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醫院中,小鈴鐺用一塊冷毛經擦拭常樂的額頭。經黃太醫和費太醫施針,毒性的擴散被暫時控制,但如果沒有對癥的解藥,常樂依然面臨生命危險。
長弓抱著胳膊,問黃太醫:“現下情況如何?”
黃太醫道:“施針只是延緩血液流動,以此來控制毒性的擴散,但此法畢竟不可長久,人之所以能說話能活動,便是因周身血液流動之故,若血液流通不暢,時間一久,便容易引起肢體麻木,進而引發休克、假死,甚至于癡呆、窒息等嚴重后果。”
長弓擰起眉頭:“這么說,扎針只是暫時的?”
黃太醫點頭:“是,這針也不能一直扎著,最多十二個時辰必須拔除,否則即便不毒發,人也必死無疑。”
長弓惱恨地捏緊了拳頭。
他跟趙容毅是一樣的猜測,下毒之人恐怕是針對趙容毅,結果常樂誤中毒藥,性命堪憂。
這時,趙容毅帶著金劍也過來了。
“怎么樣?”趙容毅進門便先去看常樂,見她仍舊是雙眼緊閉昏迷狀態。
長弓將黃太醫所說告訴給趙容毅。
“依屬下看,常樂姑娘恐怕是代殿下受過,那毒藥說不定原本是下在殿下的碗里。”
趙容毅不說話,但長弓從他的表情就看得出,他早就猜到這個可能性了。
金劍是急性子,按捺不住道:“殿下,咱們現在要怎么做?”
趙容毅沉聲道:“本王已經向皇上討了臨時權限,調動御林軍徹查婚禮所有場地和可疑人等。”
長弓道:“今日婚禮賓客不下千人,若是徹查,無異于大海撈針。”
趙容毅冷笑道:“若是查賓客,自然是大海撈針。這不過是本王假作排場,降低賊人的警惕性罷了。今日這種場面,要想下毒成功,下毒之人必定要能夠接觸主桌的食物才行。”
這時,正在照顧常樂的小鈴鐺忽然回過頭來,道:“殿下,奴婢想到一個人,或許可疑。”
“嗯?”
趙容毅目光一凝。
小鈴鐺雖然只是個小宮女,腦子卻非常靈光,她口齒伶俐地道:“奴婢跟常樂姐姐曾中間離席。碰巧聽到那府里兩個丫鬟的對話,原本給主桌上菜的丫頭被另一個人給頂掉了,頂了差事的丫鬟叫紅榴。奴婢和常樂姐姐原以為這個紅榴是想趁上菜的機會勾引皇子。但如今細想來,只怕未必如此。”
趙容毅微微思索便想起給自己上菜的那個長相妖嬈的丫鬟,如今細想,果然那丫鬟有些不同尋常。
“長弓、金劍,你們立刻去找傅騰統領。立刻追查這個叫紅榴的丫頭。”
長弓、金劍立刻領命而去。
庸京城中夜色深沉,紛沓的馬蹄聲踏破了平靜。
秦國公孫女婿的府上已經被御林軍重重包圍,傅騰得了皇帝的口諭,全力配合趙容毅的搜查行動,長弓、金劍帶了趙容毅的吩咐跟他匯合之后,匯集府中所有人口。根據花名冊一查,果然有一個叫紅榴的丫頭,但婚宴結束之后便失蹤了。
然而時間這么短。夜里宵禁,城門都是封閉的,紅榴除非生了翅膀,否則絕飛不出這偌大的城池去。
傅騰能夠做到御林軍統領,自然本事非凡。立刻便從熟悉紅榴的人身上著手,很快查出了紅榴的底細。同時也確定了幾個紅榴可能藏匿的地方,分別派人出去追查搜索。
但有一點不幸的是,當時主桌上所吃的梨花雪圓釀蓮子,已經被收拾席面的下人倒入泔水之中,沒辦法查驗食物來確定毒藥的來歷。
長弓、金劍只得將這個壞消息第一時間地反饋到宮里。
不能找到令常樂中毒的食物,就查不出她中的是什么毒藥,黃太醫和費太醫一籌莫展,根本想不出好的法子來。
隨著時間推移,常樂的情況也越來越糟糕。
趙容毅的脾氣也有像暴躁進化的勢頭。
“你們查不出,就把其他太醫全部都叫來,本王就不信,這么大的太醫院,連一個認識這毒藥的人都沒有!”
