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汪。”
三殿下叫了兩聲,小心翼翼舉步前行,目光時刻不離那張臉。
“它居然這么聽你的話。”人面詫異地望著這一幕,臉上星點蠢蠢欲動。
“我們是好兄弟,它就是你,意味著我和它也”十三郎及時收口,避免與一只狗稱兄道弟。
人面猶豫了,猶豫著,猶豫中望著嘲風朝外走,一步一步,一截一截
通道不大,大狗不小,又不敢飛遁,嘲風一步步走到人面邊,半伏著身子半側著頭,全身毛發根根倒豎,活像一只扎滿倒刺的雪球。
人面明顯在為難,臉上星光不停跳躍,眼內神情萬般變化,周圍更有圈圈漣漪,有些堪堪能碰到與嘲風的毛。
嘲風低吼兩聲,吃力地將其龐大身軀伏得更低,肚皮貼地,慢慢朝前爬。
這哪里像一只十階妖獸,根本就是一只快被嚇癱的狗。
“大哥,自己人。”
十三郎的聲音自身后傳來,聽在耳中似有似無,像一股煙在心神飄蕩。
嘲風神情安穩了些,人面也變得安穩了些,它靜靜地懸半空,靜靜地望著嘲風從自己眼皮底下爬過,看著它站起身,一溜小跑到達門口,轉回頭。
“嗚嗚”
站在門前,三殿下回頭望著十三郎,搖搖尾巴,刨刨爪子,低鳴幾聲。
“出去。”十三郎斷然下令。臨了補充道:“我很快就來。”
“汪汪。”或許是習慣,或許已經成為本能。三殿下大聲應著,用爪子刨開門,離開。
消失了。
“呼!”
十三郎長吐一口氣,一面抬起手,用力擦了擦臉上的汗。
“我覺得,剛才上了你當。”
人面的聲音再度響起,十三郎動作微僵。
“我覺得,剛才上了你的當。”
慶幸剛過。人面話出,十三郎豁然驚醒。
放走嘲風等于多了一張牌,具體有沒有用,多大用,還要看拿牌的人怎么打。
不等人面繼續說下去,十三郎坦然說道:“它已經走了,很快就會離開上古世家跑得遠遠的。你出不去,所以追不上。”
人面微微凝目,說道:“走了它,你還在,而且,它帶走了那個東西。”
十三郎神色坦然。說道:“沒錯。我已經沒有和你拼命的本錢,不需要多少代價,你就能做掉我。”
人面有些不解,問道:“為什么這樣做?”
十三郎老實回答道:“因為我找不到更好的辦法。”
一句話說透全部真相,沒辦法。
來此之前。十三郎對圣壇的兇險程度做過多方面估算,核心處在于:假如圣壇內有生靈。有沒有殺死自己的動機。
那時候的三殿下不像現在這么完整,很多事情含糊不清,又不能問,十三郎只好憑想象去猜。經過一番努力,他把能夠確定的事情做了總結,最終得出三條結論。
首先,內里之物的傷很重,比金烏四足等等沉重得多,甚可理解為死物。
其次,十三郎有它迫切需要的東西,龍器。
最后一條最重要,假如圣壇崩潰,以往上古世界供養的族靈全部會失控,動向難明。
足夠了。
成百上千能夠吸納神念的“龍子”一下子失控,其中不乏人間頂峰都無法獨自應對的“大家伙”,引發的災難恐比山君更嚴重。
龍鱗龍血龍角龍石頭,這些都是龍器,圣壇崩裂與內里之物的恢復有關,要避免這種情形,要么阻止,要么幫助,除此再無第三條路。
安危方面,彼時十三郎只曉得每只族靈都有一半留在里面,其余一無所知。倒不是他不用心,可惜三殿下尚且迷迷糊糊,遑論十三郎。
仔細盤算一下,十三郎覺得即便被那些身軀在外的族靈圍困,也有能力破圍而出。至于上官馨雅的警告,老實講,那是他最最不需要在乎的東西,基本未做考慮。
于是他來了,帶著死活要同行的嘲風一道,險險再不能出去。
適才一番別樣爭斗,十三郎費盡心機,用盡手段,真可謂是殫盡竭慮。
他甚至用上蠱惑,以七情道法擾亂對方的視聽與思維,換成女身的話,這就是魅惑。假如人面記憶完整,十三郎的舉動就像狐貍試圖駕馭猛虎,根本是在找死。所幸的是,這位吸納了千萬人記憶的“阿大”渾渾噩噩,直到嘲風離開才意識到,這個“人族兄弟”已成功逃走一半,自己卻什么都沒有得到。
最最讓人憤怒的是,他居然如此理直氣壯的說:沒辦法!
