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志剛表情很平靜，因為云強的囑托，在他心目中齊然至少是和云強在同一層面上的，城管有這種反應實在很正常。

吳建豪則是心花怒放，看到這個酒桌上給媽媽難堪的家伙，變成現在這副樣子，他就快活得像暑天里吃冰棍——爽透心，覺得齊然這朋友實在太帶勁了！

齊然笑瞇瞇的看著趙德柱，并沒有急著開口。換成四個月前，也許他會沖動的和對方吵起來，但是現在，有過周旋于涉黑大佬和貪腐高官之間的經歷，再來對付這號不入流的角色，自然游刃有余。

趙德柱陪著笑，齊然遲遲不開口，他腦門上就密密的起了層油汗，傻不隆冬的杵在那兒，進也不是退也不是。上次酒席鬧出的風波，建委馬主任把他的隊長職務給抹了，從坐辦公室打發出來巡街，這回要是再惹到齊然，不曉得是不是連這身老虎皮都要扒掉？

齊然這才敲了敲桌子，學著魯衛東、林為民這些大人的腔調，不緊不慢的說：“趙隊長，咱們見面總這么巧啊，好像你特別喜歡刁難人？”

“誤會、誤會，”趙德柱點頭哈腰，心頭后悔得不行，早知道齊少在這里，他絕對是能躲多遠就躲多遠。

齊然瞥了他一眼：“不像是誤會嘛，剛才聽你說，這里是占道經營，還說攤位太臟，影響市容市貌？我看這里要算整條街上最干凈的了。”

趙德柱舔了舔嘴唇。汗珠子順著眉毛流進眼睛，辣辣的。

正好曹紅霞不放心，掀開塑料簾子想看看情況，美少婦老板娘白著張臉兒，表情很有點忐忑。

趙德柱正愁沒詞兒。趕緊堆著笑從她手里接過抹布，笨手笨腳的擦桌子椅子：“齊少，真是誤會啊，我說她這兒還不夠干凈，幫著打掃一下……”

曹紅霞愣在當場，做夢也想不到趙德柱突然變成了活雷鋒。看看滿頭冒虛汗的這家伙，再看看穩穩坐在椅子上吃烤串的齊然，噗嗤一聲笑了起來。

齊然紅著臉挪開視線，看到曹紅霞，腦海里就不由自主浮現出那些勁爆的畫面，豐乳、細腰、肥臀。白花花的大腿——成長得再快，他也只是個還有二十天才滿十六歲的半大小伙子啊！

趙德柱假惺惺的擦了會兒桌椅，又躬著身子賠笑：“齊少，您看？”

“算了，你在這里我怕沒心情吃烤串，”齊然揶揄的笑起來，揮揮手讓他滾蛋。

趙德柱如蒙大赦。尋思這個紅霞燒烤攤，以后絕對不能來了，至于曹紅霞的主意，顯然也是打不得的。

“等等，”齊然又把他叫住，笑嘻嘻的說：“我看你脾氣不怎么好，今后還是注意點吧，我在一中讀書，經常到附近來玩哦。”

趙德柱這種奇葩，跟他講道理講和諧社會。肯定是對牛彈琴，所以用這種方式敲打兩句，叫他少欺負人，就算行善積德了。

“我、我聽齊少的，”趙德柱點頭哈腰。面朝齊然退出了塑料雨棚，才敢轉過身去。

幾名手下等在外面，壓低了聲音，充滿敬畏的看看雨棚：“趙隊，里邊？”

“問那么多干嘛，反正是咱惹不起的！”趙德柱指了指天上，滿臉神秘，好像被齊然訓了一頓還很得意似的。

收隊，離開，被他們攆得雞飛狗跳的這條街又恢復了正常。

叫小商小販們奇怪的是，以前兇神惡煞的趙隊長經這次之后，竟然轉了性，從兇神變成了活菩薩。不僅文明執法規范執法，后來紅霞燒烤攤停業，他還聯系街道辦、居委會劃定夜市便民攤位，連開了幾家烤串攤子。

幾個受益的下崗職工心懷感激，湊錢給他送了面錦旗：敬愛的城市管理者。

趙德柱接到錦旗的那一刻，表情相當復雜……

塑料雨棚里，趙德柱離開之后，曹紅霞朝著齊然一個勁的笑：“看不出來你這么大點，就把趙德柱嚇成那副樣子，你爸媽肯定是大官吧？算了我也不多問，今天這頓我請了！鱔魚，脆骨，一樣每樣再來二十串？”

曹紅霞是見過世面的，這番話說得大方得體，心頭還有點好笑，那位齊少看起來挺老成的，把趙德柱唬得魂飛魄散，結果跟她一說話就紅臉兒，像個靦腆的小正太。

幸好，她不知道齊然紅臉的原因，否則她的臉肯定比齊然還要紅。

“那好，你們吃好喝好，我先出去烤串串，”曹紅霞打著招呼，笑瞇瞇的出去了。

范韋早就憋了一肚子的問題，當著趙德柱、曹紅霞不好問，看看齊然還若無其事的啃烤串喝啤酒，就再也憋不住了：“齊少，我的齊大少，到底是怎么回事？今天你不跟我說個實話，我、我肚皮都要憋炸！”

