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琳娜)
第004章禮物(一)
除了服,崔幼伯兩口子開始準備回京的事宜,正在此時,京中卻來了人。
來人不是外人,正是蕭南的駙馬阿耶蕭鏡。
蕭鏡此來是為了‘李墨’,哦,不對,在這個時空里,應該稱之為‘蕭墨’才恰當,畢竟制出新墨的不是歷史上的奚氏父子(奚氏因制了新墨,備受南唐后主的喜愛,故賜李姓,李延制的墨也成為‘李墨’、‘延墨’),而是蕭卓和幾個匠人。
作為名揚四海的名士,蕭鏡學識淵博,允文允武,但最擅長的還是書法。而作為一個書法家,蕭鏡對毛筆、墨以及紙張都非常喜歡。
一聽兒子制出了一種新墨,這種墨防腐防蟲,置于水中數月都不會腐敗,還光澤如舊,表里如一;研磨時芳香襲人,書寫流暢,色如墨漆。
此墨還非常耐用,新墨制出來后,蕭卓便送給崔幼伯兩口子一錠試用。這錠尺余長的墨,崔幼伯夫婦一起用,每人每日抄書抄經文不少于一萬字,仍用了一個月才用完。
聽了這些,蕭鏡很是欣喜,他意識到兒子制出了足以流傳千古的名墨,也既是書法界的幸事,也是他蕭家的幸事。
制墨雖是卑賤匠人所行之事,但對于世家子,如果能‘發明’出新墨,也是一件雅事。而對于家族來說,則是名利雙收的喜事。
這與當年蕭南‘研制’出滴露春的道理一樣。
心里惦記著新墨,一道洛陽,蕭鏡便命人把兒子揪了過來。
“這就是你制的新墨?”
把玩著一方尺余長的墨錠,蕭鏡先是仔細看了看這墨的色澤,然后放在鼻端聞了聞,最后才嘆道:“好墨,好墨呀。阿卓,這三年你沒白在鄉間待,總算做了件正經事兒。”
對于三個庶子。蕭鏡還是寄予了重望,畢竟他的兩個嫡子還太小,光耀家族的責任也就落在了三個年長的庶子身上。而且作為父親,蕭鏡也希望孩子們都有自己的事業,他日即便自己老去,子孫們也不會失去依仗而生活困苦。
大公主仁厚大度,將家中的爵位讓給了庶長子,蕭博日后的前程自是不必擔心了。
而蕭協。因好武,被送到了軍中,征遼東的時候,雖沒有跟著上前線。但一直跟著運糧,兩年前圣人班師回朝后論功行賞,封蕭協為京兆府果毅都尉,從五品。有大公主和蕭鏡在后面撐著,他的前途也差不了。
唯有蕭卓,這個兒子在雙胞胎降生前,是家中的幼子,自小就受寵愛。
當年蕭卓的生母懷他的時候,剛傳出喜訊。大公主也懷上了孩子,這讓大公主覺得是這個孩子給她帶來了福氣,是她和腹中胎兒的小福星。為此,大公主對蕭卓也分外喜歡,他長大后,更是細心幫他尋了個好妻子。
許是太受寵愛了,蕭卓從小到大都表現平平。整日里不是去茶館酒肆與一群閑散紈绔‘八卦’,就是不留口德的擠兌人、品評政事,讓蕭鏡很是頭疼,也讓他很為兒子的前程擔憂。
就在蕭鏡想為兒子謀個閑散蔭職的時候,這個最令他頭疼的兒子居然做出了這樣一件事,嗯,很好,非常好呀。
蕭鏡很滿意的看著兒子。好不吝嗇的贊了他幾句。
蕭卓揉揉鼻子,帶著一絲得意,笑道:“阿耶,這墨制成了,還請阿耶給取個名字。”
蕭鏡見兒子并沒有被自己的夸獎沖昏了頭,還知道辦正事兒。心里更加滿意,笑著說:“唔,既是咱們蕭家工坊制出來的新墨,那就叫‘蕭墨’吧。”
自己的努力得到了認可,蕭卓很高興,又提出要求:“恩恩,就聽阿耶的,這新墨就叫‘蕭墨’。阿耶,還有一事,制蕭墨所用的土,兒都是命人從歙州運來的,如今墨制成了,日后要大量生產的話,工坊還是建在歙州好。那里的土質松軟,非常適合制墨。”
蕭鏡聽了這話,想了想,道:“既是歙州的土質好,那就在歙州建一個制墨工坊……制墨是件正經事兒,期間所需的財、物、人,我都會給你,只希望你能用心做事,制出流傳千古的好墨。”
彼時,筆有宣州紫毫,紙有越之苔箋、蜀之十色箋、揚之六合箋、韶之竹箋,硯有青州硯、端硯、龍尾硯、澄泥硯,而墨……蕭鏡得意的想,以后提起當代名墨,他蕭家的蕭墨當為魁首。
蕭卓一聽家族這般支持他的制墨,很是高興,歡快的拿著阿耶給他的銀錢和匠人身契,跑回居所,準備前往歙州興建制墨工坊。
處理完兒子的事兒,蕭鏡又把女兒和女婿喚來。要知道,他此來洛陽可不是單單為了看個‘蕭墨’,想看墨,讓兒子快馬運回京就成,他根本無需特意趕到洛陽來。
