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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曉入院第一天，午夜，張曉父母由阿文照顧著茶點坐在外間，但三人心思都在里間病床前，禛已在床邊坐了一個多小時了，身形有些佝僂，如膜拜般捧著張曉掛著吊針的手，眸中滿溢疼惜，無語凝望著，如上邪山巔的祈禱石般，一動不動

張曉父母沒有問他們之間發生了什么事，沒有問女兒為什么會跑到那里去，沒有問女兒為什么寧可在海邊吹一夜冷風也不打電話求助，明明電話還有電，二人什么都沒有問，張飏等人走后沒多久，這個尹震就出現在病房門口，滿身的疲憊，滿眼的疼惜，滿心的愧疚讓二人選擇了默默跟阿文坐到外間稍事休息吃點東西，只是時不時的轉頭看一眼里間，那個男人如化石般，一直保持著坐下那一刻的姿勢，未動分毫

忽見女兒蹙眉囈語，張媽媽身形欲動，被張爸爸攔下了，張媽媽抬眼看時，尹震已急步到桌邊倒了水回到床邊，小心的托起張曉身子輕攬在懷里，小心的喂著水，小心翼翼的樣子如同手中托著的是一枚肥皂泡般，疼惜的眸光柔柔籠著張曉蒼白的小臉，執杯的手有絲微顫

張媽媽放心的坐穩，接過阿文遞過來的茶水，淺抿一口，卻在咽下去的同時將手中茶水潑灑，里間，張曉看清了眼前人厭惡的喊一聲：”你不要碰我”，拼全力將尹震推開，手中水亦潑灑了滿手，而禛自己卻是渾然未覺，只驚慌的盯著病床上搖搖欲倒的張曉，手擔憂的伸向前，身子卻只做了前撲的勢子沒敢靠過去，擔憂的聲音噎在喉嚨，只聽清一句：”若曦

外間三人已同時跑進來，阿文抽出禛手中的杯子，慌抽紙巾為他擦拭著手上袖上衣襟褲子上的水漬張曉父母已沖到病床前，張媽媽扶住虛弱到坐不穩只能雙手撐床卻仍厭惡的瞪著禛無力的低喊著”讓他走”的張曉，張爸爸看了女兒一眼拉著禛到外間坐下

“曉曉，你要做什么？你要去哪兒？”張媽媽慌亂的聲音卻令三人同時又站了起來，三人進去的同時看見張曉已迅沖進了浴室，張媽媽跟到門口卻發現張曉反鎖了門，聽到開蓮蓬淋浴的聲音，幾人都慌了，張媽媽慌亂的拍著浴室門聲音慌到極點：”曉曉，你現在不能洗澡啊，曉曉，你聽話，你開開門”

“阿文，快去找護士拿鑰匙！”看到張曉如此厭棄自己，竟因為自己剛才的碰觸，禛心痛到極點，身子禁不住一晃，阿文慌扶住，禛才恢復了理智急忙催著阿文

護士邊進門邊喊的一句話卻令眾人大吃一驚：”怎么這會兒洗澡？早就沒熱水了呀？她不要命了？”禛的心揪成了一團，緊咬著牙，指甲掐陷入肉

看著浴室門打開，張爸爸拉禛出來，聲音低沉：”你先回去吧，有什么事等曉曉好了再說”

禛抬眼看了看里間，張曉已被張媽媽用被子緊裹，牙關打顫，臉色青紫，淡粉的被子竟沒能為那張小臉抹上一絲紅暈，禛強忍心痛，沖張爸爸點下頭，被阿文扶出去時，身子已搖晃腳步亦虛浮背影的感覺身心俱疲

此后一連三天，禛仍是每天這個時間過來，不敢進門，只站在門外，透過門上小小的一線玻璃，無語凝望，身邊阿文舉著吊瓶

今天沒見禛按時來，張媽媽忍不住有些擔憂的低聲問張爸爸：”明浩，那孩子不會有什么事吧？”

張爸爸瞟了眼門外，微一沉吟，語聲卻透著不確定：”應該沒事吧，有那么多人照顧他”

