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銀燈照錦衣
“哼!”賈珍冷笑:“算什么?他們榮國府就一個寶玉?到時候不分家?難道分家的時候說,這是挪用的寶玉媳婦的,所以該歸寶玉。這話能說?
再說媳婦帶過門的嫁妝,和悄默聲挪用人家銀一樣?要是真疼外孫女,又趕著用錢也不是不行,在林姑爺百日里頭給寶玉和林姑娘辦了喜事,年紀小不圓房也行的。然后明說了用了媳婦多少嫁妝。
現在這算什么?柳家親事,我看老太太不是想答應,是不敢答應。柳家也不是傻的,林家多少錢,林姑娘多少嫁妝,人家想也想得出來。可不是不敢嫁了林姑娘過去,要不差出來的財產哪里去了?
說實話,當年我要知道那邊府里挪用了那么多,我也不敢說這個媒。要不丟這么大的人,我們也跟著抬不起頭啊。當時以為那邊府里弄點就算了,怎么有老太太盯著,大頭得給林姑娘留著。
哎!可惜外孫女終歸不如銀親啊。”
尤氏想想林黛玉真是可憐,也嘆口氣:“可憐沒了父母的孩。”
賈珍往引枕上靠靠,說:“可不是。要是個兒,還能爭爭,他們也得收斂些。偏是個孤女,爭執不得,只能干吃啞巴虧。”
尤氏也感慨:“林家四代列侯,林老爺又是個二品大員。可惜這么顯貴的人家竟然絕后了。”
賈珍冷笑:“可不是,正好便宜了那邊府里啊,這女兒嫁的不虧。所以說這娶媳婦才是要緊的。不是看門第看娘家的。林姑奶奶就是太精明,結果就留下一個獨生女兒,吃虧也只能怨她自己的娘。林姑奶奶到了地下也不知道怎么見祖宗。”
這個因為拐走了,甚至可能綁架了賈薔的是榮國府出來的齡官。所以賈珍有些遷怒了,有些話平時是不會說的,就算對這自己妻。心里想想也罷了。可是今天就說了。
可是這話,讓沒生育過的尤氏聽了很不舒服。沒有兒是尤氏的心病啊。雖然有賈蓉在,她不至于按賈珍說的都不該進祖墳的錯,可是也是理虧的感覺。
好,尤氏安慰自己,我不生是沒辦法,也沒妨礙別人生。更沒弄死賈家的嗣,也不算我的錯了。
但是終歸聽著心里不舒服,尤氏就又換了個話題:“那大理寺的原大人答應幫忙了么?聽說他手下有辦案的好手,應該能找到薔哥兒?”
為了逃避這個話題,尤氏寧可和賈珍討論賈薔的問題。畢竟賈珍的輕松不如自己的輕松重要。
于是賈珍的注意力又轉移到賈薔身上,夫妻兩個商議了半夜才睡。
這里賈薔的事沒結尾,這史家來了消息,說不日回京。賈老太太得信很高興,娘家人離得近總是高興的。
史湘云聽說了,心里很復雜,因為史家回京,必然要接她回去,雖然現在她住在了李紈這里。不是很滿意,但是也比回了史家輕松啊。所以她不想回去。
可是顯然她現在在賈府混得不如意,賈探春不知道怎么回事總有的沒的得排擠自己。
而寶姐姐拋下她搬回家了。剩下林黛玉也刻薄的很,還有那薛寶琴更是討厭。賈迎春出嫁了,當然有沒有她也無所謂,就算她沒出嫁的時候。自己沒地方住了,也裝不知道的人,也懶得理她。
還有那賈惜春,沒事就跟個啞巴似的,偏一說話就能氣死人。而且和賈探春一樣排擠自己。
既然這樣不如家去。可是到底家里不如在賈府里生活的自在舒服啊。
不過沒人管史湘云怎么想,最多紫鵑聽說了史家要回來,一邊慶幸史湘云終于要走了;一邊為倒霉的衛若蘭哀悼,這次史家回來估計要執行婚事了,那么可憐孩你的死期不遠了。
說起來衛若蘭這孩就是二了點,別的還不錯,起碼心底不錯,看著人緣也不錯。再說長的也很好,性也溫和,有才沒才不知道,起碼看著不像有什么惡習的樣。
結果這么個還沒及冠的孩,因為家里給定了一個克夫的女人做妻,就要英年早逝,實在可憐,可惜啊。
不是紫鵑惡毒,紫鵑想想那個說你一定和我妹妹一樣偷著練針線,并且勸自己一定白天練防止壞了眼睛的孩,就怎么也看史湘云不順眼了。
要是完全不認識衛若蘭,只是看《紅樓夢》小說時候和現在聽說這么個人,至多同情一下這里有個快要死掉的倒霉孩。
可是偏偏她居然認識了衛若蘭,而且知道那還是個不錯的孩,不是說多出色的那種不錯,是為人本性的那種不錯。看見一個品行還不錯的過著逍遙幸福日的少年一無所知的走向死亡,心里很難不感覺傷感。
