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奇兵出子午第995章信任
第一卷奇兵出子午第995章信任
建安十六年,正月初五。
長安,丞相府。
一匹白馬沖到府門前,騎士翻身下馬,飛奔進丞相府。有甲士上前攔阻,可是一看到他手中高舉的紅色彩旗,又紛紛退了下去。
這種紅色彩旗代表有緊急情況,雖然不是最嚴重的,卻也是比較嚴重的,必須立即通報,不得延遲。
騎士一直沖到后院,沖到諸葛亮的臥室前,才停了下來,大口大口的喘著氣:“丞相,成都……急報,趙老將軍……去了。”
臥室里,閉目假寐的諸葛亮突然睜開了眼睛,翻身坐起。這個突然的動作立刻讓他頭暈目眩,眼冒金星。他痛苦的撫著額頭,低聲喝道:“呈上來。”
門口的甲士立刻將公文遞到他的面前。諸葛亮打開信囊,湊到眼前,手卻簌簌發抖,紙在他手中嘩嘩作響。甲士見了,鼻子一酸,連忙接過來,看了一眼道:“丞相,封泥完整。”
諸葛亮有氣無力的應了一聲:“嗯。”
甲士再看了一眼:“丞相,印鑒確認無誤。”
“拆!”諸葛亮喝了一聲,甲士連忙打開信封,將里面的公文遞到諸葛亮面前。諸葛亮接了過去,湊到眼前,卻又嘆了一聲:“讓蔣琬來!”
“喏。”甲士連忙轉身出去,讓人去請蔣琬。諸葛亮的視力嚴重下降,已經看不清字跡了。這樣重要的公文,他一個衛士是沒有資格接觸的,只能請尚書令蔣琬來代讀,順便研究。不過,不管是諸葛亮還是甲士都有意無意的忽略了一個人:副丞相楊儀。
當蔣琬趕到的時候。楊儀已經得到了消息,可是他沒有動,只是坐在自己的公廨里,靜靜的等待著,眼神陰冷。
蔣琬匆匆的走進了諸葛亮的臥室。拿起公文看了一眼,不收自主的松了一口氣:“丞相,是趙云趙老將軍去世了,不是成都出事。”
諸葛亮愣了一下,喃喃說道:“成都沒出事,天下要出事。”
蔣琬不解。趙云過了年就八十一了。又是壽終正寢,能有什么事?
諸葛亮苦笑著搖搖頭,把趙云曾經對他說過的話說了一遍。他最后說道:“趙云曾說,他和我是最后的兩根支柱,希望我保重身體,要不然他獨木難支。沒曾想。他還是在我前面走了。現在,只剩下我這個獨木了,而且,我很快……也就要追隨他而去。”
蔣琬駭然變色。這些事,他還是第一次聽說。照這么說,魏霸豈不是反定了?難怪丞相那么急,一定要在死之前將魏霸置于死地。
“那……如何是好?”
“不妨。”諸葛亮瞇著眼睛。看著外面霧蒙蒙的一片,聲音很低,近乎囈語。“從成都到青州,再快也要二十多天,我想,劉敏他們應該會搶在前面。”
“如果趕不上呢?”
“如果趕不上,那也是大漢的氣數。”諸葛亮輕輕的搖了搖頭,散亂的白發拂動,看得蔣琬心中酸楚。他想到了劉敏,劉敏是他的表弟。卻和親兄弟一樣親近。他的另一個表兄潘濬現在是魏霸麾下的親信,兩人早就斷絕了往來。現在劉敏又赴青州宣詔,九死一生,他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再見到劉敏。
趙云走了,丞相也沒幾天了。擋在魏霸面前的障礙很快就會全部消失,以后誰能擋住魏霸的步伐。姜維,還是諸葛恪?總不會是副丞相楊儀吧。楊儀和魏霸倒是不合,可是他那脾氣……
“丞相,趙老將軍過世,趙家還有趙統支撐。若丞相有所不諱……”
諸葛亮無聲的一笑:“你放心,我已經安排好了,屆時,陛下會宣布的。公琰啊,你還記得我第一次北伐前的上書嗎?”
蔣琬點點頭:“丞相的出師表,定當流傳千古,琬字字在心。”
“你和陛下一樣,也有妄自菲薄的短處。”諸葛亮拍拍蔣琬的手背:“要對自己有信心一些。”
蔣琬大吃一驚,半天沒說出話來。
諸葛亮笑了。
趙統匆匆的來到了魏霸的面前。
魏霸給趙統看了一份急件。趙統只看了一眼,就淚流滿面。
魏霸走到趙統身邊,將手擱在趙統的肩膀上。趙統的肩膀一僵,肌肉隆起,隨即又慢慢的放松下來。他抬起頭,淚眼朦朧的看著魏霸。
“師兄,師父年過八十,又是壽終正寢,你兄弟雖然不在跟前,卻有孫子在側,也算是如愿了。這是喜喪,你就不要太過悲傷了。”
趙統微微頜首,低下了頭。
“我請你來,是想問你一句。”魏霸揉了揉鼻子,聲音有些發悶。“你是想立刻趕回成都發喪,還是想等等,等這里的事完了,再回去發喪?”