“你說他和咱曉曉之間究竟發生了什么事？弄成現在這樣？”張媽媽看了一眼沉睡的張曉，蹙眉低聲問道

張爸爸亦看了看張曉，嘆息著搖搖頭：”不知道，找機會你問問曉曉？”

張媽媽愁眉緊鎖嗔怪道：”你的女兒你不清楚？她不想說的事有誰能問出來？要不你找機會試試問問那孩子？”

張爸爸又轉頭看了一眼門外，還是不見人影，若有所思的點點頭：”行，我試試，那孩子看起來也是個重情義的，兩個人怎么會鬧成這樣？”沉思著不覺蹙緊了眉頭，一瞬記起，轉向張媽媽，柔聲道：”慧蘭，你不是要回去給曉曉拿衣服嗎？快走吧，今天晚上就在家歇著吧，明早捎來就行”

“好，我明天捎點面來，這里的飯菜雖說還行，但總不如自己做的順口”張媽媽點點頭，邊起身收拾了一大包衣物：”我順便再給曉曉把這些衣服洗洗”

張爸爸淡淡一笑：“你呀，就別嫌了，我看呀，咱們在這里的一切恐怕都是那孩子特意安排的，包括曉曉的主治醫生都不是本院的”

看張媽媽驚疑的望著自己停了收拾的動作，張爸爸認真的點點頭，給了她一個肯定的答復，接道：”我也是無意中發現的，咱們的飯菜是一家飯店每天按時送來的，你沒發現所有飯菜都是曉曉愛吃的嗎？那個黃醫生恐怕是他住的那家醫院派過來的，我那天看見黃醫生在向他匯報情況，旁邊一人看上去比黃醫生還恭敬，我聽他好象稱呼那人曹院長，可能是這家醫院的院長什么的”

“那該讓曉曉好好謝謝人家才是，怎么曉曉還？”張媽媽有些動容，看了眼女兒又轉不解

“你先別告訴曉曉，他既然將這些事安排的滴水不漏，就是不想讓我們知道，找機會我跟他談談，問清楚他和曉曉之間的事再說吧”張爸爸若有所思的說著，又看了一眼門外，一瞬轉向張媽媽道：”行了，你快回去吧，我送你上車”

張曉父母提前大包小包出了病房，輕輕關合房門，急急下樓而去，一陣極力壓低的細碎腳步聲過后，走廊又恢復了靜幽，萬籟俱寂，只有幾盞暖暖的燈光靜靜的擋著秋夜的蕭瑟

一陣急急的腳步聲劃破樓內的寧靜，披著肅殺的秋風急奔上樓，只一瞬，寧靜的走廊響起他越來越艱難沉重的腳步聲，隱隱的似能聽到他急劇的心跳已顯慌亂，走廊里暖暖的燈光憐惜的看著他佝僂在樓梯扶手上的身形，急促喘息著，眼光卻急切的盯著那間病房里溫暖的燈光，咬牙抬步，勉力的拖著疲憊不堪的身子爬了上來，歇都不歇徑湊到門上那線玻璃前，急急看去，蒼白的臉上現出了放下心頭巨石的神情，扶著墻急劇喘息著，眸光柔柔籠住里面病床上小小的身影，唇角一絲笑意暖暖

張爸爸剛走上樓，見那人靜靜的站在張曉病房門前，透過門上一線玻璃默默凝著里面，側臉線條柔和，眸光寵溺疼惜，張爸爸不由的停住腳步，打量著那人，心里分析著：如此深情的眸光，應是相濡以沫幾十載情深不移的丈夫對妻子的，怎么也不可能是認識了短短幾天的人會有的正疑惑間，卻見那人大驚著沖進去，張爸爸一驚，忙奔過去

見禛一手抓住了張曉的手腕，一手正在扶起輸液架

“你來了”張爸爸走進去，淡淡的招呼一聲，禛慌回頭，禮貌笑笑：”伯父”俯頭將輸液架提得離病床稍遠，確保張曉手臂不會再碰倒，才將張曉手小心放到身側，輕輕扯被子蓋住，這才轉回身來：”伯父，我是因為看到”

張爸爸一笑打斷他，示意他坐到外間，一邊道；”不用說了，我知道，過來坐會兒”