雖然衛若蘭頂多算個熟人,但是也是一條你看得見的鮮活的生命,還是有錦繡前程和未泯的良心的鮮活生命。作為一個不算冷漠的人都會這樣,同情,惋惜,還會有些難過。
你說她為什么不嫁給薛蟠啊,反正她那么喜歡薛寶釵,又討厭薛寶琴,和薛姨媽母女正好合得來么。克死了薛蟠正好為民除害的。
如果能嫁給孫紹祖就更好了,還能救賈迎春一條命,賈迎春再沒用,出來嫁給孫紹祖那樣的變態,過的再苦也不至于死掉。
這個都是紫鵑的怨念,大家可以忽略不理的。
史家還沒回來,賈薔的事終于有結果了,大理寺和刑部的捕頭真的有本事,只要認真辦的案,基本都是能解決的。賈薔的案不算多疑難,只是最初賈府想錯了方向。
所以在刑部某著名神捕的努力下,終于找到了賈薔。可是,不是賈薔的人。而是賈薔尸體。
不說賈府,就是整個京城的富貴人家的圈都炸鍋了。本來以為一個賈府公哥的小小的私奔事件,居然是綁架謀殺案,受害人就是這個倒霉的應該和情人在千里之外風流快活的“私奔人員”。
尸體在京城外六十里處一個民宅里。死因據查是——藥物過敏。
這個就是說不用什么殺人滅口,什么謀財害命的黑暗系推測。根本就是賈薔少爺對齡官對他使用的迷藥過敏,而被迷昏的人也無法述說自己的不適。或者就是說了,綁架犯們也不聽,包括當時的齡官,于是賈薔就這么死掉了。
這個是諷刺么?為了帶著不情愿私奔的情郎私奔,結果把情郎用藥物迷昏,結果情郎藥物過敏死掉了。是賈薔太倒霉還是齡官太倒霉?簡直是悲劇中的鬧劇啊。
這個答案,大家都有些無法接受。寧可賈薔被謀財害命或者殺人滅口。居然烏龍死掉的,這個心理落差太大。
賈老太太聽說了消息,據說心情悲痛,病倒了。紫鵑不厚道的推測是不好見賈珍這個苦主的借口。當然齡官的作為,讓榮國府太丟人。才是賈老太太生病根源——如果她老人家真的病了的話。
齡官是從榮國府出來的,賈薔也是去替元妃省親買的齡官,然后勾搭上的,最后把命送進去了。雖然賈薔自然不對,不過按這個社會的規則,這樣的事,受指責的卻主要應該是齡官。[]1778go.
而齡官的舊主人榮國府也是很丟人的:家教不嚴,家風不正等等,估計滿城風雨的都是這樣的難聽話。
一向把面看的比什么都重的賈老太太當然受不了了。真病假病,反正倒下了,臥床不起了。
賈老太太居然病情嚴重,不適宜打擾,要靜養。這不連薛寶琴都送到李紈處了——李紈母倒霉了,天天聽唇槍舌戰。只能暗暗祈禱史家早點上京,史湘云早點回家。
根據不知道刑部還是大理寺還是什么京兆府,總之某個主管衙門的調查結果:賈薔的情婦齡官和賈府逃奴蕊官一起謀劃綁架賈薔,給賈薔吃了迷藥,然后用蕊官所在戲班的道具箱把賈薔運出了京城,然后,然后發現賈薔死了!
這些戲班那群人怕了,一哄而散了,只剩下齡官一個人在租用的民房里照顧她“昏迷不醒的情郎”。
好,就是說齡官可能是瘋了,也可能只是不接受現實,或者想要利用法律不制裁瘋的條款保護自己——這個看賈珍的態度,別說可能是裝瘋,就是真的瘋了,賈珍也不可能接受齡官無刑事責任的判決的,總之,齡官不承認賈薔已經死了。
她一口咬定賈薔只不過是生了她的氣,才一直不理她,睡著不起的。
大姐啊,在官府找到的時候,要不是冬天冷,她們租用的民房條件太差沒有火取暖,賈薔的尸體都要腐爛了。還睡著不起,你也要看看有氣沒氣啊。
主犯齡官是束手就擒了,還有從犯若干呢,賈珍現在天天追著刑部還是什么部門的,要他們盡忠職守趕緊抓捕所有犯人。
王夫人因為這么丟人現眼的事,正好在榮國府展開整風運動。像紫鵑這樣經常溜到二門和小廝說話的都算重犯了。不過現在紫鵑不是賈府的人了,自然也能逃過去。
再說紫鵑陰暗的想,王夫人受到這次賈薔事件的啟發,其實對林黛玉身邊的態度恐怕是越亂越好的,像紫鵑這樣不遜又不規矩的丫鬟越多也過分越好。
所以紫鵑什么事沒有,估計因為是后者。要不當時查抄大觀園的時候,怎么就沒人想起紫鵑不是賈府的人啊?
