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藍紗X
“轟隆”一聲。
滾滾悶雷從天際傳來,沉暗的烏云滾滾而來像是要壓垮這世間的一切。空氣中有遠遠飄來的土腥味,風呼呼地吹來,烏云漫卷,枯葉飛舞,平日華麗的宮闕重樓仿佛成了空蕩蕩的鬼蜮之城。
她站在鳳棲宮殿前,良久地看著眼前的天地變幻,沉默不語。身后細碎的腳步聲,沉香已為她肩上披了一件薄薄的錦面披風妲。
云羅回頭,沉香嘆道娘娘這樣奴婢很擔心。禾”
云羅扶著肩頭的披風,轉身走入了殿中。她問道劉陵了嗎?”無錯不跳字。
沉香搖了搖頭。云羅眼中皆是失望。
兩天了,兩天中鳳朝歌一點消息也無。而李天逍的御駕則安穩地回到了皇宮中。那阿木的行刺與叛逃不過是他布下的一顆迷惑敵人的棋子,真實的那阿木早就被他西放逃了。背上叛亂行刺的罪名,想來將來那阿木的日子將會十分悲慘。
而所有的人都上當了。
岐國不明就里,聽說李國主驚慌不已,打算再派人前來遞交國書道歉。京城四方鎮南軍營中四萬精兵將京畿牢牢守住,方圓百里不得有人帶兵帶刀,各郡縣州郡調防的調防,預備起程的預備,誰也不知這些條條命令是為了樣的目的,是為了守衛京畿還是單純地試探各州郡的忠心。
帝王之心不可測,而妄自揣度君心誰都不敢,特別是在這暗自風聲鶴唳的時候。
云羅坐在殿中,看著外面風云將變,眸色復雜,長長嘆了一口氣。
天色還早,不過是午時剛過不久,卻因為這即將要下來的罕見深秋暴雨天而提早暗了下來。有宮人點燃殿中的燭火反而令殿中更加昏暗。狂風越來越強烈,空氣中的塵粒還有枯葉呼啦啦都吹進了殿中。
有內侍急忙去關上沉重的殿門還有門窗。可是看不見外面情形光聽著呼呼怪叫的風聲則令人心中更加害怕。就像是天地間有一頭上古惡獸在肆虐人間,狂風壓垮房屋,用咆哮在嘲弄無知的百姓。
云羅不由縮了縮肩頭,心口怦怦跳了起來,一股不祥從心中蔓延,像是瘋狂長著的荒草無法制止。她有心悸癥,雷雨天氣就如她的夢魘,狂風暴雨前她總是渾身不適,尤其心口更甚。
眼前空蕩蕩奢華的宮殿在搖晃燭光的照耀下有種沉沉的死氣,帶著詭異的氣氛令這暴雨前的氣氛更加壓抑。
云羅扶著心口,張了張口卻茫然不知要喚誰來。
想要見的那個人早就不知在哪,他含恨而去不知要做出事來令她心中追悔不及。他恨她。恨她不能同他感同身受。
可是看慣了生生死死世間百態,她多想告訴他,百年后塵歸塵,土歸土。一切不過是專眼的一場空。為要拿這些歲月去恨,而不是好好地過下去呢。
外面的風聲更大了,積攢了好幾天的雨終于噼里啪啦地下了起來。重重敲打在宮檐上,敲打在窗欞上,像是爆炒的蠶豆越來越快越來越密集,最后嘩啦一聲轟響天地一片漆黑,沉暗得看不見不遠處的宮闕重樓。
鳳棲宮中所有的人仿佛都沉默了,連最活潑的宮女都不去了哪里。
云羅這才竟然一個人在偌大的殿中守著。她茫然四顧,仿佛又一次沉在了夢魘中無法自拔。
誰會來?……
她張了張口想要喚宮人前來陪伴,忽然殿門被急促的聲音重重敲響。那一聲聲拍門聲把她嚇了一大跳。云羅心大大一跳,心口一陣揪痛,可是她想也不想,匆匆上前奮力打開殿門。
狂風暴雨隨著打開的門橫掃了進來。云羅不提防被澆得一身都是。門外站著渾身濕透的劉陵。他匆匆進了殿中,將殿門奮力關上。
云羅急忙問道樣?聯系到了阿晉沒有?”
劉陵氣喘吁吁,擦了擦從頭頂到不斷流下的雨水,半晌才道娘娘,不好了!鳳……鳳將軍出事了!”
云羅心中猛地一慟,她還來不及說就一把將劉陵的領子捉住,咬牙凝聲問道他出了事?”
劉陵驚喘未定,氣息不穩,斷斷續續地道奴婢不……是晉傳的消息……他說趕到的時候來不及……鳳將軍出事了。”
“不!我不信!才兩天而已。皇上根本不朝歌要調兵,他會出事?”云羅目中通紅,厲聲道這兩天他根本來不及去往梁國途中,甚至還來不及出郡,會出事?!”
劉陵大大喘了一口氣,擦干臉上的雨水,揮了揮手道不是……不是那個!不是皇上!是鳳將軍的軍營中出事了啊!”
云羅心中一松,不是李天逍就好,可是下一刻心又重重揪起。她急忙問道軍營中好好的會出事?”
劉陵從懷中掏出一個竹筒。竹筒纖細,頂端封了臘。他一路趕來又遇上了傾盆大雨狼狽不堪,還沒來得及掏出密信就被云羅催著連連逼問。云羅見有密信,急忙接過打開。
她從竹筒中掏出一張薄如蟬翼的素絹。密信上寫得密密麻麻。筆跡潦草,可是她卻認得是蘇晉的筆跡。她一目十行看完,頓時踉蹌后退一步,臉色煞白。
鳳朝歌,真的出事了!