二人剛一落座，禛看了里面的張曉一眼，不安的道：”伯父，請不要讓張曉知道我來過，尤其不要讓她知道我剛碰過她”眸光中盡是不安擔憂的懇求

“我明白”張爸爸遞給禛一杯水：”看你臉色不太好，不舒服就別過來了”

禛笑著接過，自嘲一笑道：”謝謝伯父，我沒事，只是今天掛吊瓶的時候睡著了，做了個惡夢嚇醒了，實在不放心就跑過來看看，看到張曉沒事，我才能安心”

“你自己過來的？”張爸爸聽他一說才記起好象沒看見有人跟著他

“嗯”禛抿了口水，點下頭：”我醒時見他們都睡了，就沒叫他們，這幾天白天黑夜的照顧我，他們也是累極了”

“尹震”張爸爸遲疑一瞬終下定決心開口，眸光也緊緊罩住禛略顯蒼白的面容：”本來我是不想問的，但看你這些日子為曉曉所做的一切，我覺得我有必要問一問，曉曉是個堅強的孩子，但這些日子雖面上仍裝著快樂嘻笑，一個人時卻是沉靜的嚇人，你們兩個到底發生了什么事？那天曉曉去時還好好的，一切也都按著計劃做的，為什么第二天曉曉會跑去那里？為什么那天會那樣對你？”

聽著張爸爸說張曉獨處時的不快樂，禛仿佛又見到當年福緣死時那個悲恨到心死的若曦，他忍不住轉頭看了一眼沉睡的張曉，蒼白的小臉，秀眉緊蹙，睡夢中依然不快樂嗎？禛眸中立被疼惜與愧疚填得滿滿

輕嘆口氣，平息自己難過的心緒，禛轉回頭黑眸誠懇：”伯父，都怪我不好，讓她受苦，那天處理好公司的事后，我回去接她，發現她凍病了，就沒送她回家先把她帶回了醫院”

“這個我知道，阿文打電話告訴我了，說是等曉曉掛完吊瓶就送她回家”張爸爸淡淡的接道

“我那天有點累，等陪她掛完吊瓶看她還睡著，就想著自己先回病房歇會兒，等她醒了就陪她回家，誰知道這一歇竟睡了過去”禛懊惱的邊回想邊說著，張爸爸聽到這兒一副不以為然的表情，心道：這也沒什么呀，曉曉不可能為這事兒賭氣的

“等她醒了到我病房找我時，正看見我一個朋友在給我擦身”禛說到這兒不禁懊惱的蹙了眉，一時頓住說不下去，張爸爸仍是不解：”那有什么？很正常呀？”

“問題是”禛懊惱到吞吐：”問題是我那個朋友是個是個同性戀”禛懊惱到極點

“啊？”張爸爸驚訝的盯著他，一時無語

禛一見張爸爸表情，慌解釋：”伯父，您別誤會，我不是，他是我們公司的大股東，這次是因為開股東大會才回來的，他人一直在美國，他的男朋友也在美國，這次我是為了公司這次危機請他回來幫忙的，因為急著回去接張曉，有些不太急的事我約他稍后到醫院談，誰知道他來時我已經睡著了，保鏢們知道我們是朋友，就沒叫醒我，他又有潔癖，看我身上哪兒哪兒都不順眼，索性趁我睡著了，把我脫光了要給我擦干凈全部換過可誰知偏巧被張曉撞見我那副樣子張曉當時就誤會了可恨的是我當時睡著沒聽見，要不然，當時解釋或許還不會變成這樣”禛懊惱的垂下頭，愁眉緊鎖，將蒼白的面容埋入掌心，深嘆一口氣，穩了穩懊喪的情緒才抬起頭來，接道：”對不起，伯父，張曉現在不愿見我，我也不敢刺激她別再跟上次那樣，等她好了，我會想辦法跟她解釋清楚的，我不會讓她一直不開心的，伯父，請您相信我”

