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6章回京
世間最奇妙的關系,莫過于夫妻,原本陌生的一男一女,因婚姻而結合,他們可以比血脈至親都彼此信賴,也可以比宿世仇敵都彼此怨恨。
而崔氏小夫妻的關系有些復雜,至親至疏兩邊都不靠。
崔幼伯曾經不止一次的總結過,他與蕭南之間的關系,如今正處在微妙的狀態上,說是親昵吧,兩人在閨房倒是挺‘親’的,但是出了寢室的門,兩人就又變得客氣有余、親昵不足了。
且,崔幼伯心里很清楚,蕭南更看重幾個孩子,而非他這個一家之主。
有時他甚至悲哀的想,如果他和娘子之間沒有那么多孩子,他們的夫妻關系可能會走到一個非常艱難的境地,沒準兒,還會和離。
如履薄冰呀——
夫妻關系微妙至此,崔幼伯不得不更加用心的經營,倒不是他忽然變成了愛家好男人,而是近幾年的經歷和崔、蕭兩家的祖先告訴他,想要在仕途上走得更遠,或是事業取得更大的成功,他就必須把內宅擺平。
內宅不寧,妻妾相爭,嫡庶不分,絕對是亂家之源。
自己的家都亂了,他又何談治國平天下?!
當然,除此這個功利的原因在,他在感情上更傾向于他的家庭。
因為他深深的感覺到,父母是兄弟姐妹的,兄弟又各有自己的家庭,唯有自己的娘子兒女才是屬于他的。
也只有娘子才會全心全意的為他籌謀,雖然蕭南在某些事上動了心思,但出發點還是為了整個家庭好。
崔幼伯過去可能無法理解這份心意,但現在,經歷了那么多,他對蕭南,有敬有愛也有憐惜。
為了維持家庭的和睦,為了回報蕭南,也為了表明心跡,他才會數次插手內宅的事兒,主動將幾個無所出的妾侍處置掉,還狠下心來徹底‘處理’了阿槿。
崔幼伯相信,他的這些舉動,娘子定然體會,或許她不會立時轉變對他的看法(比如沒有真正把他當夫君尊敬),但肯定會明白他的決心,進而更加相信他。
而這次的風波,將會成為檢驗他們夫妻關系到底如何的試金石。
崔幼伯心里這般想著,面兒上卻不顯,繼續與武五娘閑聊。
許是兩人聊得多了,說話間也不再似初見時那般拘束,武五娘主動提及了當年她出嫁、離京的慘痛經歷。
武五娘自覺自己掩飾的很好,并沒有表露出對崔家人的憎恨。
但崔幼伯是什么人呀,他原就對她有戒心,交談的時候一直都在觀察她的神情,說話的時候更是無比謹慎。
這會兒聽了武五娘的‘訴苦’,不知為何,他總有種不爽的感覺——武氏什么意思,竟然在暗暗指責老夫人和娘子?
聽她話里話外的意思,竟是在暗示,似乎若不是老夫人和娘子,她不會落得下嫁個寒門士子、遠嫁他鄉最后凄慘守寡的下場。
這、這叫什么話?
日子都是自己過出來的(崔大吐槽:咱是深有體驗呀),且當初為她談定婚事的是她的父母,她婚后過得不好,該怨恨的也是她的娘家,關他家老夫人、娘子什么事兒?!
崔幼伯越聽越膩煩,表情實在控制不住了,雙眉禁不住皺了起來。
武五娘卻誤會了,她以為崔幼伯是沒想到自家娘子會這般霸道,害得一個無辜世家女落得如此凄慘的地步。
武五娘甚至在竊喜,或許、或許他在為自己心疼,或者惋惜——當初若沒有蕭氏從中作梗,他們早就成就了好事兒呢。
武五娘會這么想,倒也不是她自我感覺良好,而是她對崔幼伯的印象還停留在九年前(崔大怒: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
另外她覺得,她與崔幼伯的基礎很好,再加上她之前過得確實凄慘,崔幼伯也曾數次感嘆她‘可憐’,最最重要的是,她武五娘可是崔幼伯的救命恩人呀。
并且,武五娘是拼著自己的性命救了崔幼伯,她的這種行為,只能用‘情’來解釋,至少在外人看來,她與崔幼伯應該是有情的。
否則,只一個七拐八繞的親戚關系,絕對不能令她舍身救個外人。
在武五娘想來,崔幼伯是個聰明人,旁人都能看透的事實,他也應當能領會。
武五娘了解男人,尤其是驕傲、自負的世家子,倘或有那么一個世家貴女,肯為了救他而舍棄性命,他暗自得意的同時,定會牢牢的記在心頭。
即便無關情愛,他也不會把她想得太糟,至少會相信她,相信她的話!
也正是因為這份篤定,武五娘才不斷的在崔幼伯面前暗示,她想讓崔幼伯知道,他那個被滿京城人譽為‘賢婦’的娘子,并不如面兒上表現得那般賢惠、大度。
蕭氏不但不大度,相反她善妒,甚至還因此害得一個貴女潦倒落魄,只能依附遠房親戚過日子!
