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漏淵是個怪地方,其怪有三點。
首先,它常在、但不總是存在。粗聽不太好理解,只有了解足夠長歷史才會明白,“不存在”其實是個騙局。
想解釋清楚要從名字開始,星為星光,漏就是漏下來,淵是峽谷,合起來就是一條不容易看到星光的峽谷,形容其地勢艱險。
需要提到的是,狂靈之地大過星球,出現幾條地形險要的峽谷再尋常不過;同時狂靈之地時刻處在變動中,速度緩慢但不會停止,因此有些地方今日顯眼,或許過些年便會完全消失,很少能擁有固定名字。
綜合上面可知,無論是險、還是“不存在”,都不足以讓星漏淵得名,真正讓人們記住、包括蘇四老板都留下深刻印象的是:它會消失,但又總會原地出現,持續時間不等,間隔期也不定,唯獨方位絕無變化,萬萬年如一。
“當全世界的人變成瘋子,瘋子便不再是瘋子,剩下那個唯一的正常人才是瘋。”
星漏淵的情形與之相似,僅僅位置不做改變,足以配得上一個被人記住的名號
第二怪是活物,嚴格說是指寄生妖獸。
每過一些年,星漏淵便會無故消失,具體將就是兩側山峰合攏,整條峽谷徹底變成實地。這么大變化,期間各種災難難免,地火蔓延,山崩石裂,再或者山洪傾瀉飛瀑如雨,總之想得到的災難這里都有可能發生。
不管是人還是妖獸,縱有強大修為、強橫身體亦難與自然天災抗衡。退一步講,即便真有能力自保,也沒人愿意經常遇到這類事故。甭管死不死多麻煩啊!
對那些擁有長久壽元,有足夠時間了解、并且記住星漏淵特點的妖獸而言,避而遠之為上。
事實并非如此。
每當星漏淵出現,總有大量妖獸趕到這里來,其中絕大部分抱有相同目的:產子!還有一部分不能生育,因為它們是雄體。陪伴、保護伴侶而來。
產子就是生孩子,狂靈之地的妖獸喜歡在星漏淵生產,沒有例外,沒有特殊,個個如此。
更奇妙的在后面。
星漏淵雖大,妖獸的領地意識也很強,尤其那些強大妖獸,動輒將成千上萬里范圍視為自家后院,都朝這兒跑。星漏淵自然顯得擁擠。除此外,修真世界人人都知道,越強大的妖獸繁衍越是不易,生育期內性情越發兇猛,六親不認。
怪就怪在這里,來星漏淵生產的妖獸,彼此絕不打仗。最極端情形,兩只甚至多只實力相當的妖獸同時看中一個地方。都打算在那兒筑巢建窩生寶寶腦容量超過蚯蚓的人都知道,那絕對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別處是這樣。在星漏淵就不會。
當然吵架還是有的,準媽媽、準爸爸們大吵大吼大鬧一番,最終都會怏怏離去,有極大可能誰都不占那塊地方。
如果這些還不能讓人震驚,后面還有。
妖獸喜歡在這里生娃,只要有可能。時間湊巧的話,距離多遠都會盡力趕過來。它們天生能夠感應到星漏淵是否存在,每當大地合攏看不到星空,沒有一只妖獸會跑冤枉路,但當峽谷重現星光灑落的時候。臨產妖獸好像感受到召喚一樣,紛紛從各地趕來。
但有一條,妖獸只在這里生,從不留下來養;妖獸寶寶一旦降生,不管是胎生還是破卵,不論體型大是小,實力強弱,天上地下水中,通通會極短的時間內離開。與此同時,當它們脫離星漏淵,骨子里嗜殺本性隨之恢復,彼此殘殺吞噬惡斗不休,結果慘到不能再慘。
前面所提到的雄體伴侶,真正發揮作用就在這個階段,死亡率極高。
事實上,擁有固定伴侶的妖獸種類極少,有心人統計的話,會發現它們繁衍比普通妖獸更加艱難,絕無可能像螞蟻那樣一窩成千上萬、碰運氣都能活下來幾個。或許正因為這種特點,此類妖獸才會慢慢演變為雌雄相伴,從而提高活下來、以及保護子孫活下來的幾率。
生命總有出路,進化無處不在。
“單單這兩個特點,足以使得星漏淵吸引眾多目光;蘇某從典籍內查知,當初在研究飛升之地奧秘的時候,星漏淵可是重中之重,曾有多位劫修、甚至涅級前輩來臨。”
莽莽群山,當中一條細縫綿延,入口處一群十幾人的隊伍,蘇四老板按著肚皮,一臉滄桑與眾人做介紹。
“可惜啊,弄來弄去弄了好多年,諸多前輩因此受傷甚至隕落,什么奧秘都沒探出來。”
“怎么可能!”