“剛剛你幫了一個大忙。”
沉穩聲調,人面誠懇說道:“準確地講,是你提醒了我:本將是一條龍。”
人面內部凝出一團黯淡光球,與其臉上那些星點相比,幾可令人無視。
“本將記憶零散混亂,其中有很多關于道法之類的東西,怎么想都難以明了。如今我才明白,那是龍族天賦,是本將天生就應該掌握的東西,根本不需要琢磨。”
“是嗎,那真實恭喜了。”
十三郎望著那顆光球,內心有些不安。
“不用謝我,應該的。”
“要謝的,必須謝。”
顛倒兩句對白,人面堅決搖頭,緩緩說道:“你我是兄弟,本將送你一道龍族祝福,別客氣。”
言罷光球緩緩飛出,似乎帶走了人面絕大部分精力,徑直朝十三郎而來。
“正因為這道祝福。本將當年才能保留一絲智慧靈精,進而借助圣壇徐圖恢復。如今。本將把它送給你,聊表心意”
“我靠!”
后面的話來不及去聽,十三郎開聲斷喝,瞬間施展無數神通。
“斬!”
“弓!”
“斷!”
“定!”
風雷之聲大作,劍鳴弓響紅芒涌動,結果通通無效。可以肯定的說,此刻即便是活佛站在對面,也已被十三郎打成篩子。那顆光球仿佛隨身帶著一個獨立空間而來,全然不受影響。
“生滅!”
“沒用的,龍族祝福不是詛咒,沒有道法可以阻止。放心吧,它對你的成長有極大好處,比如適才本將提過要傳給你馭神之道;祝福生效后,你甚至都不用修煉。它會變成本能扎根神魂。為了施展這次祝福,本將耗費了足足五千年精力。”
十三郎這邊手忙腳亂,人面安安靜靜地望著他,絲毫沒有干涉的意思。
“當然,也有一點點限制。”
“什么限制!”十三郎大喊同時疾退,以最快速度沖向那扇近在咫尺的門。
以他現在的能力。千米距離尚且幾步邁過,到那扇門能用多少時間?話音將落,十三郎已朝門楣轟出一拳,整個人如流星撞上去,裝進去
門上并無阻礙。想進就進,大力之下。十三郎反而失去平衡,直沖百丈方止。
“你不能背叛”
半截話飄進耳鼓,與之一道追來的還有那顆光球,在十三郎轉身觀望的那個瞬間,打入其眉心。
“糟了啊!”
驚呼變成慘叫,無數記憶片段沖腦而入,就像把一頭大象硬塞到水桶里,水桶偏又死撐著不碎,劇痛無法形容。
抱頭倒地,翻滾哀嚎不到三息,十三郎就已支持不住;不知是錯覺還是幻覺,失去意識之前的那個剎那,他仿佛聽到一聲憤怒嚎罵。
“阿三,你好大的膽子!”
“操你們大爺!我喜歡的是小昭,不是趙敏!”心里默默回應一句,十三郎就此暈倒。
一覺好眠。
睜開眼,搖搖頭,十三郎原地未動,默默打量周圍。
還是通道,很短,此時的他躺在正中央,兩側一覽無余。
墻上也有壁畫,九副。
第一副是一座城,很大、很大、很大的城。之所以說它大,是因為城邊趴著一座山,山半腰飄著云,山頂距離城墻頂部足有三四個人那么高;也就是說,假如這副畫的比例沒弄錯,那座城的城墻比那座山高出五六倍。
第二幅是門,家門、或者城門,十三郎找不到什么參照物,無從判斷其規模。
第四幅是門栓,看上去就是一根橫木,但不知道為什么,十三郎覺得它就是門栓。
第五幅是門鼻,普普通通,看不出什么特別。
第六幅是鎖,粗看沒什么,細看忽覺靈臺劇痛,好像一座滾刀大陣在腦海中翻騰。
十三郎趕緊轉移目光。
第七副是鑰匙,不知是否對應那把鎖。
第八幅是印,方方正正,目光剛剛觸及,十三郎腦海轟的一聲,險些再度昏迷。
連轉移視線都來不及,十三郎趕緊閉上眼。
良久,號稱人間巔峰的十三先生強壓警懼,先是提前歪過頭顱,再度睜開眼睛。
第九副畫,里面畫著一副畫。
畫內一片空白。
說不上什么原故,十三郎仔仔細細盯著那副什么都沒有的畫,看得格外認真。
一張白紙,看得再仔細也長不出花兒,故此過了一會兒,十三郎嘗試開啟法目,二度凝神。
這次看出來東西,一點點,但又很多。
畫中有畫,畫中畫內還是畫,無窮無盡畫中畫,絕大部分空白。
既然是絕大部分,意味著有些畫里畫有內容,只可惜十三郎沒本事看透,只能從一些線條判斷,畫內應該畫著人。
畫中畫,畫中人,恍惚中十三郎覺得,那些都是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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