艷骨歡,97真相呼之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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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嫵兒,母后年紀大了,病痛纏身,你有孕在身,同住一殿終究不好。全本書庫我擅自做主,讓宮人打掃了鳳棲殿,今夜起你便住在這里。”楚明軒含笑解釋,“你別多心,我只是為你腹中孩兒著想。”
“謝王爺關懷。”她客氣道,“只是我一人住在這里,覺得怪冷清的。”
“不冷清,你看她們是誰?”他望向殿內,頰邊笑影溶溶。
她望過去,但見兩個著宮婢衣袍的姑娘站在殿內,笑盈盈地看著自己,呆了。
阿紫,小月。
她們笑瞇瞇地走過來,一人拉住她一只手,不約而同地笑,“夫人……”
沒想到還能見到她們,葉嫵驚喜地笑,“你們還好嗎?”
她們一齊點頭,笑中含淚,“奴婢很好。”
楚明軒叮囑道:“往后你們二人近身服侍嫵兒,萬事當心。”
阿紫和小月異口同聲道:“奴婢謹記。”
然后,她們先行退下。
欣喜過后,葉嫵思忖,他把她們帶進宮,讓自己有個伴,不至于覺得孤單,僅僅如此?
“這個驚喜,喜歡嗎?”他笑看她,語氣一如帝王寵愛妃嬪的口吻媲。
“喜歡。”她真心高興,語氣卻冷淡,“王爺有心了。”
“怎么了?你不喜歡住在鳳棲殿?”
“住哪里都一樣,沒什么喜不喜歡。”
楚明軒拉她踏進大殿,握著她的臂膀,深深地凝視她,“雖然皇兄未及冊封你,但你懷有皇嗣,自然要住在宮中。你放心,你與腹中孩兒就交給我,我會盡平生之力護你周全。”
葉嫵暗自思量,這番話的字面意思是,他會保護自己,沒有別的心思。
他語聲低沉,“皇兄意外駕崩,我知道你傷心悲痛,但也要顧及腹中孩兒,否則皇兄也不會瞑目。一切有我,你在鳳棲殿好好安胎,無人打擾你。”
她淡淡道:“謝王爺悉心安排。”
他輕笑,笑如琉璃那般純凈,毫無半分塵垢。
登基大典如期舉行。
文武重臣齊聚文淵殿,使得寬敞的前庭、大殿變得擁擠不堪。
黑綢白幔依然垂掛,殿宇籠罩著一股肅穆,令人覺得壓抑。
然而,無論是朝臣,還是宮人,面上皆有喜色。因為,新帝登基,將迎來全新的氣象。
葉嫵踏入大殿前庭,但見一片雪白的孝服,蔚為壯觀。
楚明軒將表面功夫做到了極致,為了表示對大行皇帝的敬重,不僅自己著孝服,還讓文武重臣穿孝服。
她冷冷一笑,在阿紫的攙扶下,穿過人群,穿過眾人的目光,走向大殿。
他站在殿廊下,看見這抹倩影,唇角微微一牽,似有笑意流散。今日,她沒有穿孝服,而是穿白衣,自認不是皇兄的妃嬪,他不自覺地開心。
她看見,慘淡的孝服汪洋中,只有他一人孝服里穿了明黃色袞冕,分外亮眼。
即使外罩孝服,九五至尊的身份已然彰顯。他英偉軒舉,氣度卓絕,那種與生俱來的傲岸氣質在眾人中格外出挑,令人注目。
再清逸灑脫的人,穿上這帝王滾冕,也會流露幾分帝王霸氣。
然而,他的霸氣還是比不上楚明鋒,遜色七分。全本書庫
葉嫵從他身邊走過,未曾停留,與眾妃嬪站在一起。
沈昭站在殿廊另一邊,看看她,看看晉王;晉王的目光追隨著她,旁若無人,已經引起幾個老臣的注意。
時辰已至,他揚聲喊道:“吉時至,登基大典開始。”
眾臣回神,恭謹而立。
楚明軒行至梓宮前,轉過身,面對眾臣,臉孔微斂,意氣昂揚,目光霸凜。
葉嫵冷冷地看他,他變了,有了帝王的生殺予奪,再無以往的灑脫不羈。
沈昭大聲高誦冠冕堂皇的頌詞,她的目光轉向梓宮——陛下,我一定會查明真相。
爾后,群臣山呼萬歲,行叩拜之禮。
“平身。”楚明軒擺手,袞服的廣袂揚開,揮就一世偉業。
她迎上他的目光,他黑眸熠熠,眼梢的笑意若有若無。
梓宮前登基大典后,所有人前往朝議金殿——太極殿,楚明軒再次接受群臣叩拜大禮,進行第一次朝議。