黑夜籠罩大地,雨水不停地沖刷著這片天地。有暗紅的血水隨著雨水匯聚成溪水滲入了水洼之中,然后流遍了滿地。雨下得很急很大,這幾乎是這一年唯一的一場秋雨,也是最大的一場秋雨。
寒氣隨著雨的落下而悄然遍布人間,血水越積越多將污濁的水洼都染得暗紅。
地上橫七豎八地躺著一具具尸體,尸體著玄青色服色,一張張面目上青青白白,身上刀劍痕跡交。漸漸放眼看去,觸目驚心,只見這一片原野上到處都是尸體,有的還保持著最后奮力一刺的姿勢,手中的長劍刺入對方身體中,而的身體也同時被對方刺中,雙雙倒地。有的則是尸首分離,斷肢殘臂上還握著兵器。
尸山如堆,漸漸地,原野盡頭的尸體漸少,最后有一個人面朝地面,手中的長劍還身旁尸體中,而他身上刀劍傷痕滲出血來,點點滴滴隨著雨水在身下匯集成血泊。
雨水不停地落下,打在了他的臉上,將他臉上的血污沖刷干凈,露出他原本俊美而白皙的面龐。他墨發已散了,糾結著血胡亂地披在身后,雨水不停的落下打在地上,也沖刷著地上的泥土。
這一片修羅場上,死氣沉沉,似乎再也沒有一個活口。雨無聲而沉默地下著,仿佛要用最原始的天水來洗凈這世間的血腥與污濁。
終于,他眼睫顫了顫,緩緩地迷茫睜開眼。傾盆的寒雨中他仿佛又回到了三年前那個寒冷的春雨天。那是他這一輩子最屈辱最晦暗的日子。
他敗給了鳳朝陽,他的同父異母的哥哥。
他敗了。
一干忠于他的臣子死的死,逃得逃,叛的叛,如華凌峰這樣的老將軍也全族被斬,頭顱掛在城門上……
他敗了。
而這一次,他真的要死了嗎?
他眼簾微微顫動著,身上無一處不冷,寒意滲入骨髓中,仿佛要把他生命熱量一點點奪去,他吃力地睜開眼,慢慢地翻過身看著昏暗的天幕。
此時此刻,她在做?
是在翹首盼著他,還是就在那華麗的宮殿中巧笑倩兮地依在那個男人的懷抱中……
他仿佛聽見她說。
“我想要的,你不懂就罷了。”
“……我要的不過就是與你一起生生世世,不理會世間污濁,你心疼我,我心疼你。好好過下去就是。……”
“……你心疼我,我心疼你,好好過下去……”
“朝歌……”
她柔柔的聲音在腦海深處響起。他能看見她低頭編著一只精致的草蝶,然后無言地放入他的掌心。當時的他一定是覺得好笑的。可是他不知,沉默的她給的卻是他這一輩子最真最美的一切……
“昀兒……”他看著天地間千條萬條的雨絲落下。
這么冷啊。他就要死了吧,就要這樣死在荒地中結束的一生。她的美,她的笑,還有那腹中還不知男女,不知長得像她還是像他的孩子就要從此永別了吧……
“昀兒!——”他用盡全身力氣,沖著蒼茫的天際吼出最后的不甘。
“啊!——”云羅猛地從夢中驚醒。
她夢見了鳳朝歌。渾身是血地朝她走來。他頭發披散,一如當初在衢州與梁軍決戰時的那樣,目光絕望狠戾。他像是要與她說,可是她竭力想要聽卻在聽不清。
殿中有燭火燃起,殿外的風雨依舊。雨水仿佛不停止,嘩啦啦從中午一直到了深夜依舊不停。
宮女們為她端來安神的燕窩牛乳,沉香打起了帷帳,撥了撥已經熄滅的沉水香。
“幾更天了?”云羅撐著床頭,沙啞地問。
“才一更天。”沉香道。
她上前擔憂地看著云羅慘白的面色,道娘娘是不是做了噩夢?”
云羅無言地看著她,點了點頭,道去叫來劉公公。我有事要問他。”
沉香不贊同娘娘應該好好休息。從玉林草場后娘娘一直心神不寧,這對孩子很不好。”
云羅慘白一笑,道我不好,但是……這是他的命,也是我的命。管不了了。”
沉香長嘆一聲,悄悄下去。不一會劉陵匆匆前來。
寢殿中,兩人的臉色被燭光一照都有些慘白難看。寢殿中沒有別的人,孤衾涼被,她似乎總是一個人待在殿中。
“說說吧。朝歌可能逃到了哪里。”云羅披衣起身,拿出一張宣紙,拿了筆墨直定定看著劉陵。
劉陵心中一嘆,上前勸道娘娘不必擔心,鳳將軍一定能夠……”
“嘩啦”一聲,她已狠狠將手邊的茶壺揮落。劉陵一顫慌忙跪下。
“軍中梁人細作造謠嘩變,死傷數千,蘇晉趕到時就是這樣情形!你還說他一定沒事?!”云羅眼中通紅如血,“我不是讓你告訴他,提防前來投靠的梁國人中有鳳朝陽的細作嗎?!你到底說了沒說?!”
“說了!奴婢都說了!奴婢敢不說?可是千防萬防,還是防不了啊娘娘!”劉陵失聲辯解,痛心道晉趕到時,以為能及時勸阻鳳將軍南下潛入梁國,可是卻看見軍營中尸首遍地。原來梁人細作在軍中造謠,說……說鳳將軍早就向皇上投誠,以割地稱臣的代價,讓皇上助他攻打鳳朝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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