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屋子，只余蔣晨一個人了。撫摸著眉心，眼角已經濕潤了。地面上還有散落下來的七顆傳神珠，落地的聲響仿佛都還沒完全消退，這時候一個個發著晶瑩的光芒，懵懂無知，無知一個絕頂隕落的悲苦。

在這空間中的人所不知道的是，當白石消散。夷羅國的天空開始起風，嗚咽的風，越吹越大，再沒有一絲云朵可以停留。這個天地間陡然變得朗朗一片，沒有遮掩了。高掛的旌旗被折斷，茅草開始直上九重天。大樹向著周邊擺頭狂舞，如同心碎而酒醉。每一個被風吹過的人，都能感受到一種悲傷，仿佛這風就是祭奠，祭奠一個英雄終于走到了末路……

這場風一直卷了三天，直到“破心”內空間的破碎。極北齊天殿的那位老人，就在山頂站了三天，看著這場風從高昂到低徊。一顆淚終于從他的眼中滑出來，渾濁的，老人淚。喃喃低語：“白石，是你么？兩千年了。我一直在找你。為什么你還是就這樣走了？”一片淡藍的光芒從他眉間飛出，幻化成跟他一模一樣的人影。藍影一縱，往不可見的遠處飄去。“我來帶你回家。”聲音還殘存在空氣中，老人已經不見，像那滴淚在泥土里再也尋找不到。

蔣晨伏在地上，他已經將傳神珠都收了起來。手掌向上托著“破心”，恭恭敬敬磕了三個響頭。然后才抬起頭來，手掌從“破心”上拂過，聲音很低：“老師說，你是他的本命魂器。既然你沒有破碎，那么老師也就沒有死。老師與我同在。”他把手掌按在額頭，仿佛想用力去感受留存的溫暖。

轉身，推開這件空房的門戶，然后一陣天旋地轉，他一抬頭就看到了謝思凡和劉三金。是的，這個青色空屋本來也就是‘破心’內空間的一部分，被白石以偉力隔開。現在蔣晨推開房門，自然這個隔絕開來的小空間也就不能穩定了，他也回到了原先所在的地方。

謝思凡看到蔣晨出現，已經迎了上來，開口出聲：“你沒事吧？”他這樣問，是因為看到蔣晨的臉色似乎不太好，有些黯然的味道。

蔣晨微嘆了口氣，說道：“我很好，只是老師他……”

“老師？”劉三金湊了過來，“話說，你真的得到了傳承？”

蔣晨點了點頭：“是的。”

三金兩眼冒星星的形狀，“你真是走了大運啊，傳承啊。我的天，只有大宗師級別以上才能傳承啊。蔣胖子，你老師到底是什么級別的？”

蔣晨眉毛皺了皺。

謝思凡拍了拍劉三金的肩膀。剛才蔣晨去接受傳承，劉三金就和他說過，傳承是大宗師級別以上的高手將自己能力完全傳遞給弟子的一種方式，是一種天大的機緣。但是，看起來，蔣晨的精神并不是太好，而且這是個人的秘密，他不想多問。

劉三金似乎明白了謝思凡的意思，也就笑笑不再說話。

蔣晨看了一眼謝思凡，說道：“老師說他是至尊，大圓滿至尊。”

“至，至尊？！”劉三金口吃了，呆了，“還是，居然還是大圓滿？！”然后他跳了起來，嚎道：“為什么？為什么一個大圓滿至尊會選你這個胖子做傳承者？為什么，為什么不是我。我去啊，哥哥我怎么也比你玉樹凌風一百倍了吧。就算他老人家看不上我，但是這邊最好的，也是大哥啊，怎么也輪不到你頭上吧？你運氣好到要爆炸了。”說著，他還用手指著謝思凡。

謝思凡眉頭皺了起來，又來了一個叫他大哥的，他的年紀是最小的好吧？而且，而且他和這貨很熟么？

蔣晨也是看著劉三金，疑惑：“大哥？”

劉三金眼睛瞪起來：“嘿嘿，我也準備拜謝兄做大哥了。謝兄先前對我有救命之恩，而且實力又高，自然就可以當我大哥了。”

謝思凡回過身來對著劉三金說道：“劉兄弟，你年紀跟我差不多，可能還比我要大一些，就不要叫我大哥了。而且恩情什么的，也實在談不上。”

劉三金看著謝思凡，說道：“我是知恩圖報的人，你確實對我有恩。如果不是你前來救我，我早就被邪修擄走了。你以后就是我大哥，我會報恩，這是屬于我的驕傲，也是我血脈的驕傲。”他說著這句話的時候挺直了身子，一種氣勢在他身上顯現，少了些猥瑣，多了一種滄桑的厚重感。