今日晚些時候,他頒旨,曉喻六宮。冊封晉王妃為貴妃,住清寧殿,冊封冷月染為昭儀,其他侍妾、美姬皆無名分,留在晉王府。而大行皇帝的妃嬪,一律不得留在宮中,遣至東郊水月庵帶發修行。那四個進宮不久的官家女子,未曾得到寵幸,都回府了。
晉王府佳麗無數,如今一朝登基,后宮妃嬪卻比其兄還少,令朝野側目,宮中漸有流言蜚語。
葉嫵以為晉王妃會是皇后,沒想到只是貴妃。而冷月染,終究得到了她想要的,也可見楚明軒待她非普通的侍妾可比。
這日酉時,葉嫵剛吩咐宮人備膳,卻突然傳來一道清朗的聲音,“不必備膳。”
“參見陛下。”眾人連忙轉身行禮。
她略略屈身,沒有出聲。
楚明軒大步流星地走來,頗有龍行虎步之態。
她想起,楚明鋒也是這般龍行虎步……
他一手托起她,“你有孕在身,不必多禮。”
爾后,他略略抬手,示意宮人退下,溫和道:“稍后御膳房送晚膳過來。”
“今日是陛下大喜之日,理應與貴妃一同進膳、共度良宵。”葉嫵抿唇微笑。
“按說朕應該和皇后共度良宵,不過她又不是皇后。”
“陛下為什么不冊封她為皇后?”
他好似云淡風清地說道:“朕剛剛登基,不必急著冊后。”
她看著他,他舉目四望,看著大殿的擺設。
他已換了明黃色帝王常服,鮮亮的色澤襯得他的膚色更為白皙,鬢角若裁,劍眉如削,俊美如鑄,比以往多了幾分器宇軒昂。
“總覺得缺了點什么……”楚明軒尋思著,“明日朕讓人送來一些珍寶,你看著擺放。”
“不必了,我不喜歡太鮮亮、太華美的東西,簡簡單單的最好。”
“當真不要?”
葉嫵搖頭,他笑道:“那便依你之意。”靜了片刻又道,“若有什么需要,大可跟宮人說。”
她淡淡地笑,“陛下,我不缺什么。”
宮人送來晚膳,六道熱菜,兩道羹湯,擺滿了膳桌。全本書庫她看著一整桌色香味俱全的菜肴,“陛下,其實我沒什么胃口。”
楚明軒以寵溺的語氣道:“在你面前,我還是我,不是陛下,你不必拘束。我聽宮人說你胃口不好,便讓御膳房做了這些菜,還親自陪你用膳,督促你多吃一些。如此,你腹中孩兒就能快快長大。”
她不再多說,每道菜都嘗了幾口。
他沒有自稱“朕”,而是“我”,借此表現他對她的情意。可是,她不會感動。
“往后每日朕來陪你用晚膳,把你與皇兄的孩兒養得肥肥白白。”他開心地笑,笑得毫無機心。
“那我代孩兒謝謝陛下。”葉嫵清然一笑。
“無須客氣,一口一個‘陛下’,我都聽膩了。你我還像以前那樣,隨性一些便是。”
“怎么會一樣呢?陛下已是九五至尊,不再是醉心風花雪月、灑脫不羈的晉王了。”她一本正經地說道。
楚明軒聽出弦外之音,微微一笑,笑得言不由衷。
翌日,蒼穹鉛云千里,天色陰霾,陰風陣陣。
大行皇帝梓宮出殯,從朝陽門抬出去,新帝與群臣送行,眾妃嬪披麻戴孝跟在后頭哭靈。楚凌天以大行皇帝唯一的兒子的身份隨行前往西郊皇陵落葬。
楚明軒沒有讓葉嫵送行,因為她沒有名分。
她只能站在長廊上,望著梓宮慢慢前行,慢慢消失……
陛下,若你在天有靈,請保佑我盡快查出真相,為你復仇。
沈昭主持落葬儀式,楚明軒留守宮中。
他站在城樓上,望見遠處那成為一小點的柔弱女子,裙裾翻飛。
嫵兒,大楚江山是我的,你也終將是我的。
剛回到御書房,近身公公馮七稟奏,太后請他去慈寧殿。
來到慈寧殿,楚明軒看見母后坐在大殿,正襟危坐,臉容冷肅。
“兒臣見過母后。母后傳兒臣來,是否有要事?”見母后如此神情,他心中有數。
“自然是要事。”對著幼子,她的語氣從未這樣冷。
“母后請說。”他坐在另一邊,不如以往親近了。
孫太后看著這個幼子,不知如何開口。以往,他和自己最親密,母子之情深厚,可是,因為葉嫵,母子倆淡了、疏遠了。她知道,他對自己心存怨氣與恨意,可是,她實在無能為力。
她見他裝得若無其事,寒心道:“要為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楚明軒淡淡道:“母后此言何意?”
