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微微怔忡,商慕炎也已經進了屋,反手關了房門。
蘇月將手中銅盆放下,徑直走到床榻邊上,彎腰拾起地上商慕炎的軟靴,返身走到他面前,將軟靴往他面前的地上一扔,冷聲道:“還病著呢,至于急成那樣嗎?”
末了,又轉過身,往里廂走。
商慕炎微微一怔,下一瞬,驀地跨出一步,長臂一撈,將她拉住,從后面將她裹在懷里。
“我剛才做夢,夢到你走了,然后,醒過來,又不見你的人影,以為你真的走了,然后,又猛地聽到外面傳來巨響,怕你有事,就直接跑了出去,結果,就撞上了正從房間里面沖出來的舒思倩,她對紫藤花過敏,然后,她……然后,就是你看到的那樣……橥”
商慕炎發現,他第一次面對一個女人語無倫次、不知所言。
相反,蘇月很淡定,平靜地聽他講完后,側首看著他,“我說你什么了嗎?”
她的意思很明顯,我又沒有說你什么,你干嗎要解釋那么一大堆刃?
商慕炎怔了怔,“沒有。”
可是,沒有更可怕啊!
“鞋子你還穿不穿?”蘇月垂眸,眸光再次落在他的腳上。
商慕炎再次一愣,眸中騰起光亮,他道:
“穿!”
將她松開,他返身彎腰將軟靴拾起,又聽到蘇月道:“銅盆里是剛打的熱水,床頭包袱里面有干凈的新袍子,我在門外,你好了叫我!”
他一怔,就又禁不住咳嗽了起來,而且越咳越厲害,半天止不住。
見他如此,蘇月皺眉,連忙走到桌案邊倒了一杯水,走過來遞給他,“你沒事吧?”
商慕炎伸手將杯盞接過,仰脖一口氣將里面的水喝光,這才止了咳,將空杯盞遞給她,他微微喘息,啞聲道:“你看我有事嗎?”
蘇月怔了怔,將杯盞接過,冷瞟了他一眼,沒好氣地道:“那也怨不得別人,都是你自己作出來的,就算是鐵打的身子,也經不起你這樣的折騰。”
將手中杯盞放回到桌案上,蘇月準備離開,卻見商慕炎虛弱地靠在門板后面看著她,也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地擋了她的去路。
“幫我換衣服,我自己換不了!”
他說。
他用了幫字,聲音也不大,沙啞破碎,可是那語氣和周身散發出來的那種氣勢,卻無形之中帶著不容人拒絕的霸道。
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求人也拽得一副二五八萬的樣子!
蘇月冷覬了他一眼,本想拒絕,可目光觸及到男人泛紅的臉色、干涸的薄唇、以及虛弱的眉眼,又有些于心不忍。
垂眸靜默了片刻,才極不情愿地走過去,將他扶到床榻邊坐下,“你等著,我讓小二多提幾桶熱水過來,原本是見你睡著,所以只打了一盆過來,想著將就著擦一擦,現在既然醒了,就干脆沐浴吧。”
男人沒有拒絕。
等蘇月讓小二將水送過來,她將水溫調好,一切準備妥當以后,她才明白過來他為何沒有拒絕。
因為無論是擦身還是沐浴,男人都等著她伺候。
其實,說伺候也不對,因為沒有她的幫助,那個男人想要將自己的袍子脫下來的確有些難度,這也是蘇月看到他的背時才知道的事。
他的背傷得很重,都是擦傷和撞傷,鮮血染著破碎的衣衫,黏貼在破開的皮肉上,她脫了很久,才將衣服脫下來。
心里面滿滿都是難過,便也不覺得太尷尬。
怕水溫太高對他的傷口不利,她又加了一舀冷水,才將他扶進去。
剛想給他擦身,發現錦巾忘了拿,只得出了屏風去取。
等她回到屏風后面,男人似乎又睡了過去。
空氣中縈繞著飄渺的霧氣,他就那樣靜靜地躺在浴桶里,頭靠在桶弦上,輕輕闔著眸子,一動不動,赤.裸的胸膛濕濕的仿佛暈染上了一層晶瑩的光暈。
