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了這把年紀,也知道已經犯了眾怒,沒人挑頭還可以逞強,因為大部分人都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但是有人起了頭兒,就不能再一味撒潑了,否則大家異口同聲的指責,形勢只會對她更加不利。

怨毒的盯了齊然幾眼,方老太悄悄掐了自己一把,又哎喲哎喲的呻喚幾聲,虧得她這把老骨頭演技還真不錯,老臉變成蠟黃色,額頭上大顆大顆的汗珠子浸出來,好像身上真的很痛。

“哎呦呦,這把老骨頭要散架嘍,你們年輕人咋就不講道理哦,你是這孝什么人,出來欺負我一個老太婆……”

方老太改變策略,收起剛才的滾刀肉作風,坐在馬路牙子上一邊叫喚,一邊揉著老胳膊老腿,裝出副可憐巴巴的樣子。

圍觀群眾又有點于心不忍,七嘴八舌的議論起來。

這里是公交車站,連續開來幾輛公交車,剛才真正目睹事發情況的人,有不少已經匆匆登車離開了,剩下的大多沒有親眼看見真實情況,或者根本就是糊里糊涂的老好人。

有買菜大媽人情練達老于世故:“唉,酗子,你也別太認真,有時候事情攤到你身上,也不可能一個釘子一個眼的……算了算了,依我看哪,她這么大把年紀。這位小弟弟就別跟她計較,賠點錢也是舍小財免大災。萬一真的有個啥子毛病,還不要賠得多些”

也有沒搞清楚前后經過,又正義感過強的熱心人士,思路被方老太牽著走,懷疑的看看齊然,又指指推自行車的小胖墩:“小兄弟,你是他哥剛才我看見的,他自行車把這位老人家壓在下面。你可別賴賬啊……”

方老太飛快的瞥了齊然一眼,陰陰的笑了。她非常可恥的利用了國人同情弱勢群體和凡事不愛較真、喜歡合稀泥的心態,成功逆轉了齊然出現之后,變得對她不利的局面。

果然是老油條,有兩把刷子！

齊然稍微想了想,突然裝出副大灰狼騙徐帽的嘴臉,皮笑肉不笑的問那小胖墩:“小超。你怎么撞到這位老太太的,跟哥說清楚嘛。

小胖墩愣愣的看著齊然,眨巴眨巴眼睛,不知道他怎么成了自己哥哥,很快像是明白了什么,往后退了一步。操著外地口音大聲說:“你、你們別想騙我,你才不是我哥,我不認識你！我、我叫鄭岳華,我爸在工商局,我媽是醫生！”

周圍的人都愣了。不曉得齊然這是唱哪出,好幾個人甚至懷疑他是騙子。

齊然笑了。目光把圍觀群眾掃了一圈:“都看到了,我和他根本就不認識,我只是過路,看到剛才的事情,覺得有必要站出來說兩句。”

眾人恍然大悟,看小胖墩表現,就知道齊然沒說謊。好幾個大叔大嬸被逗得笑起來,覺得這酗子挺機靈的,三言兩語就洗脫了偏幫親戚的嫌疑。

齊然可不傻,本來就有幾分急智,又經歷了那么多事情,為人處事雖然不能跟周笙、林為民這猩功者相比,卻也遠遠超越了同齡人。

十五六歲,正是人生中可塑性最強的階段。

齊然把剛才看到的情況娓娓道來:“我們正要坐公交車,看見這位老人家不小心踩到了馬路牙子,身子朝旁邊歪倒,正好小胖墩、嗯、鄭岳華是吧推著自行車走過來,老人家伸手去抓扶自行車,結果反而把車拉倒,壓在自己身上。從頭到尾就是這么回事,對不對”

最后那句對不對,是問方老太和鄭岳華的。

小胖墩當然忙不迭的點頭,還苦笑著卷起褲腿,露出小腿淺淺的血痕:“自行車倒下來,把我腿刮傷了,都還沒說呢。老奶奶,您可不能冤枉我呀！”

方老太并不回答,低著頭哎喲哎喲呻吟,眼珠子骨碌碌轉個不休,打著她的鬼主意。

這是不到黃河心不死啊！

齊然氣不打一處來,凡事就怕較真,偏偏咱們的老百姓太老實太善良,不愛較真,才讓方老太這種人橫行霸道。

好,今天就撕下你這張老臉！

“各位叔叔阿姨,還記得南京彭宇的案子吧,報紙電視都上過的,如果我們以合稀泥的態度縱容這種誣賴好人的行為,將來誰還敢做好事所以我一定要站出來,幫這位姓鄭的小兄弟把事情講清楚！”

齊然侃侃而談,仲秋和煦的陽光照在他臉上,眼神干凈而明亮。

曹紅霞和黃小莉也幫腔,向圍觀群眾解釋剛才發生的情況,她倆伶牙俐齒,說得活靈活現,不由得人們不信。

漸漸有人開始指責方老太,老吾老以及人之老,但也得看是哪位,流氓年紀再大也是流氓,最多前面加一字,老流氓。

形勢對方老太越來越不利,她假裝低著頭,眼睛賊兮兮的東張西望。

幾個十七八歲的小年輕擠進來看熱鬧,為首那個穿夾克衫的,先貪婪的把曹紅霞和黃小莉從頭看到腳,倆姑娘板著臉恨了他一眼,這才皮笑肉不笑的瞅瞅方老太身上,立馬叫起來:“哎唷哇,您……”