蕭鏡來洛陽,還有一個重要的目的,那就是確定女兒女婿的未來前程。
女兒女婿離京三年,京中風云突變,波濤詭譎,一個不小心,不會傷及性命,但前途也就毀了。
“阿耶,到底什么事兒,您就直說吧。”
蕭南和崔幼伯恭敬的跪坐在下首,兩人看蕭鏡神情肅穆,且久久不肯開口,便知道老人家要說的事兒鐵定小不了。
離京三年,崔幼伯兩口子對京中的情況也不是不知道,他們在京中留了心腹,每每京城有什么風吹草動,留守崔家的奴婢便會騎快馬連夜送至洛陽。
所以,別看他們夫妻一直守在山間,但對京城、對時政還是比較了解的。
蕭南知道,他們離京后的第二年夏天,圣人便班師回朝了,遼東一戰大獲全勝。有了蕭駙馬充足的糧草供給和御寒衣物,遼東之戰的損失并不太大,至少比前世的慘勝好多了。
對此,圣人很開心,論功行賞的時候,記了蕭駙馬一大功,并借此封了雙胞胎每人一個閑置,品級不高,從七品,兩只小包子雖然只有兩歲大,但也成了國家正式的公務員,每年都有相應的俸祿可拿。
遼東之戰結束了,但圣人的身體卻垮了下來,當日在戰場上,他受了點兒傷,又因為醫藥有限,并沒有得到徹底的醫治,所以落下了病根。
圣人身體不好,便有太子負責政務。因有皇后圣人一起在旁指點,太子處理起政務來也算中規中矩。
再加上此時崔家送了太子一份大禮,雖談不上曠古爍今,但著實幫太子刷了一層新漆――誰說太子重武輕文,誰說太子只會舞刀弄槍,現在看到了吧,太子為了古籍的傳承和流通,不止派了親近的弘文館館生去幫忙,還親自給那個什么藏書閣題名,充分表明,太子對文、武同樣的看重。
這些都是蕭、崔兩家的好事,但與之相伴的還有不好的事情。
蕭鏡沉思良久,才緩聲道:“兩個月前,圣人舊疾發作,足足昏迷了兩日。”
啥?竟有此事?
蕭南和崔幼伯一驚,下意識的看向彼此,這事兒他們還真不知道。
沒錯,他們在京中留了心腹,但這些人身份有限,探聽到的消息也有限。
似圣人昏厥這種宮中密事,除了皇后和幾位皇子及朝中重臣,就是一般的官員也未必知道。
蕭鏡仿佛沒看到女兒女婿驚詫的表情,繼續道:“另外,侯君集的女婿賀蘭楚石被調出東宮,現任吳王府校尉。”
蕭南的眉心突突跳了兩下,她知道,雖然稍有改動,但這個時空的歷史還是按照原有的軌跡前行著。
崔幼伯在守孝的三年里,讀了不知多少兵書和史書,聽了這個消息,第一個反應便是:“阿耶,難道吳王與侯君集――”
剩下的話他沒有說完,因為蕭鏡已經點頭表示贊同。
崔幼伯深吸一口氣,極力壓制慌亂的心,又問:“那魏王呢?他可曾有什么動作?”
圣人身患重病,太子漸漸接手政務,連最穩重、低調的吳王都跳出來搶人、爭地盤了,其它皇子,比如魏王,斷沒有坐在看戲的道理。
見女婿雖離了京城,但政治敏銳度并沒有下降,蕭鏡很是欣慰,捋著胡須笑了笑,道:“半月前,經皇后勸說,圣人終于下了詔令,封魏王為相州都督,命他即日赴相州赴任。房駙馬則領了工部的差事,去監管、疏浚汴河。高陽公主也被皇后召進宮,每日陪伴在皇后左右。”
這是要動手了?!
蕭南的心也怦怦直跳,雖然她上輩子也經歷了京城的那場政變,但畢竟只是圍觀,并沒有親自攙和進去。
而且上輩子的時候,由于她與娘家斷絕了關系,很多宮中的內幕她并不知道,她只確定太子是最后的勝利者,然后極力勸說李敬去投奔太子。李敬也確實去了,她則守在京城外的田莊里等候消息。
她記得那時京城城門關閉了好幾日,內外消息不通,她與李敬也失去了聯系。等她收到李敬的信時,京中的亂事已經平息。
與前世相比,這輩子蕭南的命運軌跡有著明顯的不同,上輩子,可沒有人在政變前提前給她送信。
此時,蕭南已經明白了阿耶這話的意思,這是要勸她們暫時不要回京,好躲避幾天后發生的政變呀。
感覺到父母對她的關愛,蕭南心頭暖流涌動,感動之余,她更是下定決心,娘家這般厚待她,她定要全力回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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