰當成活人過?每個人都是你的工具,圣教是你的工具,教眾是你的工具,就連師父,也是你的工具!”
“住口!”低喝聲出自陸子風的口中,他緩緩拿掉了自己的斗笠,露出那張曾經很英俊,如今卻只覺得可怕的面容,“楚逐月,你有什么資格提惡心兩個字?你的存在,才是最惡心的事情。你以為到了今天,我還會被你蠱惑嗎?不錯,我曾經瞎了眼,所以我要讓自己牢牢記住這一點。我和令使的關系,沒你想的那么骯臟,我與她在一起,從來就不是你所謂的男寵!”
“那只是她沒有能力!你以為她成了圣女,你就能得到獨一無二的對待?別做夢了!你只是原清墨無可選擇的目標而已。”
原清墨笑了,怒到極致。她反而想笑:“楚逐月。你真是……一輩子都不會改啊!”
“別跟她說了。”陸子風道。“她根本就不懂。”
眼角看到圣殿的方向,有光芒閃動,他低聲道:“快走,其他人發覺了!”
二人身影閃動,迅速遁離。整個過程,連多看圣女一眼都沒有。
不多時,柳文高出現在圣女面前:“圣女!”看清她的模樣,大驚。“怎么回事?你受傷了?”
圣女面無表情地掃過他一眼:“回宮。”
圣城數千里外,有一座小城。這座小城太小,圣教并沒有放太多的心思,鎮守的只是個元初修士,而且結界多年沒有細心維護,漏洞甚多。
陸子風與原清墨進入小城的一座宅院。
“怎么樣?”看到原清墨跌坐在榻上,臉色蒼白,陸子風關切地問。
原清墨擺擺手,服了丹藥后,吐出一口氣:“她的修為又高深了。使出仙臨之術,僅僅只是將她重創……”
陸子風道:“她能夠日日收集愿力。千年下來,差距越來越大……”
“是啊,”原清墨嘆息說著,“恐怕我們的目標,這輩子都不會實現了。也許有一天,她晉階煉虛,徹底將我們斬殺……”
這話題太沉重,陸子風的目光一黯,隨即強笑道:“你別想這么多,她能不能晉階煉虛,都不好說。就算能晉階煉虛,也是幾千年后的事。當真事不可為,我們離開迷失大陸,到別的大陸去就是了……”
原清墨注視著他不說話。
“怎么了?”在她的目光下,陸子風的笑容慢慢收了起來。
“子風,你后悔嗎?”。原清墨輕聲問。
“后悔什么?”
“后悔……當年沒有留下來。如果你沒有救我,也許今天還是旗主,說不定成了護法。柳文高算什么?他在你面前根本不夠看!也許那樣,你今天擁有的會是無上的榮光……”
陸子風臉上浮起惱色,聲音冷下:“楚逐月那樣看我就算了,連你也這么看我?男寵?哼!把自己的尊嚴扔到地上被別人踩,那樣也叫榮光?”
原清墨移開視線。她沒有馬上道歉,許久后,低聲道:“這千年來,我總是在害怕,要是你離開了怎么辦。畢竟,當年你確實那么喜歡過她……”
她的聲音里,有著往日少見的柔弱,陸子風心中一軟,主動握住她的手:“當年的事,我從來沒有否認過。但是回想起來,只覺得自己瞎了眼。以前的楚逐月是什么樣子,你比我更清楚,我所喜歡的那個她,從來就不是真正的她。一個虛假的謊言,我怎么可能會一直沉醉下去?再說,當年若不是為了救我,你也不會傷得那么重,以至于錯過了最佳的時機,只能一直東躲西藏……”
原清墨的目光閃了閃,啞聲問:“那么,你是為了報恩嗎?”。
陸子風嘆氣:“與其說是報恩,不如說是相濡以沫的感動。也許,當年你登上圣女之位,我們會是另一種結局。可是,世事就是這樣,已經發展到了這一步,還有什么可假設的?現在這樣很好,我不后悔,希望以后也這么過下去。”
原清墨的眼睛里閃動著淚意:“就算一輩子東躲西藏?”
“我已經說過了,大不了,我們放棄,離開迷失大陸。還是說,你舍不得圣女之位?”