“這個嘛，那就說來話長了，”齊然撓撓頭皮，他沒有故意賣關子，關鍵是要從哪兒說起呢？不到五個月的時間，發生的事情實在太多。

吳建豪迫不及待的幫齊然說了：“嗨呀，你不曉得，上回在工信局魯副局長的壽宴上……”

范韋聽得出神，小眼睛眨巴眨巴：“你是說，林為民跟齊然碰杯？”

嗯，吳建豪用力點點頭，對他來說，那次的經歷絕對是畢生都難以忘懷。

齊然郁悶的砸吧砸吧嘴，接下來怎么跟范韋解釋？

“恭喜，恭喜齊大少！”范韋哈哈大笑，油乎乎的手跟齊然相握，“哎，真是摳破腦袋也想不到你跟林嫣的關系發展這么快，連老丈人都接受你了呀！太崇拜了你了，大哥，從今往后你是我大哥！”

噗～～齊然一口啤酒噴了出來，這都哪跟哪啊？

張張嘴巴，突然發現這個解釋至少比事實真相更簡單，于是他神秘兮兮的朝范韋、吳建豪招招手：“這是黨的秘密，你們不能告訴任何人！”

“打死我也不說！”范韋很哥們的拍著胸脯。

吳建豪也誠心誠意的做了保證，倒是更驚訝于新朋友的能耐了，原本就知道班上最漂亮的女生林嫣和齊然是好朋友，但是并不認為他們倆有什么超友誼的關系，畢竟林嫣太耀眼太清冷了，就像萬丈雪山頂上盛開的雪蓮，令男生不敢有什么非分之想。

現在聽起來，齊然不僅跟林嫣是男女朋友，還得到了家長的認可，乖乖，這是高一啊！而且女方家長，是常務副市長林為民啊！

齊然的小伙伴們驚呆了，魏志剛卻悶聲不出氣的只管啃烤串，對范韋和吳建豪的驚訝不以為然：少見多怪！京城那些政治家族的二代三代，有些被媽媽抱懷里的時候就訂過娃娃親，有什么稀奇？高一才定下來，算晚的。

大家興致高，這頓烤串吃的時間比較長，離開時齊然悄悄把錢放在了桌上，他看得出來曹紅霞很缺錢，這個女人并沒有想象中那么虛榮，也許她做那件事，有不得已的苦衷。

“下次再來啊！”曹紅霞很熱情的打招呼。

方家平蹲在地上洗燒烤用的鐵簽子，旁邊板凳上放著他喝茶的大搪瓷缸子，看見齊然他嘴唇動了動，等齊然目光轉過來，他又把腦袋埋下去了，跟個悶葫蘆似的。

天色全黑了，高一新生不上晚自習，滿街的迷彩服消失得差不多了，住校生回寢室，走讀生回家，主要靠學生消費支撐的這條小街頓時空曠下來。

“打劫，打劫啊！”女人尖利的喊叫，打破了夜晚的寧靜。

一男一女沿著街道跑過來，前面的男人提著個女式包，跑得挺快，后面的中年婦女滿臉惶急，鞋都跑掉了一只。

齊然躍躍欲試，和范韋、吳建豪對視一眼，三位朋友一起看了看魏志剛。

魏志剛點點頭，一馬當先走在最前面，齊然他們跟著兜過去。

“讓開，讓開！”搶劫犯紅了眼，看看前面四個人兜截，街道兩邊也有人慢慢圍過來，突然從懷里掏出支火藥槍，揮舞著狂叫：“快讓開，要不崩了你們！”

魏志剛臉色大變，一把將齊然拖住護在身后，這種土造火藥槍雖然精度差射程近，但是近距離上威力很大，散彈一打就是一片。那搶劫犯已經非常緊張了，不停的揮動著火藥槍，萬一突然走火，后果不敢設想。

范韋和吳建豪愣住，身上直冒冷汗。

燒烤攤邊上蹲著洗鐵簽子的方家平突然起身，像獵豹似的竄了出來，速度快得在人們的視網膜上只留下一串殘影，依稀看見他大幅度的揮動手臂，細細的東西發出尖利的嘯音，揮動火藥槍的搶劫犯就啊的一聲叫，緊緊捂著手腕，火藥槍往地上落去。

魏志剛手疾眼快，一招海底撈月抄住了火藥槍。

“反應不錯嘛，”方家平朝他點點頭，又慢慢走回燒烤攤，端起茶缸子喝了幾口，好像什么事都沒有發生。

搶劫犯握槍的右手掌，赫然被一根鐵簽子釘穿！失去了反抗能力，被齊然、范韋和吳建豪輕松抓住。

中年婦女撿起提包，感激得不行。

齊然安慰她兩句，走到燒烤攤想跟方家平說點什么，視線落在他捧著那茶缸子，頓時瞳孔大張。

被茶汁染黃的舊搪瓷缸子上，有著褪色的字跡：國之利刃，塞上長城，西北軍區大比武徒手格斗冠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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