“軒兒,母后沒想到你竟然做出……弒兄奪位、大逆不道之事。”她又傷心又失望,語聲交織著氣憤與痛苦,“你是母后的兒子,鋒兒也是母后的兒子,手心手背都是肉……”
“母后知道了?”他微低著頭,眸光一斜,冷靜而陰沉,“母后如何知道的?”
“哀家抱恙,但并非病得糊涂。哀家想了幾日幾夜,猶豫了幾日,今日才傳你來。”
“既然母后沒有真憑實據,就不該胡亂指控。”
孫太后捂著心口,沉痛道:“你是哀家生的,哀家如何不知你在想什么?你對葉嫵念念不忘,放不下這段情緣,恨鋒兒橫刀奪愛,便索性弒兄奪位,搶回葉嫵。哀家說的對不對?”
楚明軒冷邪地笑,“母后英明。”
淚水滾落,她痛聲道:“縱然鋒兒橫刀奪愛,你也不能痛下殺手……鋒兒是你親兄長,你怎能下此毒手……”
他抬起臉,陡然變色,目眥欲裂,眼白嚇人,“嫵兒是兒臣的!從一開始就是兒臣的!皇兄橫刀奪愛,為何兒臣不能搶回來?皇兄不死,兒臣如何搶回來?只有皇兄死了,兒臣才能擁有大楚江山,才有足夠的力量擁有嫵兒!”
“你喪心病狂!”見兒子如此神色,她知道,他變了,變成一個魔性十足的人。
“是誰讓兒臣喪心病狂?”楚明軒站起身,站在她身前,俯視她,眼中邪戾之氣翻涌,“是皇兄!是母后!很早之前,兒臣奏請母后為兒臣與嫵兒賜婚,母后有意拖延,因為母后根本不想把嫵兒賜給兒臣,因為母后要把嫵兒留給皇兄!”
“不是的……”孫太后淚水長流。
“母后偏心!”他語聲乖張,幾乎咬牙切齒,“母后總是勸兒臣放手,說什么世間不止嫵兒一個好女子,母后可知,世間就一個嫵兒,兒臣就要她!別的女子再美、再好,兒臣也不想要!”
“嫵兒已是鋒兒的人,你再惦記也無用……”
“若非母后有意拖延,嫵兒早就是兒臣的人!”楚明軒的眸色冰寒無比,“自兒臣外就府邸,母后就偏心皇兄,事事以皇兄為先!母后,兒臣也是你兒子,你如此偏心,兒臣很傷心。”
“你皇兄從小不在哀家身邊,長大后才回來;當時你還年幼,哀家全副心思照料你,沒有顧及鋒兒。這些年,哀家只想補償他早些年所受的苦……”孫太后悲聲解釋,沒想到他看似灑脫,卻將每件事記在心中。
“這么說,兒臣就該讓出所有,讓皇兄享盡天下美事?”
“不是……”
“這就是偏心的后果!母后怨不得兒臣,兒臣只想要嫵兒一人,可是,皇兄絕不放手,那么,兒臣就讓他從世上消失!”楚明軒俊眉一掀,猶如利劍出鞘,“兒臣這么做,不是大逆不道,不是弒兄奪位,只是拿回本屬于自己的東西,江山,美人,皆如此!”
孫太后聲音啞了,“你瘋了……”
他邪妄道:“十一年來,皇兄殺了那么多人,殘暴不仁之名早已傳遍天下,并非明君。兒臣會當一個繼往開來的明君,令大楚國富民強,不受魏國、秦國欺負。母后便在慈寧殿頤養天年,千萬不要說三道四,否則,兒臣不知會做出什么事。”
她愣愣地看著兒子揚長而去,心痛如絞,淚如雨下。
葉嫵站在隱蔽的角落,看著楚明軒成瘋成魔地離去,手握成拳,劇烈地顫抖。
是他!真的是他!是他弒兄奪位!