原清墨低下頭,輕輕抹過眼角:“我當然舍得,到了現在,還有什么舍不得的。既然你這么說,我終于可以下決心了。我們結束這一切,離開迷失大陸吧。再也不要有犧牲,讓所有人都過上正常的生活。”
陸子風輕輕點頭,平靜地接受:“你決定就好。”
“不過,在離開之前,我們要做一件事……”
靈玉悄悄摸回了圣城。
現在正是戒備最森嚴的時候,誰都沒想到,她還敢回來。
當她穿著秀姑那身行頭出現在平安里時,秀姑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她拉著靈玉進了后院,低聲道:“客官,你怎么還敢回來?現在全城戒嚴,我們連客棧都不敢再開,我爺爺都躲出去了!”
靈玉哦了一聲:“難怪客棧里一個客人都沒有。”
秀姑急了:“我看到官府拿來的通緝畫像了,客官,你們是大人物,做的都是大事,別連累我們這些平民百姓,行嗎?”。
“你們也算平民百姓?”靈玉隨口反問了一句。
秀姑被嚇了一跳,哀求道:“客官,給我們留條生路行嗎?”。
沒想到自己隨口一說,就把秀姑嚇成這樣,靈玉揮了揮手:“行啦,我知道了,你放心,我只是回來打聽一下消息。”
“消息?什么消息?現在全城都在搜查,連平安里的夜市都關門了。”
靈玉搓著下巴想了想,問了個問題:“我想問你,想成為圣女的男寵,有什么辦法嗎?”。
半個時辰后,靈玉出了客棧。
她現在的樣子,跟她進客棧時完全不一樣。
玉冠束發,金絲束腰,盡顯風流倜儻。
這身裝束是她來之前跟于謂之借的。別的不說,于謂之這家伙對于自己把自己打扮得英俊瀟灑非常有經驗,他的衣飾,連個褶皺都有講究。
而且他還有潔癖,本來堅決不愿意借衣服給靈玉,后來在靈玉威逼他,如果不借,就把他身上那件扒下來。強壓之下,兩位師祖又不幫忙,于謂之只好委委屈屈地借了。
靈玉借秀姑的地方,稍微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容貌。
郭達追來的時候,她還沒有撤除臉上的化妝術效果,只要稍稍調整一下臉上的肌肉和骨骼,那些看畫像認人的捕快,只會覺得她長得跟畫像有些像,絕對認不出是同一個人。
還有身材,這個比較麻煩。她雖然長得高,可骨架并不大,仔細觀察的話,還是很容易認出她的真實性別的。
所以,她只能動用特殊法術,臨時調整自己的骨架了,還好于謂之只比她高了一點,調整弧度不用太大。
這種法術,一般不能持續太久。她也不需要太久,只要能進入圣女宮就行了。
改變了身材,調整了容貌,現在的靈玉走在路上,絕對不會有人將她當成女子了。盡管這張臉細致得出奇,可也只會覺得,這是個男生女相的俊俏公子——誰叫她舉止沒有半點脂粉氣呢?扮男人,太容易了!
靈玉大搖大擺地出了平安里,踏入圣城最繁榮的大街。
這條寸土寸金的大街上,有一道不顯眼的門,平民百姓沒多少人知道,這道門后,會是一個大園子。
這個園子里,什么玩樂的東西都有,是圣城年輕公子們最喜歡的去處。
靈玉半點不見生疏地走到門前,敲了敲。
門很快拉開了一條縫,一個聲音傳來:“公子何來?”
靈玉壓低聲音,學著于謂之說話:“廢話別這么多,本公子來耍樂子,你管我從何處來。”
囂張地扇了扇手中的扇子,學著紈绔的樣子說話。
里面安靜了一下,靈玉感覺到對方的目光一直在她臉上來去。
過了一會兒,那人問:“公子高姓大名?”
靈玉不耐煩地說:“我叫于謂之,你到底開不開?”
那邊默了一會兒,門拉開了:“于公子請。”
靈玉哼了一聲,隨手一甩,一袋靈錢甩到對方手上:“給本公子帶路,哪里好玩去哪里。只要本公子玩得開心,少不了你的!”
對方掂量了一下袋子的重量,露出笑容:“公子這邊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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