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兵扛老槍)
朝霞再起,紅日初升,又是一個艷陽天。
沐浴著霞光的金山光怪陸離,無數尖銳或圓潤的石端在晨曦映照下反射著各色光暈,于空中交匯,繽紛似無質的彩花,飄蕩出一片立體云圃。
美麗,玄奇,曼妙,非人間所能擁有,非詞匯所能表。
如此刻的金山,不是人類應該駐足之處。
山巒周圍,以往隱藏難見蹤跡的魔修紛紛現身,忍著日益嚴重的火毒灼烤,在各個隱秘的角落安置著不明器物,時而有人打出法決,點頭或者搖頭,似在測試著什么。
山脊,小道,山梁,緩坡,到處可看到魔修忙碌的身影,一樣的細致一樣的肅殺,不同的是修為與分工,表情沉肅或冷漠。
堅守十五日,這是幾位大佬共同傳出的命令,也是所有魔修心下認可并為之奮斗的目標。然而所有人都明白,只要獵妖使全力以赴,這便是霧里之花云中之月,看得見,摸不著。
但是,沒有人拒絕。
當身前只有虎狼,當身后只余下同伴與絕崖,人們唯一能做的,便是沖鋒。
陸默默默地走下山坡,來到前日他剛剛參加戰斗的地方,將一面陣盤埋于地下,審視一番后,轉身準備離開。
“你是血殺族當代圣子?”
一個聲音突然傳入耳際,陸默神情微凜,抬頭發現遠處萬米外的天空上懸浮著一名紅袍老者,正笑吟吟地望著自己。
“你是?”
魔修于獵妖使對峙這么久。雙方巡視人員幾乎每天都碰面,卻從來沒有說過話。要知道。打仗從來不只有生死搏殺,還有一些稱得上有趣的事情會發生;無論凡間還是修真界,敵對雙方上一刻生死相見,下一刻招手甚至互道平安的例子比比皆是,一點都算不上稀奇。
獵妖使與魔修之所以陌路,并非因為他們是死敵,而是因為羅桑星域的人看不起這群只會逃命的魔族修士,反之魔修隊伍始終被失敗甚至被煉成妖將的陰影所籠罩。也沒什么談話的興頭。
交流這種事情,總歸要雙方對等才可能,就像人不會沒事和豬聊天一樣,以往在獵妖使的眼里,魔修就像是一群待宰的牲畜,不屑于理會。
眼前這個紅袍人與其他獵妖使明顯不同,不僅沒有那種高高在上的姿態。還主動與魔修、而且是剛剛斬殺過己方大修士的陸默打招呼,便顯得有些怪。
陸默不是外交家,可他并不介意于這個獵妖使談一談;他心想反正對方不是令主,總不能隔著萬米空間對自己如何;假如他真敢靠近來,自己身后隱匿的隊伍不介意來場小小伏擊,若能殺了這個至少大修士級別的家伙。也算一種貢獻。
“可惜獵妖使人太多,不然的話,倒不妨用用誘敵的辦法。”
陸默心里這么想著,接下去又問道:“你怎么知道我的身份?”
紅袍人淡淡一笑,回答道:“老夫左宮鳴。來自火焱星域,添為火靈圣宗長老。”
陸默猶豫了一下。說道:“在下陸默,血殺圣子。”
左宮鳴竟然抱了抱拳,說道:“圣子有禮,剛才說到老夫為什么知道你的身份,是因為祖上曾見過真正的魔族修士,多少知道他們一些事。”
故意賣了個關子,他說道:“昨天你出手的時候,老夫親眼目睹,血殺刀法赫赫威名,應該錯不了。”
“真正的魔族?”
陸默有些失笑,心想魔族還有真假,吃錯藥了把你;懶得問老者火焱修士為何跑來替羅桑人打工,他說道:“有事?”
左宮鳴說道:“老夫見你在布置陣法,便想知會你一下,這不過是白費功夫,沒必要浪費諸多法力。”
聽了這番話,陸默不知該說點什么號,沉默片刻后說道:“有用無用,試過才能知道。”
左宮鳴莫名嘆息,說道:“看來魔族在遺棄之地的確是待久了,竟忘記這么多事。”
陸默一頭霧水,心里想我可沒有指望從你這兒尋根問祖,正想交代一聲后離開,忽聽他說道:“聽過斗轉嗎?”
陸默搖頭,神情淡淡沒有追問的意思,左宮鳴也不見怪,抬手指著遠處那座祭臺,說道:“那就是老夫親手布置的斗轉陣法樞紐,可將千里之內的火力慢慢轉移道金山。你應該察覺到了,自陣法運轉以來,金山之上一日難過一日,對否?”
