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兵扛老槍)
“嗖!”
第一支羽箭破弦而出,帶著撕裂耳膜的呼嘯聲飛上天空,直沖陣營。
奪!咔嚓!過腕粗的旗桿攔腰炸斷,象征著地位與尊貴的官旗哀哀垂落,顯得那般無助。未等人們的目光從落旗上移開,奪奪之聲大起,成百上千支利箭雨點般下落,箭鏃閃著烏光,森冷如死神之眼。
“啊!”
第一聲慘呼從不知哪個角落里響起,營陣就像一個被點燃火線的炸藥桶,瞬間引爆達到高峰;哀嚎聲聲,驚馬嘶沸,熱乎乎的鮮血從肉體內噴射出來,涂染描繪出一朵朵燦爛的花。
“頂盾!準備!”
親衛統領的呼喝聲響亮,于飛蝗般的箭矢呼嘯中顯得格外狂野,驚慌的人們仿佛被注入了什么,紛紛在叫罵嘶嚎聲中清醒,各自忙起手里的事。
雖驚,雖懼,但亦有序。
雪盜從下往上攻,除第一支強鋒先聲奪人外,其余盜匪用的均是拋射;畢竟山坡擁有地利,自天空落下的鐵箭穿透力并不強,重在攻心。
正如統領所想的那樣,戰斗最重要的便是第一波,第一波里最重要的便是第一擊,奪勢一方士氣大振,十分力可以發揮十二分;反之一旦氣勢松懈,軍心動搖的話,未戰便已露敗相。
山坡下,一排排騎坐雪狼的盜匪開始沖鋒,不,他們從未停下過腳步,自現身后便高速沖向山坡。
沒有準備,沒有猶豫,沒有言語聲討;三千米距離,恰逢血力最為充盈的那一刻,體內兇性被徹底激發出來的雪狼最為兇狠。戰力也最強。其背后的雪盜全身白袍,腰掛七尺彎刀,手中連珠飛射,以比箭矢慢不了多少的速度狂奔。
其勢如風,其壯如潮。奔跑的雪狼卷起雪花排成了墻,聲聲怪嘯沖面而來,好似一面冷刀壓在臉上,讓人透不過氣,也發不了聲。
“射!”
千米距離,弓矢威力最為強悍的距離。隨著統領的咆哮,百多支利箭自陣營內發出,如展開的扇子一樣截過去。
從上往下永遠占著優勢,親衛們的箭不像雪盜那樣拋射,而是延著筆直的線路斜向而下,力道更勝一籌。
耳邊只聽到嗚的一聲。眼前隨即閃現出一道平移的箭面,仿佛掠空斬向墻壁的橫刀,惡狠狠懶腰切在雪盜的陣營,人仰狼翻。
到底曾經是正規軍人,不僅戰術素養極高,軍械品質也不差。所有箭鋒均為精鐵打造,強勁的射力足以破開尋常魔甲。遑論這些為求靈便僅著皮衣的雪盜。
統領的戰法效果也是極佳,因地勢不夠開闊,雪盜的攻擊截面只有這么大,面對箭雨躲無可躲,正好被迎頭痛擊。第一波反擊發出后,幾乎所有前排雪盜均被射中,怪笑呼嗥聲戛然而止,跌落的身體被身后涌上來的雪狼踐踏在爪下,撕碎成肉泥。
雪地上綻放出第一縷血,隨即如股股小型噴泉朝周圍蔓延;短短三息后。山坡下出現一條鮮血染就的紅色綢帶,凄艷而美麗。
雪盜絲毫沒有停止的跡象,前排倒下,后面的人催動雪狼的速度反倒再增一籌,狂濤般沖向坡頂。那些失去主人的雪狼同樣沒有停下腳步。猩紅的舌頭貪婪地添著唇,燈籠一樣的眼睛射出森冷的光,縱躍狂撲。
“狗日的!”
統領一愣,隨即大吼起來:“射人沒用,取坐騎,取那些坐騎!”
