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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黃色的絹帛在溫皙手中緩緩展開,內容簡練無比,意思明了,字跡也字字鐵畫銀鉤,若非是這個時候,溫皙只怕要贊一聲這字寫得好了。好字是好字,可惜不是康熙的字。
溫皙只輕輕瞄了二言,隨手便如同仍垃圾一般將所謂的“遺詔”甩在了的地上,冷冷道:“來人!把隆科多這個偽造遺詔的狗奴才,給本宮拉出去砍了!”
隆科多頓時膝蓋一軟,便跪了下來,急促地道:“主子娘娘容稟!這詔書絕對是真的,奴才縱然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做這種誅九族的事兒啊!”
溫皙冷眼掃過諸皇子,語氣略緩和了一些道:“你們都拿去瞧瞧!只要有一個人說,這是皇上的筆跡,本宮就算你不曾矯詔!”
隆科多急忙道:“主子娘娘!遺詔乃昨夜所立,皇上病危,急召奴才與正黃旗都統馬爾奇哈、內大臣額爾赫三人入宮,由皇上口述,奴才撰寫,兩位大人在場,均可作證!”
溫皙不屑地瞥了跪在隆科多身后的二個頗有地位的重量級的大臣,冷冷道:“你既如此招供,便是三人合謀了!來人,將此三人全都拉下砍了!”
“皇額娘!”禛急忙上前一步,道:“皇額娘雖為中宮,擅自質疑遺詔真偽已經是不應該了!又豈能斬殺一位尚書(隆科多)、一位都統和一位內大臣呢?!”
“能與不能,都不是你該置喙的!”溫皙冷冷道。
禛一躬身,道:“隆科多舅舅是孝康章太后的親侄兒、皇阿瑪的內弟,皇阿瑪對他委以傳位大任,也是合情合理的!若是矯詔,大可偽造一個真假難辨的筆跡,而詔書字跡是隆科多舅舅的字跡,正可說明隆科多舅舅句句屬實!”
溫皙語出更加刻薄:“皇上的筆跡又豈是那么容易模仿的?畫虎不成反類犬,還不如不模仿!且他隆科多算個什么東西?!又有什么資格代寫圣旨遺詔?!”
“皇額娘慎言!”禛立刻揚聲道。
溫皙冷哼道:“皇上要立遺詔,為何只召見三人!卻不召見三位大學士?!隆科多、馬爾奇哈、額爾赫三人,俱于你來往甚密,如此瓜田李下,本宮自然不信!”
而此時,十三阿哥祥一身戎裝入殿,見到躺在床榻上已經絕了氣息的康熙,不由淚水奔涌,噗通一聲跪下,膝行至龍榻跟前,哭訴道:“皇阿瑪!兒子來晚了!”
禛見祥已經來了,立刻底氣更足,急忙問道:“十三弟,你可已經將豐臺大營兵馬來了?!”
禛一語出,所有人的心隨之緊了起來!豐臺大營是京中最精銳的兵馬,若是帶進宮,必然引發宮變!
祥猶自跪在康熙榻前哭泣不止,身軀傴僂在地上,隨著抽噎聲兒不斷地顫抖著肩膀,他語不成聲:“皇阿瑪,兒子不孝...快馬趕來,還是沒能看道您最后一眼!”
祿見狀,彎下身親自將祥攙扶了起來,道:“十三哥,你腿疾未愈,小心地上涼。”
祥哭得不成樣子,臉上飽經風霜,比溫皙昏睡以前更見蒼老了,康熙的這個兒子,溫皙一直覺得是極有孝心的,只可惜他蹉跎多年,直到康熙晚年才對他委以重任。只是祥與禛素來交情匪淺...祿如此敬重他的樣子,倒叫溫皙有些摸不透,他此行來到底是幫著誰的?!
“十三弟!”禛又上前一步追問道:“你是否帶了豐臺大營兵馬入宮勤王?!”
祥稍稍止了哭聲,道:“四哥說笑了,弟弟無圣旨,如何敢帶重兵入宮?豈非謀逆?!”
禛驟然身子一個踉蹌,“你、你——”
祥看了看自己的一身戎裝,便道:“弟弟的確是從豐臺大營過來的,穿著戎裝進養心殿實在是不應該!”
祿語出溫和道:“事急從權,十三哥也是想早一點見到皇阿瑪罷了。”
如此兄友弟恭,禛就算是傻子,也猜到了,他深深凝重著眸子,迫視著祥,幾乎是咬牙切齒:“為什么?!”
溫皙亦有幾分不解,的確,為何祥臨陣倒戈?
祥隨即朝溫皙深深躬身行禮,道:“見到皇額娘安好,兒臣總算稍得幾分安慰!”
溫皙擠出幾分笑容,略一點頭,語氣長長道:“這些年,難為你了。”
祥亦是笑得有幾分蕭索,眼中還含著濕潤:“兒臣早年受皇額娘大恩,若是不能回報,那么來日九泉之下,便無顏去見額娘了!”
祥口中的“額娘”,溫皙自然曉得是宣妃,絕非敏貴人章佳氏。若說是為了宣妃,溫皙到可以理解,祥對宣妃的孝順,溫皙是見在眼里了。宣妃病篤之際,亦是溫皙促使祥修改玉牒,記在她的名下。
溫皙眼中帶了幾縷欣慰的笑意:“宣妃有你這個兒子,九泉之下也會含笑的。”
祥重重地點了點頭,隨即俯身跪下,朝溫皙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頭,“多謝皇額娘!”
