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成自也是識貨之人,他剛剛環場掃視的目光里留著的那些輕蔑之色盡皆不見,神色變的凝重起來。
當他看到安天偉如有實質的殺氣,竟然能做到范圍控制時,他的臉上連最后的一縷輕蔑之色盡數隱了下去,取而代之是極為凝重之色。
站在二層的葉銘龍古井無波的臉上,此時漾起了一絲波紋,但旋及便被他隱了下去,只不過旋轉于手心的兩顆鐵膽的速度放慢了不少,仿佛變的十分沉重。
包大長還在指著洪成一幫人喝罵不休,但洪成的注意力全沒有放在包大長的身上,他的眼中此時只有一個安天偉,其他的人于洪成而言,不值一提。
“朋友,以你的身位,不可能屈居于一般的江湖門派之中。還請不要趟這塘渾水。只要今天朋友能袖手旁觀,洪某事后必有重謝。”
安天偉雙臂抱胸,饒有興味的打量著洪成這幫人。這個洪成明顯不是一般人物,能屈能伸。在強勢時可上天,在遇到真正的對手時,又十分懂得審時度勢。
“你就是最近鬧的挺歡實的那個洪門的人?”安天偉開口道。
所謂鬧的歡實,指的自然是大口吞并四家江湖幫派之事。
“朋友,此中情由,非你所看到的那么簡單。我奉勸你一句,縱是藝高膽大,但也需要看著地走路,不然,會摔跟頭的!”洪成沉聲道。
“威脅我?”安天偉的眉尖一挑。知道安天偉的人都明白這個動作所代表的意義。
安天偉怕很多的事和物以及人,但是,最不怕的就是威脅。這個對他,不能說一點用沒有,不過全都是反作用。
洪成見安天偉似乎不吃自己這一套,而且身上透出來的殺氣更加變的凌厲。
圍著他的這些人,都是這次他集合了自己所能掌控的那片區域的好手,并且還從老輩洪門求得了幾位高手坐鎮。他雖對國內江湖里突然冒出了這么一個人感覺有些奇怪,但還不至于驚慌退縮。
洪成雙腳腳尖在地上各繞一圈,雙腳一叉擺出一幅坐馬之姿,猛的斷喝一聲。
“哈!”
隨著洪成的這一聲斷喝,從他的身上也竄出了一股殺氣。
不是煞氣,是殺氣!如同潮涌般的殺氣噴薄而出,與已經沖過來的安天偉的殺氣,猛的就撞在了一處。兩股殺氣所撞的位置,正是洪成外圍圍繞成一圈人墻之處。
無風起波,仿佛大海潮汐,巨浪濤濤,兩股殺氣撞擊之處站立著的人立時東倒西歪。
這些可都是有著不弱底子的練家子,而且身形相當壯實,突然的就這么像是被狂風巨浪吹的東倒西歪,旁觀的江湖各路勢力都覺得莫名其妙。
包大長就是第一個樂起來的人,指著那些大漢咧著大嘴哈哈哈的狂笑起來,也不管什么場合不場合。
“我艸,進來的時候一個個裝的跟個2B一樣的,現在干嗎呢?當你們在唱大戲呢?還他/媽的擺造型?”包大長邊罵邊笑,再搭配著東倒西歪的那些漢子,原本很是緊張且不乏凌厲的氣勢頓時消解,看的一眾江湖人物們也覺得這場面充滿了喜感。
那邊的各派各幫之人,根本就沒有受到殺氣的侵染,自然感覺不到處于兩股殺氣劇烈碰撞之中那些壯漢的感受。那些壯漢倒的莫名其妙,哪里還有剛進場之時的殺伐之氣,眾人自然神情為之一松,也就樂得在一邊看戲。
其中有明眼之人,眼見著洪成的神情越來越是凝重,且頭上的青筋也從皮膚里突了出來,蜿蜒于太陽穴兩側,看上去十分恐怖。似乎于恍惚間,眾人能看到那些暴突于外的血管里不時呼嘯而過的血液,一波一波的沖擊著明眼之人的心。
洪成的實力強弱,一般的人或者看不出來,但是今天來的江湖人士之中不乏高手,自然能猜度出洪成這號人,絕對不是普通的江湖人物。
現在洪成的這般表現,似乎是正在竭力的和某種力量在做著生死相拼,且看樣子洪成已經落了下風,卻又沒有見著刀光血影,這怎不令那些人心驚。
“這……莫非就是……殺氣?”有人驚疑未定,低聲說道。
“殺氣?那是什么?”