謝思凡突然不再說什么。劉三金必然是個有大秘密的人，這個秘密甚至不會在自己之下。而且也感覺到劉三金的一顆心，如他所說。這是謝思凡心中那黑色枝蔓感覺到的，一種溫暖感。

劉三金見謝思凡不說話，也就當謝思凡是默認了，朝著蔣晨嘿嘿一笑，說道：“你看，我也認謝思凡做大哥了，那我們以后也算是兄弟了。”然后他湊到蔣晨旁邊，“快和我說說，大圓滿至尊都給了你什么，而且那前輩為什么選你當傳承者啊？”

蔣晨沒看劉三金，把頭轉向謝思凡：“其實，如果可以選擇的話，我寧愿不要老師的傳承。說著，他的眼睛都快紅了起來。我從小就沒有爸媽，現在差點就有這種溫暖了。老師就離開了我。”

謝思凡神情怔了怔，沒有父母么？那不是和我一樣？而且，剛才劉三金告訴過他，傳承是意味著死亡，是強者以生命為代價所發動的。毫無疑問，蔣晨的老師應該已經死去了。一個剛剛認的老師，然后把一切給與了你，然后死去，會是一種什么感受？他沒有體會過，但是能夠想象。

劉三金這時候拍了下蔣晨的背，說道：“喂，不要像個娘們兒一樣啊。既然你受了大圓滿至尊的傳承，你可就要活出個人樣兒了，以后你不能站在天下巔峰，簡直對不起你老師啊。”

蔣晨聽了這話，呼吸沉重了一些，然后猛地抬起頭來，“不錯，老師他也不想我傷感吧，也不希望我是個懦弱的人吧。老師還有強大的仇人等著我去為他討回來呢。”

謝思凡看著劉三金：“你怎么好像什么都懂似的？你知道什么叫大圓滿至尊？”謝思凡不太懂，應該說他大部分的知識來自于韓通的講述，韓通自然沒有接觸到大圓滿至尊這個行列的資格。

劉三金看著謝思凡說道：“大圓滿至尊，怎么說呢？應該是這世上所能存在的最強大的人了吧。不過至于有多厲害，我也不知道。”

蔣晨突然看著劉三金，開口說道：“你怎么懂這么多東西？你到底是什么人？”也許是心情不好的緣故，蔣晨說話一句臟話都沒吐，但是卻有些敏感。

劉三金故作神秘的一抬頭，一甩卷卷的銀色頭發，說道：“大家也都是兄弟了，就當交換秘密嘍。你先告訴我為什么你是傳承者，我就告訴你，我的秘密。”

劉三金的秘密，連謝思凡也很是好奇的。

蔣晨瞪了他一眼，突然轉口：“你不告訴我，我就不告訴你怎么離開這個空間。”

劉三金盯著蔣晨：“靠，你威脅我？做兄弟不帶這樣兒的。”

“誰跟你是兄弟？”蔣晨斜眼看著劉三金。

“當然是了，大哥是你大哥也是我大哥，那我肯定跟你有一個是哥，你說這不是兄弟是什么？兄弟的秘密當然要共同分享啦。”劉三金說得有點繞嘴。

蔣晨都被他說的有點懵：“那為什么不是你先說？”

“那不是你問我的秘密，所以必須要你的秘密來交換啊，必然是你先說啊。”

謝思凡都有點皺眉。這兩個人怎么都看起來像小孩兒一樣？其實，當然是小孩兒，劉三金跟他差不多，也就十五六歲，蔣晨估計也不會超過十八的。這個年紀還在青少之列，只是謝思凡長久以來被自己的秘密和期待壓的有點老成了。

蔣晨看著劉三金，眼睛眨了眨，然后平靜的說了句：“那我不想知道你的秘密了。我的事只告訴大哥一個人。包括出去的辦法。”

換成劉三金眨眼睛了，心里想道“這個夯貨變聰明了？將我？好吧，我屈服了。”而后哼唧幾聲說道：“說就說，其實也沒什么大不了的嘛。不過大哥啊，待會兒我說了，你可要讓這胖子也說秘密。還有，還有啊，出去可得帶著我。”

青花大蟒，蛇蛇游到他的身邊。吐出信子來在他手上舔了舔。

謝思凡看著劉三金的眼睛，看著眼前這兩個人說話斗嘴，不知道為什么感覺到一種輕松，一種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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