禛幾乎不敢相信眼前的情景,當初祥說的話還在他耳畔響徹,他急忙脫口而出問道:“十三弟,你是不是說你希望你的生母敏貴人得到應有的追封嗎?!”
祥頭也不回,只跪在溫皙身旁,挺直了腰桿,揚聲自豪地道:“四哥錯了,弟弟的生母是皇考宣妃!而非敏貴人章佳氏!玉牒上記載得清清楚楚!”
祥這樣說,半點沒有猶疑!沒有人比她更清楚章佳氏到底是一個什么樣的女人!他早年養在安母嬪膝下,曾親眼看到他的親額娘往八妹舒露的襁褓中塞雪,使得八妹寒熱不止,引得皇阿瑪憐惜來看望,借此博寵!也是那時候,他漸漸疏遠了自己的額娘,認可了溫敦而不得寵的母嬪。可惜,好人總是不長命,安母嬪也被他的生母給暗中害死了!年幼的他,彷徨無措的時候是宣母妃接納了他...只是,宣母妃也不得長壽,只是她去的時候依舊帶著幸福的微笑,因為她有了兒子!
臨終前,額娘拉著他的手,極為艱難地開口道:“祥兒,記得要念恩,額娘...是沒機會報恩了,要記得把額娘的那一份...也一同報答給你貴額娘!”
那話,祥至死不能忘!只可惜后來貴額娘成了皇額娘,她一無所求。祥只好轉而報答給皇額娘的兒子,他冷眼看得出,十六弟亦是有那份心的人,便暗中助他。包括康熙四十七年的“帳殿夜警”之事,他也是為了十六弟,而非為了四哥!甚至更遠一些,額娘薨了之后,接近四哥,與四哥交好,也是十六弟的主意!
豐臺大營是禛最大的底牌,近二十載的兄弟之情,他原本是深信十三弟祥的!又豈能料到,祥會突然變卦,投效了十六弟?!
禛已然走到了這一步,便已經沒有了回頭的機會,他急忙將地上的黃帛撿了起來,強自鎮定道:“難道皇額娘也不遵循皇阿瑪遺詔嗎?!”
祿臉上冷笑愈濃,如今紫禁城各個關竅俱是他的人,連豐臺大營都按兵不動,他自然更不屑禛如今的舉動。
祿躬身對溫皙道:“皇額娘,數日前皇阿瑪曾經私底下跟兒子說,他老人家早在一個月前就已經叫遺詔交給了您!還請皇額娘拿出真正的遺詔宣讀!”祿咬重了“真正”二字,意思無意是說禛手中的那份是假的!
溫皙一愣,不由疑惑:“你說什么?”——遺詔在她手中?!
“荒謬!!”禛嗤笑道,“皇額娘月前還在昏睡中,皇阿瑪如何將遺詔交給皇額娘!十六弟要編造謊言,也編一個像樣點的!”
遺詔...?溫皙沉下眸子,細細去想,忽的電光火石見,康熙臨死前對她說過的話再度浮現在溫皙腦海,“玉枕?”這兩個字從溫皙口中吐出。
不錯,是玉枕!聽竹兒說,那個玉枕是康熙親自送到她宮中的!可是康熙明明知道溫皙不喜歡硬的枕頭!卻還吩咐了一定要溫皙日日枕著,而竹兒說過,那個枕頭是黃玉雕蓮花的空心枕!既然是空心,枕頭內中會有什么呢?答案呼之欲出!
“小鹿子——”溫皙立刻揚聲,“去把本宮的玉枕取來!”
禮急忙插口道:“皇額娘,讓兒子也去吧!”
溫皙重重一點頭,的確,若其中真有遺詔,禮親自跑一趟也穩妥些。
小鹿子前頭舉著通行令開路,腳下跑得十分快,禮雖然不是武藝超凡之人,但是身子康健,又到了如此關頭,自然是卯足了勁。
有通行令,自然通行無阻,旁人則就不成了。
小唐剛要偷偷摸摸跟著,走到前朝后宮交界處,便被層層把關的侍衛給攔住了,侍衛自是鐵面無私:“沒有通行令,后宮之人不得出,前朝之人不得入!”
小唐心下焦急,急忙大吼道:“我是皇上身邊的人,你們這群狗奴才敢攔著我!”說著,便要強行沖過去。
侍衛腰刀隨即出鞘,毫不客氣地在小唐脖子上滑了過去!刀起頭落,一顆血淋淋的腦袋飛出二丈遠,咕嚕嚕打了幾個滾,留下一大串鮮紅的潑墨。
“咳咳!”李德全立在不遠處,沉沉咳嗽了二聲,到老了,居然花了眼,收了這么個叛逆的徒弟,還好沒壞了先帝爺的大事。
侍衛上前一拱手道:“李公公,擅闖之人已經處死了!”
李德全點了點頭,贊許道:“做得好!咳咳!”李德全蒼老地望著遠去在雪地里的十七爺的背影,他的老身子骨是不成了,只怕要繼續去伺候先帝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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