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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世玉的表現可謂是出乎了所有人的預料。

畢竟，前一刻他還激動不已，只是一轉身子的工夫就突然拒絕了，讓在場的所有人不禁都很是費解。

王三才也沒想到方世玉會突然改變主意，但他聽出方世玉的語氣不是那種強硬的拒絕，而像是無奈之下才做出的選擇，不禁奇怪道：“怎么？你不是想擺脫現在的生活么？還是說，你覺得跟著我這個小人物還不如當個山賊頭子來的自在？”

“沒有，絕對沒有！請你不要誤會！！”方世玉趕緊出口解釋：“我真的很想跟你走，但我真的不行。”

“哦？”王三才眨了眨眼：“我想聽聽你的意思。”

方世玉嘆了口氣，擔心王三才會誤會自己的意思，便走到王三才的身前轉身面向了山寨，語氣變得復雜起來：“是這樣的，我覺得，誰都不想過吃不飽睡不安、每天都是吃了上頓擔心下頓的日子，我并沒有任何嫌你身份的意思，其實我到現在還不知道你是什么人呢，但對于我來說，你肯定是大人物。”

“說下去。”王三才發現這個山賊頭子邏輯思維都很清晰，便善意地笑了笑。

就連一旁的海先生看向方世玉的目光也隱隱有了幾分變化。

方世玉沒有注意到這些細節，他重重嘆息一聲，眷戀地望著自己的小山寨，目光閃動：“我從貧民窟里走出來的時候一窮二白，那時候我連一根像樣的木棍都找不到，更別說我現在手里這把像樣的武器了。”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砍刀，再次抬起頭來望著山寨：“這個寨子是我跟弟兄們一天一天一點一點親手建起來的，所有的武器也都是一天天里撿來的，我看著山寨一天天建成，看著我們的人數一天天壯大，看著我們的武器和衣服一天天齊全，當然也面臨著更多需要填飽的肚子……我收留任何想要活下去的難民和貧民，帶領他們想盡各種辦法填飽肚子，看著他們把希望放在我的身上……而現在，我終于遇到了機會過上我想要的生活……”

說到這里，他自嘲地笑了一下：“但我突然發現，讓我自私的拋棄他們我真的做不到！一點也做不到！我雖然沒有本事，讓他們吃飽穿暖都是問題，可他們全都是跟我一起同甘共苦過的兄弟！我忽然想到，如果我走了，他們該怎么辦？他們曾經一直寄托在我身上的希望該放到哪里？”

順著他的目光看去，王三才發現對面那些站成幾排的山賊雖然衣不蔽體，身子精瘦，雖然臉上都帶著迷茫和怯意，但他們向自己這邊……不，應該說是向方世玉投來的目光卻帶著滿滿的渴望。

王三才忽然有些明悟，對面的那些地位低下的山賊們或許對自己這樣的修煉者感到了無比的恐懼，但對于他們的首領，他們的寨主，他們的大當家卻是把自己所有的一切都交了出去，他們相信方世玉，甚至方世玉在他們心中就是一種依靠和一種寄托，他們離不開方世玉。

這就是一個首領存在的意義。

“我雖然只是個沒出息的山賊頭子，但我真的做不出自己去享受榮華富貴，卻把曾經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拋棄的事情，因為我一想到我未來衣食無憂，我就會想到曾經跟著我相信我的他們到底還活沒活在這個世上。”

方世玉的情緒有些激動：“我既然給了他們希望，他們既然信任我，我就該一直把希望延續下去，就有責任繼續做他們的寨主，而不是經不住榮華富貴的yin。”

王三才沒想到一個貧民窟里出生、沒受過任何教育的山賊頭子居然會說出這樣的一番話來，一時間不禁有些愣住了。

而海先生反而主動上前一步，看著方世玉的眼睛里帶著隱隱的贊賞：“說得好！你能有這分覺悟，已經比所有山賊首領，甚至可以說很多人都要強了，你的地位雖低，讓你不得不在很多時候低頭，但你卻是一個真正的男人！是條漢子！！”

海先生的贊賞一點都不吝嗇，讓王三才不免有些驚奇這個性子傲氣的人居然會主動贊賞一個小山賊。

他上前一步，走到方世玉的身邊，卻并沒有像海先生那樣說任何贊揚的話，而是帶著考驗的目的正色道：“有的時候，你必須要在兩難之間做出一個選擇，進一步，榮華富貴在向你招收，退一步，依舊是吃不飽睡不安的艱苦生活。”

方世玉向海先生投去了一個感激的目光，卻也沒有拍任何馬屁，顯得不卑不亢，對著王三才坦然笑道：“剛才我就已經想好了，我愿意把榮華富貴的機會讓給孫大牛，雖然很可惜，但我至少下半輩子不用生活在自責和懊悔之中。”

王三才聽后點了點頭，沒有再對方世玉說什么，而是對著海先生低聲道：“海先生，借一步說話。”

說完，他就轉身回頭走了幾步，走到了一處旁邊無人的空曠地。

海先生立即跟上，來到王三才的身邊后，卻是主動笑道：“王先生，我喜歡他，你是不是想告訴我把他帶走的辦法？”

“我也喜歡他這種有情有義的人。”王三才笑著：“我不知道海先生有沒有把這個山寨的所有山賊全都收走的打算？”

