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會兒,化骨蟲開始行動。
撇開“恩怨”,化骨蟲的樣子其實蠻可愛;它就像條半透明的蚯蚓,周身閃爍著琉璃般的光澤,讓人很難生粗聯想到蟲類時常有的惡感。
除尺寸差異,它的頭尾形狀幾乎沒有區別,行動時嘴巴張開吞下一小口,蠕動身軀以擠壓的方式將其推向身后,等到那團東西從尾巴排出,已變成一顆如珍珠般明亮、閃爍著七彩之光的液珠。
整塊狂靈骨都是液體,但其本質未變,精元仍固,粘稠幾乎分不開;化骨蟲吐出來的液珠完全不同,與當初齊傲天的狀況也不一樣,晶瑩剔透,連光澤都仿佛實質。
強烈到無法形容的氣息隨之釋放,縱有陣法亦難封鎖,頃刻間,狂靈之氣彌滿整個密室;眼前一圈火環怒放,再沒有增加絲毫法力的情況下,用來禁錮的真火驟然升騰,威力瞬間翻倍。
“嗬!暫停!”
驚呼中,十三郎趕緊叫停。
有些多余,完成一次轉化的化骨蟲精疲力盡,一動不動地伏在遠處。陣外,十三郎小心翼翼施展禁環,將那顆與眾不同的液珠從陣內撈出,想了想、先將其分割成十余份,每份都被重重封禁,選擇其中最小的一份送入口中。
不知道這東西怎么用,十三郎采用最直接的方式:吃!
人修畢竟妖獸不同,吃下去不能指望消化,而是將其納如經脈,對十三郎而言不存在經脈,等于直接送入血肉,直接淬煉、并以元神煉之。
腦海轟的一聲,小小液珠入體。給十三郎的感覺就像吞掉一眼活著的山泉,身體瞬間膨脹。千針萬刺不知因何而生,順著血肉肌理逼向肌膚。劇痛難熬、但又萬分舒爽。
強大的感覺油然而生,感覺似可掌控天地。一個念頭便能翻江倒海,神佛亦難阻擋。
粗略估計一下,內里蘊含的狂靈氣相當于狂靈石的十倍;但與狂靈石慢慢吸收不同,液珠為爆發式的吸收,一旦與血脈接觸,幾乎瞬間完成轉化。
一顆狂靈石,以往十三郎需要整天才可煉化,如今一滴相當于十顆。時間縮短至片刻,甚至可以說是一剎那。
“吼!”
半聲咆哮,十三郎騰空三尺再重重砸回原地,眼凸耳鳴心跳如響鼓,險險沒有當場爆體。不敢絲毫猶豫,在空中時便將內息催到極致,全身十萬八千毛孔通通封死,不讓那些氣息外泄。
狂靈骨到底是狂靈骨,帶來的又何止是氣息,還有其笑傲天地、死后億萬年不散的桀驁意志;十三郎強封內息。等于給那道、那些意志封上枷鎖,半強迫的方式逼迫其認可、并且接納自己,成為自己的一部分。
那可是狂靈。曾與天道齊頭并立的遠古生命,星空最頂級的存在!雖已身死億萬年,雖然這只是一截殘骨、經歷無數歲月的風吹雨打,仍非尋常生命所能褻瀆。
修道至今,十三郎有資格認為自己不同尋常,但與曾經稱雄天地的狂靈相比,無異于螢火。
“吼!”
數十道細針般的血線筆直射出,威力之大,險險穿透陣法封禁。胭脂鳥也險些被打成篩子。
這才是狂靈道!
由狂靈意志自主生成的、連神通都不算的本能突破,與之相比。此前十三郎、蘇老板、包括程血衣等人出手,雖動用的狂靈法力更多。因無狂靈意志為魂,威力與之判若云泥。
狂靈化石,原因便在于失去意志,那樣的它空有氣息,正合為修士所用。即便如此,當吸納狂靈之氣太多,修士仍會受到影響,進而以各種難以理解的方式出現問題。
一句話,欲修狂靈道,需得到其意志認可。除此外,諸如齊傲天、程血衣那樣的方式,看似有成實則早已變通,非狂靈之本義。當然,相比其它嘗試狂靈氣的修士,齊傲天徹底重修等若涅槃,血衣殺者奪寶破劫,自身與天地初生之靈物相接,都是無法復制的機緣,因此能夠走的更遠。或者可以這樣說,他們就像那些帶有上古血脈的妖獸一樣,修的不是狂靈道,而是自己的道。
自己的好還是狂靈的好那就不是目前所能知道的了。
耳邊呼嘯風雷大作,十三郎顧不上查看、來不及想,雙手疊花翻轉不停,剎那千百次出手。
“定!”
沒有人解釋,腦海中自動浮現出一個念頭:征服不了那顆液珠,即便將來補過重來成就也有限。
意志就像思想,非神通手段能夠封鎖,狂靈意志互有感應,第一滴不行,接下來注定得不到全部。
“那就來吧!”
