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君謙幾乎是立刻就將針拔了出來，隨手丟進了垃圾桶里：“沒什么，有些感冒……”

他似乎想要站起來，卻有些艱難，踉蹌了下，又跌了回去。愛夾答列

慕小悠靠過去，一眼就看到垃圾桶內幾瓶空了的鹽酸哌替啶注。

“你還在用這東西？！！”

她氣的渾身打顫：“我跟你說過了沒有？！你這是在慢性自殺你知道嗎？！！檣”

斯君謙靠在床側，面色慘白，一手不停的揉著眉心：“我頭真的很痛，小悠，你再幫我注射一些……”

“我都跟你說讓你去醫院了，你不聽，這種藥能自己隨便用嗎？！！”

慕小悠氣的抓著他的衣服就網上拉：“給我站起來站起來——兢”

他身體比她想象中的還要沉重，拉了好一會兒沒把他拉起來，反倒是她自己氣喘吁吁的跟著坐了下去。

“我幫你揉一揉，可能會好一些……”

看著他的面色越來越白，痛的連話都說不出來了，卻還是強忍著沒再去碰桌子上的注，她忍了忍，有些于心不忍，翻身坐了起來，拿了個枕頭墊在他背后，讓他靠著舒服一些，然后稍稍用力開始幫他按壓額頭跟太陽穴的地方。

他的呼吸漸漸平緩了下來，她甚至能感覺到他緊繃的身體漸漸放松，枕著靠枕的腦袋一點點的滑進了她肩頭。

“好點兒了沒？”

她按的手有點疼，低頭看他：“還很疼？”

他沒說話，長長的眼睫毛動也不動，像是已經沉睡了過去一般。

靠的這么近，她才發現他似乎擦了粉，以前他是從來不化妝的，現在怎么會開始上妝了呢？

她稍稍停了手：“斯君謙？”

男人有些不安的皺眉，薄唇微啟，又開始有些喘息。

慕小悠窒了窒，只好又幫他按摩，他整個身體都靠在她肩頭，不一會兒肩膀就疼的受不了了，慕小悠稍稍推開他：“斯君謙，你要是想睡的話就去床上睡吧。”

他沒有出聲，也沒有動作。

慕小悠想了想，反正地上鋪著地毯，躺下去應該不會很涼，她拉了枕頭墊到他腦下，把他的外套脫了下來，衣領稍稍松開，紐扣也給解開了幾顆，又把被子抱下來蓋到他身上，想了想，去浴室里擰了條熱毛巾幫他擦了擦臉。

原本只是想要他舒服一些才想要把他臉上的妝卸掉的，沒想到擦下來，他晦暗莫名的神色驚的她一陣心驚肉跳，那黑眼圈真的跟大熊貓的沒什么兩樣的。

他是多久沒休息了？

她坐在地毯上，看著地上安靜沉睡的男人，有些難過。

他落下頭疼的病根，追根究底是因為她。

那天她要是不為了找他要個確定的答案的話，或許他就不會疼了，而且他出車禍前，她還拿了那么大一塊磚頭揍了他，那頭疼，大概也跟這個有很大的關系吧？

正想著，男人似乎又開始不舒服了，眉頭越皺越緊，不安的想要翻身。

慕小悠按住他，跪到他跟前又開始幫他按壓眉心，他再次平靜下來，沉沉睡去。

這樣停停按按的，不知不覺間，她也睡了過去，一睜眼，外面已經一片霓虹閃爍了，身邊的男人卻仍舊沉沉的睡著，安靜如嬰兒。1

慕小悠打個哈欠，按了按空空的肚子，唔，有點餓了。

她翻身坐起來，想了想，還是回家做點東西吃吧，反正今天沒怎么賣力氣，又睡了這么長一覺，回去應該有力氣做東西吃。

至于斯君謙……

他有手有腳的，醒了之后自然會找東西吃的，用不著她操心。

她走出去，拿了包就向外走，翻出手機來想要看看幾點了，屏幕上五十二個電話卻驚的她一個趔趄。

完了完了，又得迎接一陣暴風雨了。

戰戰兢兢的撥了電話過去，那邊幾乎是立刻就接了起來：“你在哪

里？！！”

慕小悠干咳一聲：“我……那什么，你找我有事嗎？”

“我問你現在在哪里！！！”姬千塵聲音緊繃如一根弦，像是下一秒就會崩斷一般。

慕小悠咬唇：“沒，雅雅有點不舒服，我陪她去醫院來著，這就往家走了……”