“哦？”海先生微微一愣，瞬間明白了王三才的意思：“王先生的意思是，想要把這個方世玉收下，就必須要把他所有的手下一起都收下？”

王三才輕輕點頭：“其實吧，我覺得他們雖然都是一些讓人不齒的山賊，但有方世玉這樣的首領，通常最優秀的就是凝聚力，他們里面的很多人都沒有修煉的價值，但至少，我覺得，很多地方都應該有他們的用武之地。”

王三才看著海先生臉上還是有些不解的樣子，便繼續道：“比如，可以給他們安排一些普通人的工作，或者，給他們編進一個兵衛的小隊，再比如，給他們投資一筆錢，讓他們在城里有能白手起家的本錢，等盈利之后再如數奉還等等……當然，這還得看海先生的意思。”

“我明白王先生的苦心，但其實……”海先生無奈地一搖頭：“我沒有那么大的權力，我也不確定族長同不同意一幫山賊組成的兵衛隊。”

“莊伯伯難道不相信海先生的眼光嗎？”王三才反問了一句。

海先生卻是搖頭笑道：“一個合格的屬下做任何事情之前，都不會給效忠的主人帶來哪怕是一點麻煩的可能性。”

“我明白了。”王三才點了點頭，沉吟了片刻才說道：“這樣吧，我把這些人全都帶走，他們都算我的，如果莊伯伯不愿收編他們的話，那我就出錢，讓他們在飛流城里能有個落腳之處，怎么樣？如果莊伯伯不想讓一些不穩定的因素在莊家主城內的話，莊家其他地盤上的城鎮也沒問題。”

“只是住在城里的話，我想族長應該不會拒絕。”海先生先是一點頭，但緊接就說道：“但是，王先生就不怕投資失敗嗎？投資上百人，可是一筆不小的錢啊！”

“能幫助一個值得幫助的人，損失點身外之物又算得上什么？”王三才依然笑著：“而且，那個李老頭我必須要帶走，讓李老頭繼續生活在他熟悉的人群里，也是一種慈悲，不是嗎？”

“王先生真是好魄力！”海先生也笑了：“我也想有王先生的這種氣魄，但我只是別人的手下，做不了主啊。”

“好，既然海先生同意了，那咱們也別在這里繼續浪費時間了，說不定梁家還會派人前來追殺我和小白。”王三才收斂住笑容，正色道。

“我會盡力而為，我相信族長肯定不會不給王先生這個面子的。”海先生也收斂住了笑容。

可是，王三才卻搖頭道：“我不想莊伯伯為難，如果他真不愿意，我也會有其他辦法安置他們，好了，咱們先別說了，辦正事吧。”

海先生默然。

不遠處的方世玉一直奇怪地注視著王三才和海先生，心里有些忐忑不安接下來到底會發生什么，見兩人突然向自己折返，站在原地猶豫著該不該迎上前去。

也就在他猶豫的時候，王三才已經來到了他的面前，主動地正色道：“方世玉，現在我給你兩個選擇，你可要好好考慮。”

方世玉不明所以，但卻精神一震。

“第一，繼續做你的山賊頭子，不用離開你傾注了半生心血的地方，你以后的生活也會跟以前一樣，不會有半點改變。”王三才淡淡道。

方世玉咬了咬嘴唇，微微點了點頭。

王三才頓時語氣一凜：“第二，你，帶著你的所有手下，這個山寨里的所有人，放棄你們花了幾年心血建立起來的山寨，以及在其他山賊勢力中的地位，全都跟我一起走，你們有可能會成為大家族的兵衛，吃的好，睡的安，但也只是有可能……”

說到這里，他故意頓了一下，看著方世玉逐漸激動起來的樣子，繼續道：“就算你們無法成為大家族的兵衛，那我也保證你們會有事情做，也會過上吃得飽睡的安的生活，但這一切都需要你們自力更生……你可以做出選擇了。”

聽完這話，方世玉整個人都已經愣住了，他呆呆地看著王三才許久，才難以置信道：“可是，可是我們都是山賊啊，就算去了城內，沒有身份也會被兵衛逮捕關進大牢啊。”

“我保證你們會有跟普通人一樣的待遇，甚至更高。”王三才嚴肅地望著他：“你們都會擁有平民的身份，而不是貧民。”

方世玉已經激動的難以表述了，他望著王三才甚至變得有些語無倫次了：“大人……你，你為什么對我們山賊那么好？”

“不，不是對你們山賊，而是對你。”王三才搖頭，指了指惶恐的李老頭糾正著方世玉的觀念：“因為你在兩年前種下了一個善念的種子，而兩年后的今天，善念的種子已經結果了。”

王三才的這句話平淡無奇，但落在方世玉的耳中，卻宛如一個轟雷一般在他的心底炸響！！

他或許想過李老頭可能會給自己的人生帶來轉機，但自從發現李老頭的腦袋有問題后，就再也不奢望了，卻想不到，自己一直期望的東西居然就在這不經意間來到了！！

方世玉激動的語無倫次：“大人……大人！！我能知道您的名字嗎？”

王三才看著他激動不已的樣子，忽然發覺幫助別人真的會讓自己感到快樂。

只是，看著方世玉一臉虔誠的模樣，因助人為樂而輕松下來的心情，讓王三才突然產生出一個并不是惡意的惡搞的小想法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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