趙統嘆了一口氣:“你說呢?”
魏霸聳了聳肩,沒有回答趙統,反而問了一句:“你知道我對師父有一個諾言嗎?”
趙統點點頭:“我知道,離開成都的時候,父親對我說過。”
“那你還到青州來?”魏霸笑道:“不信任我?我對你們食過言嗎?”
趙統搖了搖頭:“子玉,父親相信你會信守諾言,甚至超過相信我。”
“那你……”
“我來,總比別人來好吧。”趙統無奈的看著魏霸:“換了別人,也許在路上就被你砍了,是不是?”
魏霸眨了眨眼睛,尷尬的笑了一聲。正如趙統所說,如果是別人來做監軍,只怕見不到他的面,就被人半路上干掉了。不過那樣一來,他也就等于和諸葛亮撕破臉了。不管他承認不承認,這件事都會成為他的罪名。雖然他不在乎,可是不得不說,殺朝廷派來的監軍和當初殺王平,是完全兩回事。
“就算不殺,他能配合你的行動嗎?不管你做什么,他都會從反面去考慮。你們的沖突遲早會變成相殺。枉殺監軍,你就是有再好的理由,也無法服眾的。”
魏霸愣了一下,向后退了一步,躬身一拜:“多謝師兄。”
正月末,長安來的使者團跋涉數千里,終于趕到了臨淄。
新年的氣氛尚未散去,臨淄城里一片喜慶。去年,魏霸幾乎是兵不血刃的奪取了青徐,逼退了夏侯霸,不僅展示出雄厚的實力,更是展現了仁者之師的風范。他的大軍進入臨淄,秋毫不犯,百姓們照常生活起居,該做生意的繼續做生意,該做工的繼續做工,甚至連經常在大市出現的別駕王基都照常工作。
他留任了,沒有隨王凌撤出青州,而是留了下來。他本來已經辭職回家,卻在城門口被虞汜攔住了。虞汜說,車騎將軍有令,一定要請王君留任,以安撫民心。請王君為青州百姓著想,為臨淄百姓著想,再辛苦幾天。
雙方都沒有說什么難聽的話,王基留下了,以別駕的身份負責工作,一直到新任青州刺史步騭上任。步騭雖然領了青州刺史,可是他并不怎么管事,大部分事情還是交給王基處理,表現出了過人的信任。就沖著這份信任,王基也要兢兢業業的工作,不再提辭職的事。
如果一定要說有變化,那就是青州歸魏霸統領之后,原本的一些稅被免除了,做生意的享受到了明顯的好處,他們投桃報李,也酌情下調了商品的物價,讓更多的百姓能夠體會到車騎將軍帶來的好處。于是,一些平時不太可能進入普通家庭的商品也走進了一些家門,即使是那些條件不夠,實在買不起奢侈品的家庭,今年也能多割兩斤肉,多沽幾斤酒,過一個稍微豐實些的新年。
雖然剛剛換了主君,這個年,比往常的年卻是好過了些。
百姓是最容易滿足的,哪怕是微不足道的恩慧,他們也會感激涕零。當領青州刺史步騭宣布,奉車騎將軍令,減免青州百姓的一年賦稅,以補償去年戰事的損失時,他們更是熱情擁護,山呼萬歲。
滿城的百姓,對車騎將軍魏霸的到來都表示了最熱烈的歡迎,甚至有人在有幸面見魏霸,語無倫次的說:“將軍,你怎么才來啊。”
使者團就是在這種氣氛中來到臨淄城的。
看著那些百姓的笑容,聽著偶爾從耳邊飄過的話語,主使劉敏的心情很沉重。他知道自己肩負著什么樣的重任。如果成功,又將給他和他的表兄蔣琬帶來什么樣的好處,如果失敗,又將給他們帶來什么樣的災難。現在,他是一只腳踏在懸崖上,隨時都有可能摔得粉身碎骨。
劉敏到了驛館之后,立刻閉門謝客,任何人都不見,只是派了一個副使去拜見車騎將軍魏霸。
宣詔的天子使者,根本沒有必要這么做,按理說,劉敏應該一到臨淄就直奔魏霸的府第,堂而皇之的拿出詔書宣讀,然后按照詔書行事即可。可是劉敏知道,現在的形勢很緊張,那種待遇他是享受不到的,只能委曲求全,先派人和魏霸通氣。
在劉敏等人入住驛的時候,他沒有注意,路邊有一個人一直在看著他身邊的隊伍。還沒等他住下,那人就匆匆的離開了。
這個人,就是郭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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