“殺氣這種東西說不清,只是傳聞都是只有經歷過刀山血海的人才能練的出來。我也是偶然聽到老爺子說起過,具體什么樣子我也沒有見過。”
如此低聲討論,不一而足,但洪成越來越處于生死邊緣的樣子,卻幾乎已經是任何人都能看的出來的事。
“放……條路于人……于己……都好走!”洪成咬著牙不成片斷的說道。話里分明已經有了些討饒之意。
但雙臂抱胸的安天偉,依舊挑著他的眉尖,仿佛一無所聞的,面色沉沉的看著洪成。
洪成的殺氣不弱!安天偉起始也被洪成身上噴薄而出的殺氣嚇了一跳。皆是因為在國內在大后方這樣的環境之中,想見著相等級的殺氣,確實少之又少,陡然一見到有人施放出如此量級的殺氣,促不及防之下,自是心中一驚。
但隨及安天偉便來了興致。這可是難得一遇的機會,對手的殺氣不弱,且又是處于敵對的立場,自從當了這個軍代表之后,想要再找這樣的機會,真是難之又難。
安天偉哪里會放過如此機會,自然將自己的殺氣除了加強范圍控制之外,便是全力壓上。
在洪成的感覺中,安天偉身上洶涌而來的殺氣,在與他的殺氣一撞之后,不見其弱,反而一波更勝一波的向他涌來。
殺氣對撞,其利不弱刀槍,其險不弱真正的戰斗,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真正的生死一線。
這是練氣層次才會發生的情況,于一般只憑身體拼殺的江湖人,判若云泥。
再過了一會,洪成臉上已經而滿了細密的汗珠,身上的衣服也像是被水浸過一般,緊緊的貼在身上。而洪成的臉色已經漲成了醬紫,一雙濃眉之下的雙眼,仿佛要外突一般的瞪著,兇相畢露,但煞氣卻反之退了不少。
“饒……”洪成只能開口吐出一個字,但后面的那個命字卻怎么也說不出來。
不是他不想說,而是他現在承受的壓力實在太過于恐怖,后面的那個“命”字混在一口鮮血之中,被他死死的壓在喉間。
安天偉這邊也并不輕松。
他現在百分之八十精力都將殺氣轟向了洪成,還有百分之十五的精力將殺氣控制于場中,不波及其余。剩下的只堪堪有百分之五的精力可用,這對于安天偉而言,已經超過了警戒線。
這使得安天偉也不得不凝神應對,不敢稍有大意。勝負未明之際,哪怕是一個微小的疏忽,則可能導致滿盤皆輸的結局。
安天偉和洪成此時已是真正的生死之博,如果沒有外力之下,安天偉的贏面極大,卻也不敢此時就說絕對能贏。
葉霄端坐椅上,目露精光。他的注意力此時比任何時候都要集中。
他算是此時江湖人物之中能看的懂此間兇險不多的幾個人之一。他見安天偉此時占據著極大贏面,便收聲旁觀,并且將離安天偉不遠的包大長召了回來。
安天偉和洪成之間那道隔著的人墻,此時早已經被轟開,彈飛。兩人之間再無一物。
從旁觀的角度,只能看出來現在安天偉和洪成在對峙,在場的絕大多數人卻沒有看出來,此時二人已經性命攸關。
葉銘龍手里的鐵膽已經停止了旋動,他的雙眉皺到了一處,目光之中也是精光閃閃,盯著下面的戰場。
不過葉銘龍沒打算出手,就算是此時他要出手,要承受的可是兩位殺氣高手疊加起來的殺氣之和的沖擊,十死無生,絕無例外。
而且,他也樂見其成。
洪成如果在這里出了什么意外,對他而言只是善后比較麻煩,但安天偉的麻煩更大。安天偉和葉霄是同一陣營,也即是葉霄的麻煩會更大。
斬敵一千自損八百,在目前的情況之下,葉銘龍覺得他還是很劃算的,因而,他一動不動。
“小友,留人一命,也是給自己留了一命,何必趕盡殺絕?”一道蒼老的聲音在大廳里響了起來。
聲音不是很激烈,神情不是很急促,但卻字字如玉,聲聲入耳。
“噠……噠……噠……”
一陣不急不緩的腳步聲從外面傳來,隨著眾人目光轉向門口,方見著一個將上衣披在肩上的矮小老頭,神態從容的從外面走了進來。
矮小老頭如果不是此時出場,任何人都不會注意到。
這人太普通了。仿佛就是農家院里靠著墻根曬太陽的某一位并不是很富裕的農家翁。
花白頭發顯的稀疏,臉皮上打的折也盡量顯的普通,不太多,又不太少,正好可以顯著老態。進門之后,還咧嘴笑了一把,讓幾顆孤單單彼此不靠扎在上下牙床上的黃牙,更加重了矮小老頭的普通感。
矮小老頭的個頭大約只有一米頭左右,削瘦,臉頰也因為牙齒掉的差不多而癟了下去。身上穿著的衣服是前清民國時的民間常服,披在身上卻是件老舊中山服,不知道被洗了多少遍而顯的發白。
唯一能讓人感覺到老頭有些不凡之處的,是他手里拿著的一根超長黃煙槍。黃煙槍槍身足有一米多長,槍桿全銅,可能是年代久遠之故,呈暗色。
黃煙槍雖然色澤不顯,但那份大巧若拙的古樸之氣,撲面而來。不管有沒有眼力,憑感覺都知道這桿黃煙槍不是凡物。
葉霄的眼睛一亮,隨及便若有所思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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