看著眼前的這個人懊喪中難掩不安渴盼的眸光，滿臉俱是對女兒的疼惜愧疚，同是男人，他能明白因為自己而傷到心愛的人那種懊悔到恨不得殺了自己的心情，如果這個人說的一切都是真的，那么這個人對女兒可謂用情至深，因為在旁觀者看來，這根本就是一個誤會，根本談不上誰對誰錯，解釋清楚就好，可這個人已將這一切都歸疚于自己，心里已給自己定了罪判了刑，刑罰怕是千刀萬剮都不足以平息心底的悔恨如果這個人說的是假的，那么他的表演可謂絕佳，逼真到讓滿天神佛都會感動于他的至真深情

張爸爸拍拍禛肩頭，暖暖一笑：”好了，既然是誤會，等曉曉醒了我跟他說，你身體不好，早點回去吧”

禛眸中現出喜色：”真的？謝謝伯父”禛眸光轉向張曉，眸中一絲不舍，轉回時眸光隱絲希冀：”我想再陪她一會兒，等她要醒時，我再走，行嗎？”

一句話，張爸爸忽記起他為女兒做的那些事，如果這個人剛說的是假話，那么他有什么理由在幕后默默的付出關愛而不讓任何人知道呢？如果自己和老伴不是每天都守在這兒，怕是連他每天會來看女兒這件事也不會知道吧？一個不求回報的付出關愛的人，又有什么理由編那些謊話呢？難道真是誤會？女兒對他的事反應如此強烈，看來這丫頭是用了情，可他們才認識幾天啊？

張爸爸凝著禛思忖著，禛見他一直不語，眸中浮起不安：”伯父？我再陪她一小會兒，行嗎？”

張爸爸猛的醒過神來，對自己剛才的失態有些不自然，剛要開口，卻聞里間的聲音驟然響起：”不需要，你走，我不想看見你，你走！”

沙發上的兩個人同時驚轉向張曉，同時出聲：”若曦””曉曉”

張曉正坐起身來，滿眼厭棄的盯著禛，禛只不安擔憂的站在門口不敢進去，張爸爸急步進去想按她躺下，張曉倔犟的瞪著禛，聲音更厭惡：”你走啊！”

“曉曉！”張爸爸此時已大體知道了事情原委，覺得女兒如此惡聲惡氣有些過分，不由出言喝斥：”尹震好心來看你”

“我不需要，他別來惡心我就行”張曉一直不愿跟任何人提及那天的事，但那副污穢不堪的場景硬是扎根在她腦中甩也甩不脫，只要安靜下來，就會浮出腦海，一遍遍告訴自己那人跟自己又沒有什么關系，管他是什么東西呢，以后互不認識就是，可每次想起來總覺得被人愚弄，最后歸疚于那人侮辱了自己夢中依戀已久的眸光，她要為那道圣潔的暖暖眸光掃清污

穢的塵埃

看到張曉眸中那厭惡已極的神情，禛的心中抽痛，只得強忍凄哀慌應著：”若曦，你別氣，我走，我這就走，你別生氣”

張爸爸對女兒的任性有些難堪，見禛慌亂退后的腳步有些不穩，慌叫住：”尹震，你不用走，坐那兒”

“爸？你讓他走，看見他我就惡心，你讓他走”張曉見爸爸阻止，不禁驚疑的低喊起來

“張曉！”張爸爸聲音亦大起來，氣瞪著女兒：”你不能這么說話，你知不知道，你這些日子在這里的一切都是他在打理，包括醫生都是”

“伯父”禛慌喊，他不知道張爸爸怎么知道的，但決不能讓張曉知道，心驚的大力一抽，令他的聲音猛滯了一下，再出聲時隱著痛苦：”別說我走你你別說”一邊說著一邊抬步，卻已臉色剎白冷汗滲出，只得扶了身邊桌子略緩口氣

“你說什么？”張曉沒注意到他，只抓著老爸的手大瞪了兩眼：”什么都是他打理的？”

張爸爸生氣的蹙眉盯著她：”一切，所有的一切，你吃得用的，這些藥，連醫生在內，都是他在照顧，不光你的，連我和你媽他都照顧得”

“我不要，我們走，我不要他的任何東西”張曉聽明白了老爸的話，一把推開老爸的手臂，邊喊邊慌亂的扯著手上的吊針，生生扯破了皮血絲滲出

張爸爸沒想到女兒是這種反應，慌按住欲下床的張曉：”曉曉，別瞎鬧，你剛退燒”