聽了這番話,陸默眼中爆射精芒,抬頭凝望著遠處隱約可見的高大祭臺,神情漸起冷意。
左宮鳴擺手說道:“陣法樞紐由四名長老親自看守,就算你們那幾位大能一起出手,也休想把它毀掉。”
陸默默默低頭,以神念將這條消息傳回后方,通知給幾位大佬的同時暗暗運起法力,隨時準備出擊。
左宮鳴輕笑說道:“我知道你身后還有人,但最好不要胡思亂想,你們應該想到,老夫既然出現在這里,很可能是個陷阱。”
陸默為之默然,他又何嘗不明白對方說的實情,然而既然沒辦法毀掉陣法,總要試試能否滅掉這個主持陣法的人,否則的話,任由斗轉打陣這樣運轉下去,豈非坐以待斃?
左宮鳴似看出他不肯死心,無奈嘆了口氣,說道:“實話告訴你,陣法啟動便自行運轉,有沒有老夫,效果相差不多。”
陸默終于抬頭,緊握的雙手徐徐放松,沉聲道:“說吧,你找我究竟何事?”
左宮鳴朝他笑了笑,說道:“你我只是偶遇,為何說老夫專程找你?”
陸默冷笑說道:“當陸某是三歲孩童,相信這種話?”
“恩,的確很難讓人相信。”
對他的質問,左宮鳴老實地點頭承認,說道:“老夫又不是閑著沒事做,當然是有意為之。”
陸默干脆閉上嘴巴,等他自己說下去。
左宮鳴說道:“如你所見,魔修已窮途末路,老夫等你見你骨骼清奇,這般夭折實在可惜,特為勸降而來。”
“噗!”
繞是陸默心冷賽過生鐵,也不禁被這句話氣的笑起來,心想我是不是火毒攻心,出現幻覺了。
“你不相信?”
左宮鳴神態頗有些委屈,說道:“老夫以道念為誓,若你愿意歸降于我,老夫非但保得你安全,且不需認主,更不需要為奴為侍。”
“......”陸默聽傻了眼,垂著的手在大腿上用力掐了兩把,才確認自己不在夢中。
“老夫承諾......”
“等等,你說讓我投降你這個......個人?”
“是啊,不用擔心令主為難,老夫萬里迢迢跑來相助,這點面子還是有的。”
“可是......為什么?”
“老夫不是說了嗎?見你骨骼清奇,根基上佳,實不應就此......”
“停!”
陸默擔心自己再這樣和他聊下去遲早會瘋掉,趕緊叫停;一貫冷漠的他此時竟然崩不住臉,怪異的表情說道:“要么說實話,要么各奔東西。”
不知道為什么,說出這句話之后,陸默突然升起一種感覺,好似自己正要失去什么,好像是物品,又好像是機會,難以弄得明白。因為這種感覺,他的心情也隨之變得糟糕,表情反倒自然起來,寒聲說道:“就一次機會,你要想清楚。”
好笑的感覺再次升起,陸默心里嘲弄自己哪來的資格威脅別人,簡直有病。
見他如此嚴肅,左宮鳴再次嘆息,說道:“你相信緣分嗎?”
“我相信手中的刀。”
“老夫相信緣分,你我之間有一場緣分,注定的。”
他還是那么一本正經,認真說道:“老夫一生專修控火陣法,不知為何從陣法中得到感悟,漸漸對緣法有所研究,且極為癡迷;聽聞天諭長老同樣擅長此道,卻不能與之切磋一番,實為憾事也。”
“天諭長老修的是窺天大道,可不是你這種江湖騙術。”陸默寒聲回應道。
左宮鳴淡淡一笑,說道;“那是你不懂,不論窺天窺人還是窺己,講的都是緣法,若無緣,便是再高深的修為也難觸及。其實你不妨想一想,天機若是修煉幾天道法就可窺視,那還能叫天機嗎?”
“長老可不止修煉幾天。”
陸默默默想著,心里竟有些贊同他的話,試問天機若能隨便看透,那還能叫天機?老天放的屁差不多。
“所以說,一切都是靠緣法聯系,比如魔修與我等,相隔的可不是什么千山萬水,而是茫茫星空。然而有那一絲緣法聯絡,便是再強大的壁壘,也不能成為阻礙。”
“誰稀罕見你們!”陸默心里默默想道。
“你我之間有緣,關乎生死的命途之緣。”
左宮鳴說道:“這種事聽起來玄妙,其實一點都不少見,有些人注定會在特殊的時間特殊的地點相遇,并且會發生一些事。老夫相信在你以往的經歷中,一定有過這樣的例子。”
說到這里,他運足目力仔細審視著陸默的表情,神情略顯緊張。
陸默一時沒回話,心里不知為什么突然想起秋獵之行,想到那個本來絕不可能相遇、卻先后反復數次遇到,且每次都要創造奇跡的人。
他沒有留意到,此時此刻嗎,左宮鳴好似看出什么,望著他的目光隱隱有些發亮,神情也變得激動,仿佛快要溺水的人抓住救命稻草一樣,令人不解。
“怎么樣,老夫沒說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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