忍著怒氣,聽了兩耳朵自家祖母和娘子的壞話,崔幼伯臉色極差的回到了書房。
坐在書案后,他沉默良久,足足過了一刻鐘,他才緩緩挽起袖子,滴了幾滴水在硯臺里,拿起墨錠慢慢的研磨。
守在門外的澄心聽到動靜,忙推門進來,趕到書案前,恭敬的說道:“郎君,讓奴來吧!”
崔幼伯將墨錠放在一邊,又捉起一支毛筆,頭也不抬的說道:“不必了,我這里不用你伺候,你出去吧!”
“是,郎君!”
澄心不敢耽擱,麻利的行了個禮,然后悄聲退到門外,合上房門,重新坐回廊廡下的胡床上,繼續聽候差遣兼放哨。
打發了小廝,崔幼伯沒有耽擱,抽出一張紙,用鎮紙壓好,把毛筆蘸足了墨,開始伏案寫家書。
這次不同于平日的家書,崔幼伯寫得很長,足足有三四頁紙。
寫完后,吹干墨跡,小心的將信折好,暫時放在一個帶鎖的匣子里,待雪娘子從京里回來后,再把信送回家。
就在此刻,窗外響起一陣熟悉的鳴叫聲,崔幼伯忙起身來到窗前,拉開窗子,一道雪白的身影迅速從空中飛入窗內。
崔幼伯雙手抱住攬入懷中,親昵的用手摸了摸它的羽毛,笑道:“正想著你呢,你便來了。”
一邊說著,他一邊抱著雪娘子往里走。
坐回書案后,崔幼伯將雪娘子放在案幾上,從它的右爪上解下一個木紋信筒,拍拍它的腦袋,然后揚聲道:“來人!”
書房的門瞬間被打開,澄心躬身行禮:“郎君,有何吩咐?”
崔幼伯一指幾上的雪娘子,吩咐著:“吩咐廚房給雪娘子準備些新鮮的肉食,另外,再讓它好好休息一日,明天還要它送信回家呢!”
澄心連連點頭,伸手抱過雪娘子便往外走去。
房門再次關閉,崔幼伯這才用鑰匙打開信筒,抽出一沓厚厚的白紙。
“咦?這、這是阿沅的筆跡?”
崔幼伯打開第一張,發現這是一幅小幅的畫像,畫紙上畫著四只身著統一服飾、長相卻不盡相同的小包子。
再一細看,他才發現,這畫像并不是出自蕭南或是家里供奉的畫師之手,而是他的寶貝女兒阿沅的手筆。
“唔,不錯,幾個月不見,阿沅的畫技越來越好了……”
去年十月份的時候,崔幼伯曾回京述職,在家里停留了幾日,那幾天,他忙里偷閑的考校了兒女的功課,是以很清楚孩子們的情況。如今才過了不足半年,女兒的工筆畫便有如此長進,他真的很高興。
“噫?這是長生作的詩?唔,不錯不錯,措辭雖有堆疊之嫌,但立意不錯,且還寫出了幾分意境……”
“嗯,這是阿嫮畫的?阿嫮今年才幾歲呀,她也學會畫畫兒了?”
“……哈哈,連長順都能寫家書了呀!”
翰墨接替澄心守在書房外,他剛剛坐定,便聽到里面的郎君一陣又一陣的大笑。他心里忍不住嘀咕:嘖嘖,也不知道夫人跟郎君說了什么,竟讓郎君如此開懷!
足足笑了一盞茶的功夫,崔幼伯才漸漸恢復了常態,他將兒女們的作品一一放好,最后目光停留在蕭南的家書上。
這封信也很長,在信中,蕭南將家中瑣事、學院趣事以及幾個兒女的學習、生活情況都巨細靡遺的寫了出來。
其中,她著重描述了下幾個兒女的情況,長生如何穩重啦,阿沅如何懂事啦,四胞胎如何頑皮啦,阿嫮如何乖巧啦,長順如何憨厚啦…
為了表明自己所言不虛,她還特意寫了幾個孩子的趣事。
蕭南的文筆不錯,寥寥數語便將孩子們的可愛‘描繪’得淋漓盡致,哪怕崔幼伯未曾親見,只讀這些語句,他的腦海中便能浮現出兒女們玩鬧哭笑的可愛畫面,嘴角便忍不住的往上翹。
許是蕭南寫得太溫馨了,崔幼伯忽然非常想家,他甚至想盡快把鄯州的事務料理清楚,然后盡快回京。
回京,也就是回家!
崔幼伯這邊只能想一想,而洛陽那邊的崔澤等人卻已經開始做著回京的準備了。
因為他們的孝期滿了,崔澤或許不用回京,但崔彥伯等幾房的嫡長子卻是必須回去的。
另外大夫人和王氏也都惦記著家里,她們比男人們更加熱切的期盼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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