狂嘯聲聲,千萬禁環加上定字決,封住血箭、同時帶來更多劇痛與難熬的酸癢;剎那間,十三郎臉上浮現出千萬顆紅點,內里彩光溜溜四方亂竄,彷如千千萬萬頭兇獸。
千般瘋狂,萬種暴虐,無論多少橫沖直撞,不管將戰場、也即十三郎的身體蹂躪成什么樣,那層薄薄的皮膚卻再也沒有被突破,那些看似隨處可見的出口,再沒有打開過。
狂靈厲害,真靈又何嘗好欺負,苦修兩百多年,金烏之爪的煉化從未停止,經過這種淬煉的身體,豈是說破就能破。
大磨難必有大機緣,借助那股狂虐的力量,十三郎不停沖擊之前已被打開缺口,漸漸感受到修為變化,感受到那種持續的、連綿的、緩慢的、堅韌的感覺。
宛如久別老友重逢,也似破劫之后重生,百年苦熬終有盡頭,十三郎縱聲長笑。
“這只是開始!”
的確,這只是開始,區區一滴便需要承受這么多磨難才能吸收,接下去將那塊狂靈殘骨吸收完,路途漫長的很。此外還要考慮到恢復,化骨蟲的精力、分享與其方式等等。眼下可肯定的是,此前十三郎說的那些話或多或少有點多余,雖然化骨蟲天賦異稟。但不能像對待齊傲天那樣解決狂靈骨,每做一次這樣的轉化。不定需要多少時間休息。
“要提高效率就得強大,得想辦法讓化骨蟲變強,看樣子它不能直接食用,該怎么吸收呢”
此刻,沉浸思慮中的十三郎沒有留意到,當其內息慢慢平復,當星印如約而至吸納法力的時候,頭頂陰陽圖案首次浮現出來。圖案中最后缺少的部分,慢慢出現幾絲痕跡。
那是兩顆圓珠,鑲嵌在陰陽兩側,與周圍一道構成如八卦圖之內里。
就像兩只眼。
十三郎沒注意到這一幕,目光在化骨蟲身上轉來轉去,腦子里不停轉著念頭。
“不知道球球是怎么做的,比這大百倍的狂靈骨,它能消化得了?!”
“我想球球了。”
托著腮幫坐在洞府門口,小不點的視線像周圍星河那樣閃啊閃,神色幽幽不寧。四周地面上。石頭旁,樹枝頭,角落里。或盤或臥著一頭頭體型大小不等的妖獸,無一例外全是幼崽。
妖獸也會難產,有母獸因難產而死的例子,尤其星漏淵這個地方,類似情形格外多。小不點在此玩耍近一年,萬里區域幾乎走遍,帶回來一堆從小沒了媽媽的幼崽,當玩伴。
許是天生具有靈智,又或星漏淵這個地方確有其異。再或者妖獸就是這么傻,聽到小不點的話。那些幼崽似乎都懂了一樣,個個聳拉著腦袋嗚嗚低鳴。有些提不起精神。
對它們而言,星漏淵其實是個適合生長的地方,尤其沒有母獸照顧,這個幾乎見不到殺戮的區域尤其難得。但不知道為什么,別的母獸似乎沒有意識到這一點,產仔趕來產后必走,絲毫不肯、或不敢停留。
一只毛茸茸形如貍貓的幼獸膽子比較大,晃著身子歪歪扭扭拱到小不點懷里,嗚嗚說些它認為安慰的話。以往,這樣的舉動總能俘獲芳心,從而比別的同伴得到更多賞賜:狂靈石。
這次也不例外,但與以往有些不同,小不點沒有像往常那樣陪它玩耍,朝其嘴里塞一顆狂靈石后便放到一邊,神色依舊怏怏。
“毛毛乖,好好修煉好好長大,將來稱霸天下。”
如此這般說著做著,小不點扭頭看看內里幽暗處,嘴巴鼓起老高。
“我想球球了。”
“我沒辦法。”
半死不活的聲音,若對人說這就是程血衣,怕是要被人先抽兩個嘴巴,跺上幾腳,再痛罵兩聲神經病才罷休。一年不見,血衣殺者銳氣全無,臉上身上處處都是疲憊與無奈,還有無法傾述的委屈與怨言。
就這還算好的,因為話題扯到球球,血衣殺者生出幾分興致,否則根本不會、也不敢搭腔。
與十三見面的時候,球球便已進入到五行舟的肚子里,程血衣只聞其名、沒有親眼看到神奇,遂試探說道:“這里,十三收服的那只大地之獺天賦異稟,能尋找與狂靈有關的寶物?”
“那當然。”小不點沒能察覺到機關,驕傲回答道:“上次獸潮就是球球的功勞,要不然的話,叔叔沒機會和爹爹做朋友。”
“”程血衣想說好稀罕,話到嘴邊變了調子,小意說道:“球球和狂靈有什么關聯?”
“我怎么知道?”小不點奇怪反問。
“.”血衣殺者斟酌言辭,說道:“叔叔的意思,這里可是狂靈頭顱,據傳就是狂靈記憶的核心,沒準兒會有稀罕寶物。”
“是啊是啊,可惜球球在睡覺。”小不點聲音沒滋沒味,鄙視血衣叔叔滿口廢言。
“睡覺也無妨,說不定聞到寶物氣息,這就醒了呢?”
“會嗎?”
“沒準兒會。”
“呃”
“不過有一條。”
以往沒試過欺騙小孩,程血衣發現這真是個艱苦活,緊張到直想冒汗。
“星辰風暴是個大麻煩,不知會不會給球球帶來干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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