禛剛緩過一口氣來，正準備走向門口，忽聽張曉的怒喊張爸爸的慌亂，忙轉過身來，一見張曉手上的吊針竟將手撕裂出血，顧不得再一次襲來的巨痛，急步沖過去：”若曦，你別傷了自己，不是的伯父騙你的，不是的，你別”禛一邊幫張爸爸抓著張曉的手妨她亂動一邊慌亂的安撫著卻引來張曉更大的掙扎，拼全力的甩著：”你放開，不許你碰我，放開”

禛按住張曉正不斷流血的手，張曉甩得越大力他越大力的抓緊，嘴里慌安撫著卻已心痛到難以成句：”別動你別動，我放開你別別動”

張爸爸和張曉同時聽出了他聲音不對勁，張曉仍奮力的甩脫了他的手但已停止了掙扎，張爸爸慌回頭正見禛搖晃著險些倒下，一把扶住他：”你怎么了？”

見禛臉色青白只是喘息，嘴唇翕動已說不出話來，立時明白他是發了病，慌扶他坐上床，小心扶他躺下，嘴里急道：”先躺下，藥呢？你的藥放哪兒了？”

禛忍痛張開眼，卻見張曉已躲下了床，厭惡躲避的眼神令禛心里一酸，心臟一抽頓時痛得悶哼一聲，張爸爸已按他躺好，一邊在他身上摸著一邊慌問：”快說，你的藥在哪兒？”

禛想了想，苦笑著搖搖頭，忍痛開口，額頭汗下已如雨：”我沒帶”說完再無力氣，痛苦的閉緊雙目，蹙緊了眉頭，咬牙忍痛努力喘息著，卻是越來越艱難

“沒帶？”張爸爸大驚，他自己就有心臟病，他知道發作時沒有藥是什么后果：”你等著，我去叫醫生”

張曉自見禛發病起就恨恨的發覺自己的心又跟著抽痛了一下，聽他沒帶藥，腦中急轉，此時慌止住老爸：”爸，我這里好象有”一邊說一邊到沙發拿起自己的手袋翻找著，他記著那天阿文給了她一瓶的，只給禛服用了兩粒，應該還在包里

急急把包里翻了個底朝天，終于找到那小小的藥瓶，遞給老爸

“快去倒杯水”張爸爸一邊倒出藥粒一邊回身，嘴里吩咐著眼睛卻急盯著躺在病床上的人，那人已是牙關緊咬，好容易撬開塞了進去，張曉送過來水，張爸爸將禛頭略抬高，接過水來灌進去一點兒，擔憂的盯著：”孩子，快，咽下藥去”

隨著禛喉結艱難的一下上下，張曉心頭的一塊巨石似乎落下，接過老爸手中水杯，轉回去放下順勢坐到外間沙發里，告訴自己只是因為他發了病，好了自己就離開這里，從此再不管他死活，可眼睛卻時不時的掃過去一眼

張爸爸一邊撫順著禛胸口一邊擔憂的盯著他，見他面色漸漸轉緩，胸膛雖起伏急劇但總算喘息沒有那么艱難，這才放下心來：”好了，孩子，沒事兒了，你這心臟病發作起來怎這么”張爸爸一時形容不出來，自己發病時不象他這樣，來勢洶洶似乎只是一瞬便要奪去生命一般

禛勉力張開眼睛，喘息著道：”這都是被那毒品害的我身上毒未盡雖不犯毒癮了可還是加重發病時的痛苦”

張爸爸聞言疼惜的深嘆口氣：”既知道兇險，出門怎不帶藥呢？”

“我走的太急忘了”禛扯出一絲苦笑

張爸爸知道他為什么走得這么急，不覺更加疼惜，轉頭卻見張曉遠遠的躲去外間，又覺無奈，微蹙了眉：”曉曉，你過來照顧一下，我去叫醫生來給他檢查一下”

禛剛想止住，張曉已冷聲傳來：”您別操心了，爸，這家醫院水平不行，還是讓人家趕緊回去才是”