那邊一陣沉默。

慕小悠剛說完就有些后悔了。

他不知道雅雅，暗示藍起睿知道啊，萬一他讓藍起睿幫忙找，那廝一定會去找雅雅的，他……

“那就好，你大概多久就回來了？我在你這里等你。”

他的聲音聽起來平板無波，慕小悠聽不出來他是相信了還是不相信。

她猶豫：“你找我有事嗎？沒事的話就趕緊回家吧，別在我那里浪費時間了。”

最后一句話，她咬字有些重，一語雙關。

那邊沉默半晌：“如果我就想在你這里浪費時間呢？”

慕小悠邁出電梯，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這個沒必要了吧？你都說了是浪費了，再浪費下去，多不好……”

“為什么不好？”

“因為那是浪費啊……”

“我時間多，經得起浪費。”

慕小悠有些無奈的嘆了口氣：“千塵，咱別這樣行么？你這樣弄的我很尷尬知道么？我們的關系就跟我跟藍起睿的不好么？有時間一起聊聊天互相損幾句，但不會天天掛念給對方增加負擔，這樣不好嗎？”

“我是你的負擔？”男人聲音忽然變了掉，輕緩的讓人不寒而栗。

慕小悠慌忙搖頭：“沒有沒有，你幫了我那么多，給我生命給我工作給我一切，我是真的很感激你，我們可以做朋友可以做親人，但是不要再有除了這兩個以外的感情了好不好？”

姬千塵沒有回答。

慕小悠等了會兒，還以為他掛了電話，結果看了看手機，還在繼續通話著。

她咬唇，沉默了下，才小小聲的開口：“對不起姬千塵，你給了我一切我需要的，我卻沒辦法給你你想要的……”

可是她可以給他一切她可以給的，唯獨愛情，她不想拿這個來作為回饋他的禮物，也不希望他的女朋友因為她而受傷。

持續了許久，那邊終于掛了電話。

慕小悠看著手機，半晌，才若有似無的嘆了口氣，將手機收進口袋里，跳上了公交車。她沒有回家，而是徑直去了精神病醫院。

醫院里有個病人被綁在床上去了，尖叫個不停，似乎是剛剛被送來的，年紀只有二十三四歲的樣子，慕小悠不知道她是先天性有潛在的精神病因素，還是因為巨大的刺激成了現在這個樣子，卻還是很惋惜。

如果不是姬千塵，她現在可能也變成了這個樣子。

她真的欠他很多……

商敏兒已經睡了，斯家城靠在病床前也沉沉的睡著，慕小悠敲了敲門，男人動了動，醒了過來，抬眼看是她，微微笑了笑。

慕小悠也勉強給了他一個笑：“我在路上買了份粥，味道不錯，想帶給你們嘗一嘗……”

男人看了看病床上的人，聲音壓的很低：“她睡著了，就不要吃了吧，明天我會告訴她，你過來看過她的。”

慕小悠抿唇，頓了頓，把粥放到一邊，拉了椅子坐過去：“我想……把她接走，一直在這里，會很孤單，我會照顧好她。”

斯家城右手一直緊緊握著商敏兒的右手，沉默半晌，才緩聲開口：“她見到很多男人的話，會失控，我曾經試圖把她帶出去過幾次，但是她越來越難過，只好又把她送回來了，我在這里照顧著她，她很開心。”

慕小悠定定看他。

已經步入中年的男人，眉宇間卻仍舊帶著他曾經斯氏集團總裁的霸氣，斯君謙跟他長的很像，只是他比斯君謙說話要溫柔一些，也正派一些。

“其實我很好奇，你為什么會

二話不說的同意把斯氏集團給我。”

她的視線落在床上安靜沉睡的女人臉上，聲音在安靜的夜里顯得異常清晰：“他們才是你真正的親人不是嗎？就算你恨安瓏云，但斯君謙是你親生兒子，你今天過去宣布股份分割的時候，甚至沒有正眼看他一眼。”

斯家城稍稍握緊了掌心蒼白瘦削的小手：“他是個堅強的孩子，不需要我給他什么，況且，我離開斯家的時候，就已經明確的告訴他們了，從今以后，他們跟我沒有任何關系。”

慕小悠凝眉：“可是他是你親生兒子！”

斯家城斂眉：“我什么都不需要，我只要我的敏兒在我身邊好好生活下去。”