不過紫鵑也很緊張了。這次在查抄一下,她就麻煩了,因為查抄大觀園之后,她認為風聲過來,轉移些東西出去的,再搜查一次,怕是對不上了。以那天那些婆看她東西精細勁,紫鵑懷疑那些家伙們比自己還知道自己有什麼東西呢。
幸虧因為她急著轉移林黛玉的貴重物品,所以她的私人物品也就是做個典當行的幌用用,所以出去的東西不多。
而且紫鵑盤算一下,因為都是最貴重的。所以不是林家給的,就是賈老太太賞的,不在賈府丫鬟們的物品清單上的。到時候一口咬定沒有過,想必那些婆也沒辦法。
難道去和賈老太太對峙。問老太太有沒有賞過紫鵑本人或者紫鵑的娘甚至紫鵑的外祖母某件值錢首飾?想也不可能,所以紫鵑下定決心,如果有人來再搜查。少了的東西就咬定沒有過,看你們能怎么樣?
說起來貴重物品了,紫鵑想起來還有一件掛壞了袖上的盤金繡的衣服呢,一直說讓晴雯幫忙修補一下,結果那時候賈寶玉正和芳官鬧緋聞,紫鵑也不好麻煩晴雯了。后來就忘了,現在想起來。正好讓晴雯幫忙修補一下。
紫鵑又拿著衣服去了——這個名字起得太糾結了,紫鵑每次來都有一種說不出的難堪。好,我怎么也是女人,要也是去長青院。
結果紫鵑到了,卻聽說王夫人把晴雯叫走了。紫鵑不知道怎么的有種不祥的預感。不過又搖搖頭。安慰自己,別胡思亂想了,現在晴雯都是明面的房里人了,王夫人又能把她怎么樣?
襲人也不在,紫鵑就和麝月聊天,麝月聽說紫鵑的來意,打開包袱看了看:“這件衣服你們姑娘也給你了?不過也是,更值錢都給你多少了,還差一件衣服。偏你還給掛壞了。”
紫鵑知道麝月是里難得珍惜東西的。就說:“我也不是愿意掛的啊,這衣服太金貴,一時不察就這樣了。要不我才要找晴雯幫忙修補一下啊。”
麝月看了看正要說話,就見晴雯一臉淚水的跑進來,麝月站起來想要問話,晴雯已經進了自己的房間。砰的關上了門。
紫鵑心里一震:“這是怎么了?二太太說晴雯了?”
麝月嘆氣:“二太太一直不太喜歡晴雯的。這次偏不叫襲人去,單叫了晴雯去,就有些奇怪了。晴雯去的時候還好好的,怎么……”
紫鵑開始擔心了,難道該來的還是回來么?晴雯難道還要重蹈覆轍,落得《紅樓夢》小說上的下場么?
麝月去抱歉的說:“晴雯這等情緒,你這衣服怕是也沒心情補修了,改天她心情好了,我告訴她,或者你有空再來一趟。”
紫鵑就說:“這個自然。你好好問問晴雯哪里委屈了,多勸勸。”要是王夫人嫌棄了晴雯,勸晴雯也沒有用,但是總是這么個心意。麝月是個在良心好的,有用沒用也是盡了心的。
紫鵑回到稻香村,正看見林黛玉在堂屋坐著看書,見紫鵑帶著個包袱回來,就問:“你取什么東西去了?”
紫鵑就說了原委,林黛玉說:“拿來我看看,盤金繡,我也能做,不過修補未必可以。”
最后還是林黛玉把那掛壞的繡花補上了,雖然不是特別的完美,但是也基本看不出修補過了,到底是繡上去的,不是本來織的。
雖然結果很好,但是中間插曲不好,林黛玉正一邊思考端詳一邊一點點的修補那金絲線的花,別看就刮了一點,這繡法的緣故,卻影響了許多,所以要修好不容易。
偏這個時候史湘云來了,看見了就說:“這衣服都沒見林姐姐穿過就刮了?”