張曉說的是實話，語聲雖冷，心里卻有些擔憂，得趕緊讓他回醫院才放心，可禛聽來卻是在厭惡的趕他走，慌勉力撐著想起來，張爸爸聽著以為女兒在譏諷禛派自己醫院的醫生過來，不由得有些生氣，見狀忙止住禛：”別聽她的，這孩子被我寵壞了，你別往心里去，躺這兒歇會兒，你現在還不敢活動”

禛看了一眼張曉，苦笑著撐起身來卻已簌簌發抖：”我沒事了，伯父，我先回去”邊說邊掙扎著下地，硬撐著軟綿的雙腿沒讓自己倒下，卻已汗透頰背，張曉不覺替他捏了一把汗

“你這孩子，我怎么能放心讓你自己回去”張爸爸蹙眉扶住他：”快躺回去，別逞強”

張曉未出聲，只是蹙眉看著禛，見禛依然堅持著搖頭：”沒事伯父”張曉冷哼道：”爸，你真是多余操心，人家有的是人照顧，你出去隨便叫進一個人來扶他走就是”

張爸爸蹙眉瞪她一眼：”他今天是自己來的”張曉一怔，一時無語，只恨恨的看著那人逞強

張爸爸扶著禛，覺著他的身子已有下墜之勢，慌勸道：”來，孩子，聽話，躺回去，歇會兒再說”

禛也自覺體力難支，凄苦的抬眼看了一眼張曉，卻見她冷冷的轉過頭去，哀凄的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笑容凄苦無力：”算了伯父我還是走吧”邊說邊勉力提步，腿亦微抖，全靠意志強抗著綿軟，沒有倒下，卻只邁出一步，已是大汗淋漓，提不起第二步，只得借張爸爸的力暫歇，身子抖得越發厲害

張曉見那人看向自己時，慌亂的側過了頭不想讓那人看到自己眼中的擔憂，但那人費力吐出的每個字卻又揪著她的心，令她忍不住轉回頭來，擔憂的盯著那人邁步，心里恨道：逞什么強？指尖卻已攥到發白，終忍不住開口：”有本事自己走，別用我爸扶”，禛與張爸爸同時看向他，禛眸光更黯，張爸爸已生氣，張曉白了禛一眼繼續道：”走不了就回去躺著”

禛眸光倏亮，面上是凄苦的喜悅，張爸爸聽出女兒嘴硬心已軟，氣嗔她一眼，沖禛道：”聽話，回來躺下，來”

禛躺在那里，暖暖應著張爸爸關切的噓寒問暖，眼睛時不時瞟向沙發上的張曉，她的每一聲咳嗽都輕易牽動他的眸光，漸漸的喘息漸勻，禛感覺疲乏不堪，張爸爸好言勸著：”睡會兒吧，發過病后是特別累的”禛看了看踡在沙發里困倦的張曉，強笑著搖搖頭，撐起疲憊不堪的身子緩緩下床：”我沒事了，伯父，張曉累了，您也不能一直坐在這椅子上，我先回去了，你們休息休息吧”

張爸爸有些擔憂的猶豫著，張曉已冷冷的開口：”我剛給阿文發了信息，他快到了”沒有說出那句你再歇會兒吧，可已足夠令禛喜悅，唇角笑意暖暖看著她，柔聲一句：”謝謝你”卻換來張曉一個白眼，起身回了床上躺下，蓋好被子，閉了眼不再理他，張爸爸卻喜悅的一笑，沖禛使個眼色，二人相視一笑到沙發坐下：張曉沒有嫌禛剛躺過，那被子應還有禛的體溫呢

接到張曉出院的消息，禛喜悅的去了醫院，卻遠遠的見張曉已上了張飏的車，待他趕到時，車子已絕塵而去，陽光打在他孤獨的肩上，投下落寞的影子拖拽到虛無，如果讓他知道張曉久久凝著后視鏡，他的心會不會暖一些？張曉父母相視一笑，張爸爸回頭看了一眼那道頎長的身影