蘇月微微怔忡,走過去,輕輕探上他的額,發現他依舊高燒未退。
眼圈紅了紅,她在浴桶邊蹲下,將手中的浴巾伸到水里浸濕。
他的身材極好,平滑刀刻一般的線條,琥珀色的肌膚,根根剛勁有力的肌肉硬得如同磐石。
手中顫抖,心中紛亂。
她好久沒有這樣面對他了。
將錦巾擰得半干,疊好,她小心翼翼地擦拭著他的臉。
那眉,那眼,那唇邊的淡淡血漬,那干涸起皮的薄唇……
這個男人的確有著讓女人瘋狂的資本,縱然是在這般憔悴的情況下,依舊俊美得無法比擬。
將錦巾從他臉上拿開,她又放到水里面洗了洗,猛地一個抬頭,就看到男人不知何時已經睜開了眼睛,正一瞬不瞬地看著她。
她一震,“你……”
話還沒有說完,男人已經伸手將她的腦袋扣住,往自己面前一3gnovel.cn,全文字拉,將她吻住。
蘇月腦中一嗡,手中的錦巾就跌落在浴桶里。
他狂肆地吸.吮著她的唇瓣,鼻息交錯,唇齒相抵。
許是因為高燒的緣故,他的唇滾燙驚人,也干涸得如同砂皮,侵襲在她的唇瓣上,帶著陣陣疼痛的凌厲。
而他卻不管不顧,也不知饜足,似是隱忍了很久,也渴望了很久,滾燙的舌尖撬開她的唇齒,長驅直入,在她的檀口中流連往返,緊緊抵上她的舌根,逼迫著她跟他一起交纏。
蘇月原本是蹲著的,可是因為他的動作,逼迫著她微微站起了身子,卻又不得不弓著腰。
很別扭的姿勢。
她伸手推他的胸膛,想要擺脫這種姿勢,可不知是被他胸膛滾燙的肌膚驚到,還是因為他的肌膚太過光滑,她猛一用力,手下竟倏地一滑,驟不及防的她就直直跌入浴桶里。
水花四濺。
男人放開了她。
什么是人生最尷尬的事?
蘇月覺得此刻就是!
當她看到自己以一個非常狼狽的姿勢跌趴在男人的身上時,而男人又微挑了俊眉,震驚地看著她的時候,她窘迫得想死。
“一起洗?”男人唇角輕揚,黑眸晶亮,如同夏夜天上的星子,閃著瀲滟的光輝,“可是,你也得脫了衣服吧?”
蘇月又羞又惱,小臉早已紅到了耳根。“別自作多情!”
蘇月冷嗤,強自鎮定,想要從水桶里面站起,可不知是不是太過緊張,還是水桶真的太小的緣故,她將手撐向桶底的那一剎那,竟好巧不巧地碰到了他的大腿。
那里……滾燙、昂揚、堅硬如鐵……
她終于抑制不住地尖叫了一聲,觸電一般將手拿開。
于是乎,結果很慘烈,她再次跌坐在他的身上。
又于是乎,她再次碰到了他的炙熱堅.挺。
那一刻,蘇月真的想,有個地洞就好了,她可以鉆進去。
慌亂不堪中,她看到男人眉眼彎彎、鳳眸中流光溢彩,自始至終就閑適慵懶地坐靠在那里,看著她。
她忽然嗅到了陰謀的味道。
“商慕炎,你故意的!”
氣結,厲喊。
她恨不得對著男人的肩膀一口咬下去。
男人卻是笑得魅惑眾生,“明明是你自己跌進來的。”
“你個死男人,本姑娘不伺候你了,你自己洗!”
蘇月咬牙切齒!
跌跌撞撞,她終于成功地從浴桶里面出來,可是,她發現,問題又來了。
商慕毅帶過來的包袱里面只有幾套商慕炎的衣服,沒有女裝。
而她現在全身濕透。
難道去跟舒思倩借衣服?
算了,跟那個女人借,那她寧愿就這樣濕著。
見她站在浴桶邊,一幅欲哭無淚的樣子,男人似乎心情大好,雙手往浴桶邊緣閑適一放,享受地躺在那里,笑睨著她,“要不,就一起洗洗?”
男人說著,炙熱的眸光在她的身上盤旋。
此時的她衣衫盡濕,緊緊貼在身上,將玲瓏曼妙的身姿勾勒得一覽無余,連頭發都是濕的,有幾縷垂在胸前,那樣子說不出的風情魅惑。
男人喉頭一動,略略別過眼。
蘇月正思忖著沒有衣服該怎么辦?難道呆在房間里不出去,一直等身上這w“海天中文”看套衣服干?