慕小悠稍稍握緊雙手，聲音微微發顫：“既然那么喜歡她，既然喜歡她喜歡到了連你親生兒子都不想要了的地步，為什么不保護好她呢？為什么要眼睜睜看著她被傷害呢？”

斯家城的臉色微微泛白，半晌，握著商敏兒的手微微舉起，薄唇吻著她的手背，像是最沉痛的道歉一般。

“對啊，我為什么不保護好她呢……”

他凝眉看著沉睡中的女人，聲音低沉而壓抑：“因為她是個沒有身份背景的陪酒小姐，因為我需要商業聯姻來鞏固自己的集團，我看不到她為了我的生意陪那些人喝的酒，我看不到她為了我的生意被那些人擾，我看不到她喝醉了酒被別的男人摟在懷里時候看我的眼神，我……”

他驀地哽咽住，半晌，才用力點頭：“我就是那樣自私自利，混蛋不如的畜生……”

慕小悠凝眉，用力別過臉去，眼淚卻像是開了閘的水一半簌簌落下來。

沒有事業的時候踩著愛情通往成功，成功了又想要追回愛情，這世界上怎么會有這么好的事情呢？

她不是她媽媽，對她來說，有自尊的生活下去，要比愛情來的重要的多，她不會傻傻的為什么所謂的愛情付出，她不會走媽媽的老路。

絕對不會！！！！！

回去的時候，已經是凌晨一點鐘了。

天氣突然變涼，已經有了初冬的感覺了，慕小悠剛剛從計程車上下來，一眼就看到了靜靜站在那里的男人。

風很大，他身上只穿著一件稍薄的外套，就那么站在公寓的入口處，任由冷風吹打。

“姬千塵！！！！！！”

壓抑許久的不滿忽然間爆發出來，她沖到他面前，氣急敗壞的踢踹打罵他：“我說過多少次了，不要再這樣不要再這樣，你為什么總是不聽？！！你故意要我難過是不是？！你故意要我歉疚是不是？！我說了我不喜歡你不會喜歡你，就不會就不會就不會你懂嗎？！！！你懂嗎你懂嗎你懂嗎，你懂不懂啊！！！！”

她用力的撕扯著他身上的外套，氣的眼淚嘩嘩落下來：“你要氣死我了，你要氣死我了，嗚嗚……”

姬千塵像是個娃娃般靜靜站在那里，任由她踢踹，插在口袋里的手握的死緊，瞳眸中血一般的紅。

慕小悠打著打著，忽然捂著臉蹲了下來。

他對她越好，她越怕會傷害他，他越是這樣，她越是害怕他懂嗎？從小到大，從來沒有一個人這樣沉默的，卻傾盡所有，毫無保留，肆無忌憚的把自己所有的一切都給她……

可是她已經沒有東西可以給他了啊……

她什么都沒有……

她什么都沒有他知道嗎？

帶著男人體溫的外套忽然由上而下的披到了她身上，男人蹲了下去，冰涼的指擦掉了她臉上的淚：“別哭。”

簡單的兩個字，卻讓她心里驀地一酸，眼淚落的更兇了。

男人沉默半晌，靜靜開口：“我現在就走，別哭了……”

慕小悠凝眉，胸口處像是被什么東西狠狠抓住了一般，難過的她無法呼吸。

姬千塵又沉默了下，才站起身來，不等轉身，慕小悠忽然站了起來，狠狠抱住了他。

男人頎長的身軀驀地僵硬住。

慕小悠哭的西里哇啦的，眼淚鼻涕都蹭到了他身上：“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我錯了，你對我那么好，我卻除了讓你生氣就是讓你生氣，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我會把你當成親人的，我會給你一切我能給你的，我不能給你愛情，可是我可以給你很多很多很多的在乎，我可以把我所有的在乎都給你，不要生氣……不要生氣……”

她語無倫次的說著，軟弱而無助的，哭成了個淚人兒。姬千塵垂首，看著她抽搐不已的肩頭，半晌，低低嘆口氣：“我愛你，慕小悠……”

慕小悠顫了顫，哭的越發厲害。

姬千塵揉了揉她的發：“可是這個只是我自己的想法而已，我給你什么，你只管拿著，就算……”

他沉默了下，才繼續道：“就算最后的最后，你還是不能接受我，也不要愧疚，這些都是我愿意給你的，給了你，我開心，我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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