“這是敲了些什么？”張曉懊惱的盯著屏幕，煩燥的把剛敲進去的字全部刪除，手再次撫上鍵盤時，卻不知該敲什么，索性起了身，這是今天第五次站在窗前了，可馬路對面還是空空的，偶爾車流穿梭，卻始終不見那輛車

回家的當天晚上，張爸爸就把禛的話原原本本的告訴了張曉，張曉聽完說了句：”鬼才信呢？不過跟我沒關系，根本沒必要跟我解釋什么”不過心里卻有些釋懷，自己解釋是：總算沒有侮辱我夢中的眸光

自出院第二天，禛每天都會出現在馬路對面，時間不定，但每天都見幾乎成了張曉的習慣，從二樓辦公室的窗前看下去，看不到人，卻能覺到那寵溺關愛的眸光暖暖的罩著自己，起初幾天她想下去趕他走，可想想還是忍住了：馬路又不是自己的，他要待就待好了，自己趕他時萬一發病倒霉的還是自己

朋友們來時，認出他的車，凌云沖動的想去趕他走，張曉搖頭止住，瞪他一眼：”馬路是你家開的？他愿意待待著去，我們該干嘛干嘛”說完拉開車門上了張飏的車，一行三輛車絕塵而去，張曉那一天卻在滑翔傘上失了神，笑容停頓了好久

老爸來時，問張曉：”他每天都來？”張曉不屑無謂的點點頭，先行進店去給老爸準備茶，誰知老爸卻回身把他拉了進來，張曉只得為他也泡了一盞太平猴魁，看著他眸中異樣的喜悅神彩，張曉沒有陪老爸飲茶，自己上樓碼字去了，他和老爸卻是相談甚歡，老爸竟有相見恨晚的感覺，告訴張曉他也喜歡太平猴魁，而且知之甚深

那天后，他偶爾會進店來，要上一壺太平猴魁，張曉卻一次也沒有親自動手為他泡過，他總是只淺抿一口，便整壺擱下，再不動了，只呆呆的坐會兒

大多數時間他還是在車里，靜靜的凝著店里，張曉知道，自己在樓上時，除非站到窗邊，否則他根本看不到自己，可他依然靜靜的坐在車里

張曉無法靜心碼字了，索性執了盞坐到窗前秋千椅上，腳尖點地，輕輕悠晃著，眸光卻凝著馬路，張曉懊惱的發現，這是今天第七次站在窗前了，而且每一次都是在搜索那輛車，更懊惱的發現自己的心頭竟閃過一念：他不會是病了吧？

天色已沉，淅淅瀝瀝的秋雨，未沾身都覺出涼意，拾起手機看看時間，十點了，該打烊了，已經聽到樓下店員收拾衛生的聲音，張曉抬手喝光杯里的茶，眸光順勢又掃了一遍，還是沒有來，自嘲的笑笑擲了茶盞，抓起手袋轉身下樓，跟店員招呼一聲就要出門，卻在瞬間滯住了腳步

那人就坐在窗前，還是他第一次來店里時的位置，一壺茶早已涼透，想來又是只抿了一口，神色暖暖，眸光柔柔，籠著自己，觸上自己的眸光，他唇角漾起暖暖笑意，一時間竟覺秋雨的寒涼消減了好多

張曉只是微一遲滯，沒有理他，繼續提步向外走，心底卻覺有哪不對勁

走過他的桌子到了門口時，張曉才想起來：怎么就他一人？他的車呢？

心里想著抬眸又掃了一遍，確實沒有他的車腳步微一頓，想了想，一咬牙還是出了門，也許人家換了車呢，于他還不是小菜一碟？用得著自己瞎操心？

車子拐上大路，行了一段，心里卻一直有一絲隱隱的牽掛，看看車外，雨越下越大了，懊惱的靠邊停了車，撥通小云的電話：”小云，關好門了嗎？”

“曉曉姐？你怎么這么問？我辦事你還不放心呀？早關好了，我檢查了一遍才走的呢”

“噢，那就好，那個你關門的時候，有沒有客人”

“有啊，就是每天都來的那位，我鎖好門走了看他還站在門口，問他，他說在等車”小云回答后覺出什么來，打趣道：”怎么？曉曉姐開始關心他了？”