方老太面露喜色,趕緊朝他使眼色,“這位小兄弟,記得你剛才站我旁邊的,這孝推自行車把我撞倒,你看見了吧”

夾克衫愣了一下,很快就明白過來,一疊聲的嚷嚷起來:“哎,對啊,怎么還沒把您送去醫院呢小子,你拎不清了吧趕緊的,叫家長過來,打120送老太太去醫院,先把ct、b超、x光都來遍。再談其他的！開玩笑,老人家的事情。能這么耽誤嗎”

夾克衫晃著胳膊口水直噴,看起來很兇的樣子,那些剛剛還在指責方老太的人趕緊閉上了嘴巴,就算為數不多的看清了事發經過的那幾位,也縮了回去,選擇明哲保身。

齊然皺起了眉頭,夾克衫的反應實在太怪了,而且這人看起來很有點面熟啊……想起來了！

最初受林嫣的委托。去跟蹤王夢楨,在公交車上就是這家伙和他朋友調戲王夢楨,齊然挺身而出,從而和美女老師有了第一次接觸。

只不過那時候,夾克衫留著莫西干發型,穿件滿是破洞的襯衫,叮叮當當掛滿了金屬飾物。現在的這家伙頭發锃光瓦亮,一身的杰克瓊斯,腰上還扎著不知真假的路易威登皮帶,鳥槍換炮大變樣,齊然就沒在第一時間認出來。

“打120我看該打110吧！”齊然掏出手機,直接撥打了報警電話。說有人碰瓷訛詐。

你！夾克衫氣急敗壞,這種情況下,撞個老人無非是幾百塊錢的事情,一般人都不愿意經官動府的,沒想到這小子居然直接報警。

方老太也一陣頭疼。她那套撒潑打滾耍賴的手段成功率頗高,遇到齊然這么較真的。就像遇到了克星,有些施展不開。

世上就怕較真,凡事得過且過,才會助長了方老太這種人的囂張氣焰,如果人人遇事都一板一眼,她也囂張不起來。

不一會兒,警車開了過來,警察跳下車,一看就樂了:“齊然是吧上次你們逮住那持槍搶劫犯是個慣犯,身上還背著兩起強奸三起搶劫,哈哈,咱們所正在給綜治辦打報告,為你們申報見義勇為獎呢……咦,方老太,又是你啊”

這警察是范韋舅舅所里的同事,上次齊然和朋友們逮住搶劫犯,在所里錄口供見過的。

圍觀群眾的眼神頓時變了,原來眼前這位陽光少年是見義勇為勇斗歹徒的小英雄啊,還逮住了持槍搶劫犯,真了不起！

小胖墩鄭岳華滿臉激動,剛才齊然出來主持公道,他還只是感激,現在簡直是崇拜了。

齊然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跟警察寒暄兩句,又小聲對曹紅霞說不好意思,其實是方家平飛出那根烤串鋼簽子,才逮住了劫匪。

曹紅霞笑嘻嘻的:“齊經理,要不是你沖上去,他根本不會出手,所以還是你的功勞嘛！”

這話倒也不假,以方家平當時灰暗落寞的心態,他才懶得出手呢,后來那驚艷一刺,也許是為了報答齊然,更有可能是被少年的舉動,激起了深埋在心底那股血性。

方老太就郁悶了,這個片警在以前就打過好幾次交道,對她知根知底的,不好糊弄啊！

果然,警察轉過臉就說:“方老太,你又訛人了吧”

“小李,這次我可沒訛人哪,真是被他撞的,”方老太辯駁著,但遠沒有之前那么理直氣壯了。

那咋咋呼呼的夾克衫,干脆縮進了人群中,目光躲躲閃閃避著那警察,悄悄往后挪,跟他的幾個朋友腳底板抹油——溜了。

“要不要我去調監控啊”警察說著就抬頭看看,很快就皺了皺眉——零八年的東川,監控系統還不完善,這附近正好沒有監控探頭。

方老太得意了。

可惜她沒有笑到最后,因為齊然告訴警察,事發時有公交車停在站臺,公交是裝了行車記錄儀的,只要找到那臺車,就能調取當時的情況。

警察樂了:“方老太,我這就給路隊打電話,把車調來”

“哎哎,算了,我年紀大了,剛才的事兒有點記不清,也許真是自個兒摔了跤……”方老太沒臉沒皮的訕笑著,都不帶紅下臉。

圍觀群眾一陣哄笑,警察把方老太訓了幾句,也沒什么好辦法治她,只能放她離開。

方老太落荒而逃,那腿腳利索著呢,哪兒還有剛才抱著腿呻喚的樣子

人群漸漸散去。

曹紅霞就笑:“哈哈,咱們今天主持正義,可方老太算把咱恨上啦,齊經理,今后再要想拿那塊廣告位,只怕比登天還難。”

齊然倒是無所謂,如果為了賺點錢就要昧著良心,那跟方老太又有什么區別

小胖墩推著車,滿臉感激的走過來,“哥,你、你叫齊然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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