驀地,門口傳來細碎的敲門聲。
緊接著,就是五王爺商慕毅的聲音,“八弟,藥已經煎好了,我給你端過來了。”
蘇月一怔,看向商慕炎,商慕炎一臉無害地朝她努努嘴,“我現在這個樣子,不便出去,麻煩你去幫藥接過來,謝謝!”
蘇月氣結。
幫?謝謝?
幾時聽他說這個字眼?
事出反常必有妖!
分明就是故意的!
垂眸看了看自己的身上,她抬眸瞪著他,沒好氣地道:“你那個樣子不便出去,我這個樣子就便出去了?”
男人微微一怔,只一瞬,便低低笑了起來。
當半響以后,門“吱呀”一聲打開,女子出現在商慕毅眼前的時候,商慕毅差點沒拿穩手中的藥碗。
他震驚地看著眼前的女子。
女子裹著男人寬大的衣袍,頭發濕漉漉,那樣子,那樣子,真是無法用言語來描繪。
原本,女穿男裝也沒有什么,而且,他也見過這個女人身為蘇桑一身男子裝扮的樣子,只是,今日……
她真的太嬌小,而商慕炎的衣服真的太寬大,這樣套在她的身上,就與裹著一床被單無異,而且開門的時候,似乎腳下踩到了袍角,前俯后仰,差點摔倒。
他想笑,卻強自忍住。
畢竟太尷尬,因為這個時候,穿成這個樣子,就算他再榆木腦袋,也不難猜出在這之前發生了什么。
可是,他的那個八弟不是病得不省人事嗎?怎還有那心思,那體力?
女子扶著門框,有些委屈、有些倔強地看著他,“五爺還是笑出來吧,可別把五爺憋壞了。”
商慕毅終于笑噴了。
女子睇了他一眼,將他手中的藥碗接過,“能博不茍言笑的五爺如此開懷,看來,也是一件功德無量的事!”
話落,女子轉身進了屋。
商慕毅微微一震,旋即,又禁不住笑了起來。
在隔壁房間的門口,一抹嬌俏盈盈的身影閃身進了屋。
再次想起這件事,已是五日之后。
蘇月坐靠在馬車的車廂里,車身輕晃,疾行的馬車使得窗簾偶爾被吹開來,映入秋高氣爽的景致。
蘇月垂眸看了看自己身上這套杏色的云錦裙,又抬頭看了看坐在對面正低了眉眼專注看書的男人,想起那日后來的事。
那日,這個男人從屏風后出來,見到她的樣子,笑得比商慕毅還夸張,她當時恨不得上前掐死他。
不過,他還算有點良心,服完藥以后,他就出去了,回來時就多了兩套衣裙。
她知道,那是新買的,因為上面成衣店的牌子還在,她不知道的是,為何她沒有跟在一起去,那衣服竟然也能像量體而裁的一樣合身?
她問他,他嬉皮笑臉地答:他的手就是尺子,他熟知“第.五.文.學”,她的寸碼。
她無語凝噎。
到底是精通岐黃之術的高手,他用了自己開的藥之后,好得很快。
幾日下來,雖未痊愈,卻也好了一大半,至少不發熱、不咳嗽,精神也好了很多。
這幾日,舒思倩也算消停,因為用膳都是小二送至各自的廂房,所以,她幾乎就沒有看到她,倒是商慕毅每日都見到,因為商慕炎的藥都是他煎好,送過來。
問了商慕毅舒思倩紫藤花粉過敏的事,商慕毅說因及時發現,就將紫藤花搬走了,所以舒思倩無礙。
再次見到舒思倩是今日早上,大家從客棧的樓上下來,準備出發回朝的時候。
也不知是不是夜里沒有休息好的緣故,舒思倩的臉色很憔悴,幾人象征性地打過招呼后,就各自上了自己的馬車。
因考慮到商慕炎還未徹底痊愈,又要長途跋涉,商慕毅重新置買了兩輛馬車。
她跟商慕炎一輛,舒思倩一輛,而商慕毅自己則跟著一起打馬而行。
對面男人輕淺的翻書聲將她的思緒拉了回來。
怔了怔,她側首,撩起窗幔的一角,看向外面。
一排一排的景致在眼前疾馳后退,就像是快速倒帶的老電影。
離那座九重宮闕越來越近了等待她的又是什么?
微微斂了瞳孔,這一次,她比任何時候都清楚,她要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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