浪浪仙子嗤的一聲笑,微諷說道:“四老板未免言過其詞,這里是最外層,休說劫修甚至涅級前輩,便是妾身我,若無人修暗算攻擊、或者大規模獸潮,便能隨意出入此地,想留多久便多久。”
出門的蘇四老板滿臉和氣,真假不管至少看著和氣,嘻嘻笑著回應道:“仙子的話一點都沒錯,無意外的話,生境修士足以縱橫此地,可偏偏劫修以上不能。所有勘驗此處的前輩歸去后,先后發生各種意外,有人修行走火入魔,有人體內靈力暴亂,還有些神智出現問題,記憶混亂甚至完全失去記憶,結果啊,慘不忍睹。”
眾人這才明白蘇老板的意思,所謂受傷隕落并非因為妖獸攻擊,而是因為規則沖突。
涉及到規則,這里的人個個能說上幾句,但都停留在紙上談兵階段,沒有資格評論劫、涅。那不重要,大家真正關心的是,那種沖擊對生境的影響有多大。
因沒有肉身,燕子老者覺得自己最應該擔憂,當即便問出來。結果換來蘇四老板連串爆笑。宛如雷霆轟鳴不休。
“燕兄請看看我。”
啃一口身邊遞過來的肘子,蘇四老板唇角流油,順勢捏一把少女嬌臀,聽著痛哼呵呵大笑說道:“有事的話,給再多好處我也不會來。”
這倒是實情。
眾人不由自主點頭,那邊蘇四老板吃的爽也笑夠了。神色忽轉繼續說道:“不過,諸位如果認為此行沒風險,可就大錯而特錯。”
程家青年溫聲說道:“蘇老板說的是。鄙門叛徒狡詐陰毒,實力不俗,萬萬輕忽不得。”
蘇四老板不屑說道:“程血衣的確厲害,不過,我說的風險不是指他。”
“其他人?”浪浪仙子自行猜度,說道:“楚兄說過,齊傲天已經死掉。蘇四也應該全身無力,余下一個生境初期,幾名下界小修,成得了什么氣候。”
提到蘇四,這邊也有蘇四,蘇四聽說蘇四遭遇,神色非但不覺得難過,相反樂呵呵狀極愉快。回頭問楚胖子。
“楚兄斷定齊傲天死了?還有蘇四他的確”
“化骨蟲感應僅余一條,齊傲天三年前就應該死了;我估計他是自爆而亡。連帶化骨蟲一起殺滅。之所以不說,是因為既沒捉住他們也沒見著尸體,不太方便。至于那個蘇四,嘿嘿,鄙人對化骨蟲有點信心的,三年時間。鐵人也得變成面團。”
答著蘇老板的話,楚胖子挑眉說道:“四老板剛剛說的兇險,當不是指那些人。”
蘇四老板挑拇指大贊,說道:“難得有個明白人,楚兄猜猜風險是什么?”
這話打擊面有點大。旁邊群修面色陰沉,浪浪仙子微微冷哼,轉過頭對程氏青年嘀咕什么,換來幾聲苦笑,兩次搖頭。
這邊楚胖子也在苦笑,老老實實說道:“楚某自身實力不濟,需多動腦筋才能我在想,剛剛四老板提到星漏淵三怪,只說了兩條,這最后一怪,或許就是風險所在。”
蘇四老板哈哈大笑,說道:“楚兄慧,星漏淵第三怪是指”
“楚胖子如果不能分辨每一條化骨蟲的區別能辨別的可能太小了,就好比厭靈蟻,除非專門打上烙印,它們在我眼里都一個樣。”
“不能分辨,他會認為齊傲天已死,齊傲天的死可證明我們奈何不了化骨蟲,進一步的結果是:蘇四老板徹底變成廢人。”
“由此,對方眼里的我們是這樣的,程血衣,受傷的邵前輩,加上我這個拖家帶口的下界小修。”
聲音略頓,十三郎說道:“現在,請把自己帶入到當日參與追殺的四族修士角色身上,考慮一下他們的處境。”
他們的處境?四老板、壯漢略顯疑惑,程血衣插口說道:“我能看出來,他們的日子不好過。”
三年期間,血衣殺者東奔西跑,殺了很多人得到很多消息,加上他原本就有的路子,有所判斷不足為奇。不等四老板追問,十三郎已點頭說道:“預料之中的事。三年前說的大勢開始發酵,外界質問、四方議論,這些都是大麻煩;找到、并且殺死我們之前,他們身上的壓力一日大過一日。”
背斧漢不解說道:“重壓下敵將亂,為何急著戰斗?”
十三郎笑著回應:“狗急必定跳墻,何不抓機戰斗?”
眾目相望,片刻迷茫,血衣殺者目光微山,說道:“害怕我們活下來,更怕我們與別人接觸,他們不敢大張旗鼓,只會私自行動!”
十三郎認真點頭,說道:“所以我讓你只把消息送給當年參戰的人知曉,誘其前來。記住一條,我們的對手從來不是六族全部,而是一部分。參與當年事的人死的越多,反彈力量便越大,六族內部裂痕隨之增大,陰謀崩盤的可能越高。”
程血衣沉默下來,十三郎知道他心里想什么,緩聲說道:“一人對抗六族是不可能的,你心里知道這點。除非將來修為通天,我建議你先把心思放一放。”
血衣殺者默默低頭,心里不知轉著什么年頭,旁邊背斧壯漢及時圓場,說道:“縱然如此,對方能動用的力量依舊遠超你我。”
十三郎平靜說道:“經過上次,參與此事的幾人已成驚弓之鳥,沒有三比一、甚至五比一的力量,他們不會出動。”
血衣殺者此刻抬頭,說道:“也不會太強。他們會給我殺人機會,否則只會把我驚走,得不到戰機。”
十三郎說道:“沒錯。對方會示弱,會做出有陷阱的樣子,但又不能像以往那樣絕殺之局,至少表面上不可以。”
背斧壯漢有些頭大,干脆問道:“總之對方比我們強很多,內里或許還有無法預料的底牌,既如此,戰在何時?勝機何在?”
“在此時,在腳下。”
起身跺腳,十三郎環顧周圍,視線中萬點星空閃爍,目光因此變得迷離,視距大大縮短。
“星漏淵第三怪:星辰風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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