沒想到,昔日瀟灑倜儻的晉王,竟然變成十惡不赦的魔鬼。
那他那句“嫵兒是兒臣的”開始,她聽到了后面的話,她的眼中蓄滿了灼熱的恨。
可是,沈昭觀察入微,不可能毫無察覺;他一定早已知道,卻沒有追究,以保右相之位。
一定是這樣的。
仇恨,支撐著她回鳳棲殿,支撐著她進膳、就寢,因為,只有留著這條命,才能為陛下討回公道。
次日,早朝后,葉嫵吩咐小月去找沈昭,然后前往那處松柏長青的僻靜之地。
等了近半個時辰,他終于來了。
“氣色好一點了。”他溫潤的目光落在她臉上,絳紅官袍與此處的深碧格格不入。
“大人為什么助紂為虐?”她開門見山地問,咄咄逼人。
“我不太明白……”
“不要裝傻,以你的才智,不可能看不出澄心殿那場大火的疑點。”她盯住他,目光冰冷,“弒兄奪位,不知道大人是靜觀其變,還是推波助瀾?”
沈昭雖有錯愕,卻一閃即逝,“你如何知道的?”
葉嫵質問:“你與晉王合謀篡位?”
他自嘲道:“陛下部署已久,布局精妙,縱然我沒有與他合謀,也脫不了干系。”
她知道,他所說的“陛下”是晉王,她憤憤道:“你為什么不向陛下通風報信,讓陛下有所防備?陛下器重你,與你十一年主仆,你竟然毫無血性,眼睜睜看著陛下被燒死,你還是人嗎?”
“是,我不是人!”沈昭眸色沉沉,未曾有過的哀痛。
“天下人絕不會想到,沈昭是天底下最無情無義的人。”葉嫵冰寒地諷刺。
照理說,他與楚明鋒君臣相處十一年,情誼深厚,而他與晉王的情誼竟然深厚到他寧愿舍棄一直輔助的君王、相幫晉王?她想不明白,“為什么幫晉王?”
他淡淡一笑,“我還有要事,先行一步。”
她叫他、追他,他疾步離去,好像有意逃避她的追問。
沈昭,你怎能這樣?
回到鳳棲殿,葉嫵心事重重,就連阿紫說陛下在里面也沒聽見。
乍然看見楚明軒坐在大殿飲茶,她驚了一下,很快便恢復了神色,淺淺地笑,“這時候陛下不在御書房批閱奏折,怎地來了?”
“奏折隨時都能批閱。”他坐在那里,身姿軒然,五分俊逸,三分霸氣,二分冷凜,不顯喜怒的面色令人捉摸不透。他笑問,“去哪兒了?”
“我見陽光燦爛,便隨處走走。”她淡淡莞爾。
“對了,宮人已送來安胎藥。”他看向案上那碗湯藥,眉宇含笑,“嫵兒,趁熱喝吧。”
葉嫵走過去,端起湯藥,一口口地喝。
楚明軒行至她面前,眼神頗有意味,“嫵兒,改日我讓你娘親進宮陪陪你,可好?”
她頷首,“謝陛下。”
剛說完,劇痛襲來,那種小腹的墜痛有點熟悉……她屈身捂著小腹,痛得直冒冷汗,“好痛……”
他連忙扶住她,朝外喊道:“來人,傳太醫!”
“這碗安胎藥……有問題……”這是第一直覺,她拽住他的手,腹痛如絞,“陛下……查……”
“夫人,您怎么了?”阿紫扶住她,焦急而擔憂。
他抱起她直往寢殿,將她放在床榻上,握住她的手,“莫擔心,有我在,孩兒不會有事……”
葉嫵黛眉深蹙,忍著那一波接一波的墜痛……
漸漸的,她覺得他憂慮的面孔越來越模糊,他好似在笑……
灰霧漫天,四周茫茫,看不清周遭的環境。
忽然,葉嫵看見楚明鋒站在前面,抱著一個啼哭的嬰孩。
那是她的孩子,還未出世,為什么在他手里?
“陛下,這是我們的孩子?”她想看看孩子,他卻不讓她看。
“你對皇弟投懷送抱,朕抱走孩子。”楚明鋒冷酷道。
“不,不行……陛下,把孩子給我……”
他無情地轉身,漸行漸遠,任憑她怎么叫喊,也叫不回他。
她聲嘶力竭地喊:“陛下,不要……不要走……”
這次嫵兒會失去明鋒留給她的遺腹子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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