預料中的一幕沒有出現,統領的心也沉落到谷底。按理說雪狼野性難消,失去主人控制理應出現騷亂,甚至因血氣的刺激啃食尸體,進而阻滯雪盜前進的速度。然而這些雪狼不知怎么了,個個仿佛看見世仇一樣,雖被身邊血食刺激得兩眼通紅,卻不肯停下哪怕一瞬,只管往上沖。
一只兩只也就罷了,所有雪狼都如此,情形就太不正常。假如雪盜有這樣的本事,他們何苦做什么盜賊,完全有資格成為最最精銳的軍隊。
三百對三千,統領雖自信個體實力占優,然而對方有雪狼輔助,獲勝本就渺茫難求。本方所能依仗的無非是地利與強弓,需要在肉搏前給予對方最大限度殺傷;如不能延遲對方的速度,被快速近身的話,這仗根本就沒得打。
嘴里吼叫著,統領目光猙獰,反手拔出闊劍,已做好迎接肉搏的準備。
剛剛接敵就被逼到這種地步,留下預備隊豈不是變成錯手?假如不是為了讓他們留力,起碼可以多發數十支箭?統領心里不覺便浮起這樣的念頭,暗生悔意。
令出如山,第二波箭矢疾風般掠下,迎向那些被兇性刺激到發狂的惡獸。
令人震驚的一幕出現了,面對箭矢,雪狼居然懂得閃避!它們好似提前受到喚醒一樣,巨大的腳爪用力一按,身體騰空而起;或者就地翻滾,雖難免與同伴相撞或跌落,但都避開了要害。換句話說,雪狼傷而不死。
“一陣風,他們是一陣風!”不知誰發出狂吼,人人臉上有了絕望。
一陣風,亂舞城外最強悍的一股雪盜,赫赫兇名,幾不下于七狼八虎。
受傷的野獸是最危險的,這句話永遠是真理。身體上插著一支支箭矢,雪狼的咆哮聲響徹大地,掙扎狂吼著再次向前,已逼近至五百碼。
一千到五百,坡上人均只來得及射出兩箭!戰斗如果這樣進行下去,僅僅解決第一、最多兩排雪盜,營陣內的親衛就需要與對手展開肉搏
更嚴重的是,雪盜似已看出狀況,知道面對正規軍人拋射作用不大,索性收起弓箭,自身畔摘下長刀揮舞向前,全速突進。
如此一來,守方固然不會在接敵前增加損傷,壓力反倒更大。因對方的威脅也同樣在減小,雪盜將長刀揮舞起來,足以護住絕大部分要害,除那些射術極精的親衛外,很難再對其形成殺傷。
雪狼已足夠恐怖,如有人指揮
情勢惡劣到無以復加,統領神情變得慘然,臉上刀疤如蜈蚣一樣跳動幾次,怒聲狂吼。
“血殺營,隨我嗯?”
“嗖!嗖嗖嗖!”
幾乎沒有間隙,四支鐵箭腳跟腳飛出本陣,直撲千米外。
不太準,但是那力量
“嗷”一只格外強壯的雪狼人立而起,身體卻像被撞城錘擊中一樣倒卷而回,在其最堅硬的頭顱上插著一只森寒利箭,直灌入腦后。
無論哪種狼,都會有一個共同的別號:銅頭鐵腿豆腐腰。其意是指狼類的四肢最強健,極擅長奔跑跳躍,但其全身最堅固的地方必然是頭顱,遠非其余部位所能及。似這種強悍雪狼,甩頭一擊便可撞破盾牌,若是正面頂在人身上,足以讓普通人胸膛塌陷。
無論哪名戰士,對付雪狼時都知道要攻擊它的腰腹部位,輕輕一擊便可奏效,至少讓它難以行動。
發箭的人不是這樣,他沒有那么高明的箭術,玩不了花活;但他有力量,強悍到令人發指的力量,有資格與雪狼硬碰硬。
箭矢的力量太大了,非但射入雪狼最堅固的頭顱,甚至打了個對穿,鑿進那名無法相信這個事實的雪盜的咽喉!
那是一名頭目,位于沖鋒雪盜的第三排。
四只箭,四頭狼,連帶四名騎士一起不僅僅被射死,而是被撞翻!更嚴重的后果隨之出現,在其身后,緊跟著前隊步伐沖上來的雪盜來不及躲避,迎頭被撞個正著。
又一次人仰狼翻,不同的是,延著雪盜沖鋒的陣營中間掀起一個漩渦,仿佛烙鐵插進油鍋里,瞬間沸騰。
“嘶!是誰!”
一股寒意涌上心頭,在那個瞬間,統領覺得自己仿佛被替換了位置,仿佛他就是那名難以置信的雪盜頭目;那支鐵箭就像是從冥界伸出的手,牢牢箍在自己的咽喉,獰笑著、沒有一絲憐憫地、兇狠地捏到一起。
那是死亡的感覺,如此接近,如此真實,如此冷漠無情。
“好!”與統領不一樣,周圍的親衛實力不夠,感受反倒不像他那樣強烈;他們只看到勝利,只留意到對方出現一次小范圍騷亂,忍不住齊聲喝彩。
戰者,勢也!
勢從哪里來?從勝利中,自殺戮里,唯一的源泉便是對手的鮮血,與驚恐。
“可惜,怎么是后排?”
也有人覺得疑惑,認為那幾支箭矢若用在前排,殺傷恐怕會更大,造成的效果也更佳。
人們的目光不自覺投向同一個方向,匯集在那個身著破舊棉襖的書生臉上看不到一絲表情。
平靜,只有平靜,平靜得像一座山,一片海,一整片天空。
那山下隱著噴涌的巖漿,海里藏著暴怒的颶風,天空則被雷霆包裹,即將呼嘯縱橫而來。
“是他!怎么可能是他?”無數驚呼。
“是你?!”統領沒有驚呼,只有疑惑。
未等他理清頭緒,耳邊已傳來十三郎平靜的聲音,如軍令。
“前兩排交給你們,后面歸我。”
戰斗不好寫,但是真寫出來了,似乎也很帶勁兒
老槍激情依舊,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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