林黛玉看著手里的衣服,說:“本來就沒有穿過,不是你沒看見的。”
“沒穿就刮了?”史湘云有些不滿意了,我的衣服都是要自己做的,你有賈府配置的這么金貴繁復的衣服都不穿就弄壞了。
紫鵑就在一邊說:“姑娘賞給我了,是我不小心掛了的。”
史湘云就突然嗤笑:“你們主仆倒是稀罕,都是姑娘刮了衣服,丫鬟補,你們倒是倒過來了。”
紫鵑壓下心里的冷笑,面上笑語盈盈:“我們姑娘的衣服掛了的從來不會在穿的了。自然也不會有姑娘的衣服掛了要我們補的,壞了的東西我們姑娘怎么可能再要呢。
所以史大姑娘想的不稀罕的事,我們屋里去不曾有。”
史湘云最煩看見別人財大氣粗——那為什么會上桿的和薛寶釵好?反正史湘云聽了紫鵑的話,心里那是草泥馬奔騰而過啊,就是數量不詳。
不過史湘云現在也學聰明了,不對,史湘云對付林黛玉的時候就會開金手指,智商直線上升,對付完林黛玉再下降回去。
所以史湘云居然壓了壓氣,微微一笑坐在了林黛玉對面,看著林黛玉手上的活,說:“林姐姐的針線越來越好了。倒是教給妹妹我些,這次我回去也好準備好些東西了,這怕手藝不好,讓衛家那邊人笑話了。”一邊卻做低頭嬌羞狀。
羞你個毛線啊?不就是夸耀你的親事么?可是那衛若蘭小童鞋確實是好的,可是你嫁過去就不好了。問題在你老人家克夫啊,不在人家好不好,應該說在人家的命夠不夠硬,經得住經不住克。
看《紅樓夢》什么太虛幻境的判詞,正常情況下的人都經不住您老的克力。不過反正死掉的不是你,你也不用擔心的。您老頂多感慨個“云散高唐,水涸湘江”。真的倒霉的是你夫婿。
林黛玉抬起頭:“云妹妹無需煩惱,這嫁妝上的針線,史侯夫人一定會安排專人指點的。”說針線,咱們就說針線。
這時候正好賈寶玉來了,聽了個一句半句的:“什么指點啊?你們在作詩么?”
林黛玉抿嘴一笑:“我們說的是這次史家回來,云妹妹回去就要準備嫁妝了。這不正說云妹妹的嫁妝針線呢。嫁妝上頭,看女人自己的本事,不都在針線上頭,難道要帶著個詩本做嫁妝?
就是背上一麻袋詩箋,到了人家家問的也是刺繡。”
賈寶玉最不愛聽出嫁兩個字,尤其在賈迎春婚姻失敗之后,就說:“不要說那些的事了,我們在這園里樂上一天算一天的。總是比現在就發愁的好。”
紫鵑在一邊偷窺史湘云的表情,心里偷笑:你天天掛在嘴邊夸耀的婚事,你表哥看來可是你要去跳火坑的,正勸你及時行樂,以后到了火坑里有點美好回憶的。
其實要說起來,史湘云這姑娘有些小虛榮,偏有沒父母,又趕上史家沒落邊緣,所以衣飾財物上不如賈府小姐們寬裕,所以有些自卑在里面,終于有一件事能超過賈家的小姐,和其他表小姐們了,當然忍不住掛在嘴小炫耀一下了。
可是如果紫鵑不知道她炫耀的婚事是把一個大好青年送上黃泉路的經過,那么也許就無所謂她的夸耀了,認為不過小女孩的一點小虛榮。但是現在紫鵑實在忍不住想你這是把殺人的道具拿出來炫耀了。
好這么想是不對的,史湘云就是克夫也是過失殺人,不是主觀蓄謀殺人的。
別說史湘云做寡婦也挺可憐,那是她自己的命運,她只能承受。就像紫鵑本來在機械電的便利時代混的風生水起,突然就變成了女奴,那就是命運,還能怎么辦?再去死一回?你怎麼知道不會在穿越到更慘的地方?
紫鵑認為無辜的倒霉的是她的夫婿,因為這不定是誰,未必都是要早死的命格?可是娶了史湘云的代價是早死,這可不是自己情愿的,是不知情的情況下的結果。
那官府重點大案,賈薔遇害案,在各級“探員”們的努力下,很快抓捕了大部分犯人,可是卻讓主犯之一的蕊官還逍遙法外。
別說賈珍,就是賈赦賈政對此有些不滿了,不過一個戲怎么就抓不住呢?
別說別人困惑,紫鵑也奇怪,難道這蕊官受到過什么專業訓練,是什么組織派到賈府來的奸細?好像太瞧得起賈府了。
再說做奸細也要能打聽消息,做個丫鬟要比做被關在一個院里練功的戲要方便多了。
不過紫鵑又想起,差點滅了她的口的什么人,好像也和戲,起碼戲班有關系。這戲班,按林黛玉的說法是藏污納垢的,其實不只,還隱藏著什么更深的東西。 ( 明智屋中文 wWw.MinGzw.Net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