張曉給了她一聲皮笑肉不笑的聲音，嗔道：”快回去吧，明天記得早點來，再遲到看不扣你工資”

掛斷電話，張曉遲疑了一瞬，外面大大的雨點驟然砸響車頂，幫她下了決心，打亮了轉向燈，掉頭開了回去

雨幕細密如織，雨點寒涼透骨，昏黃路燈透過雨幕射出來更顯的燈光如豆，那人抄手站在門廊下，神色恬淡閑適，唇角甚至噙絲暖暖笑意，眸光悠遠，似乎透過磅薄秋雨看到什么幸福時光般，全然未覺寒風裹挾冷雨早已打濕他身上薄薄的衣褲，直濕到腰間

張曉的車子停在面前的一剎那，禛的眸中迅溢滿驚喜，受寵若驚的盯著緩緩降下的車窗：”你怎么還沒走？你的車呢？”張曉的聲音冷冷淡淡，但微蹙的眉頭眼底的擔憂卻沒逃過禛的眼睛，凄風冷雨中他的心底立時暖暖

“我的車在來的路上壞了，阿文回去換車還沒回來”禛俯頭笑著，眸光熠熠映著秋雨水簾，竟比水滴還要晶亮，只是這一俯頭，窄窄的門廊再也遮不住，立時被雨澆濕，發絲瞬間已滴水

張曉懊惱的蹙眉冷冷的扔給他一句：”上車”禛竟一時愣怔沒反應過來，張曉瞪他一眼，他才慌拉開車門鉆進了車里，只這一會兒，身上亦滴水

張曉從儲物箱里摸出毛巾扔給他，邊發動車子問：”怎么是阿文？司機呢？”

禛接過毛巾，擦拭著頭發時隱隱聞到淡淡蘭香一時恍了神，聞張曉問大夢初醒般忙回道：”啊？噢，我來你這兒都只讓阿文一人陪著”

張曉象看白癡一般看他一眼，回眸望著前方，專心開車，拐上大路才想起：”送你去哪兒，還是醫院嗎？”

“我昨天出院了，可以送我回家嗎？”禛放下毛巾，小心翼翼的試探著

“地址？”張曉頭都未轉，聲音如車外雨滴，聲聲冰冷

“海岸路”

見張曉不再說話，禛只好沉默，兩人耳邊只有雨打車窗的聲音，滴滴浸著寒涼，禛時不時偷眼看一看專心開著車的張曉，心底暖暖，竟完全忽略了身體的寒冷

然而身體卻是最誠實不欺的，禛在車行進中就已噴嚏不斷，引得張曉冷冷拿眼剜他，扔給他一包紙巾，站在雨里時早已冰透的腿，再經過長時間蜷在車里，早已冷到麻木，停了車開了門，禛邁腿時才覺出腿竟不太聽使喚，尷尬的苦笑著搓了搓下車時仍是一瘸一拐，從下車到別墅門廊短短三級樓梯，他又已被淋透，到了門廊他不進門卻扶著墻坐上了旁邊回欄，張曉不解降下車窗冷冷問道：”怎么不進去？坐那兒干嘛？”

禛打了一個噴嚏方朗聲回道：”鑰匙在阿文車上，我等阿文回來才行”

張曉一愣，冷冷撇一下唇角：不是富可敵國么？家里連個傭人都沒有？

禛又一個噴嚏震的胸口發悶，抬起頭見張曉的車子已馳入雨幕，凝著車子漸漸遠去，禛心中有些失落，再一個噴嚏抽出一張紙巾，不覺唇角又噙上暖暖笑容：若曦，很快你會再次相信我，把鏈墜交給我吧？

張曉回來時，遠遠的看見阿文拉開車門，鉆入車子，馳入雨幕，那人自己打開門，邁步進去，身形孤獨寂寥，拖著重重的疲憊，張曉正想開車離開，卻見里面半天不開燈，不覺停下發動車子的手，靜靜凝著屋內，心里升起一絲擔憂

等了一會兒，有些氣惱自己的決定但還是順應了自己的心，把車開到門前，拉開車門，拿起車前的奶茶沖下車沖到門前

今天一萬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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