在趙容毅的震怒之下,所有太醫院在冊的太醫都被緊急召進皇宮,可是所有人會診之后,卻真的沒有一個人能辨認出常樂所中的毒藥。
趙容毅臉色難看至極。
“啊!”
小鈴鐺忽然驚叫了一聲。
趙容毅立刻沖過去,只見常樂竟又吐出一口血來,與婚宴上吐出的那口血不同的是,這次她吐出的血竟是黑紅的。
“糟糕!這是毒入肺腑的表現!”黃太醫跌足驚叫。
趙容毅霍然轉身,瞪著滿屋子的太醫,勃然道:“你們身為太醫,是世上最高明的大夫,竟然眼睜睜看著毒性擴散而束手無策?”
所有人都噤若寒蟬。
“如果救不活顧常樂,你們這身衣服就不要穿了!宮里面不需要一群廢物!”
趙容毅頭一次克制不住暴躁的情緒,露出了猙獰之色。
一屋子的太醫雖然在他的發威之下驚恐不安,但是實在也說不出什么話來,倒是黃太醫,突然間靈光一閃,大叫道:“我想到了,有人可以救常樂姑娘!”
他話音未落,就被趙容毅一把抓住了衣領。
“是誰?!”
黃太醫只覺衣領勒住了脖子,呼吸都艱難起來的,但他深怕趙容毅一個暴怒真的將他宰了,顧不得抱怨,劈頭說道:“上任太醫令龔培林是卑職的老師,他行醫五十年,醫術高明,見識廣博,堪稱華佗在世,他一定有辦法!”
趙容毅眼睛一亮:“他在哪里?”
黃太醫道:“老師年事已高,十年前皇上便恩賜他回鄉榮養了。”
趙容毅登時雙眉一豎,待要發怒。
黃太醫忙道:“但老師本就是大明府人士,今年正月卑職還去拜過年,他就住在清平山腳下的黃芪村里。”
清平山雖是皇家行宮所在,但山勢范圍極大,山腳下的確有一些村落,黃芪村便是其中一個,因出產黃芪而得名。黃太醫的老師,是太醫院上任的太醫令龔培林,行醫數十年,活人無數,被稱為神醫。
常樂的情況不容樂觀,一刻也不能耽誤,趙容毅當下就叫人套馬車,親自帶了常樂出宮,趕赴清平山黃芪村。
黎明前的夜色是最濃重的,除了馬車上掛著的兩盞氣死風燈,在沒有任何可以照明的東西,天上不止沒有月亮,連星星都難找一顆。
從庸京城到清平山,也有好幾個時辰的路,盡管長弓已經盡力地趕車,但趙容毅仍舊是心急如焚。
車中除了他跟常樂,還有小鈴鐺和黃太醫,外面趕車的是長弓和金劍。因為黃太醫說龔培林的脾氣有些古怪,未必肯出手醫治,所以趙容毅才要他也一起跟著。黃太醫畢竟是龔培林的弟子,總能有幾分人情和面子。
一路上,黃太醫便用銀針保護常樂的心脈和頭部,控制毒素,不讓毒性擴散到她的心脈和大腦。
為了防止馬車顛簸影響到她身上的銀針,趙容毅便一直將她抱在懷里,毫不顧忌旁人的眼光。
小鈴鐺正是少女懷春的年紀,從常樂中毒開始,便見識了趙容毅的緊張和擔憂,此情此景,任是瞎子也能看出趙容毅對常樂的心思了。
雖然對常樂也非常地擔心,但是小姑娘仍是忍不住想,常樂姐姐這次若能逃過一劫,實在是后福不淺。
旭日東升,天色越來越亮,清平山已然在望。
阡陌之間出現了早起下田的農人,長弓和金劍一路詢問,朝著黃芪村靠近。兄弟倆又詢問村民,果然打聽到了龔培林就住在黃芪村最西頭,龔宅就座落在清平山腳下。
大清早就看到做工考究的馬車,黃芪村的村民們都頗為納罕,路上不時有人對車指指點點。長弓和金劍駕著馬車,從黃芪村中間穿過,過了一條清澈的溪水,映入眼簾的竟是廣闊的一片梨樹。
車里的黃太醫露出喜色道:“這片梨樹就是老師家的產業,殿下寬心,咱們馬上就到了。”
果然穿過這片梨樹林,一座清幽簡樸的宅子出現在了眼前。
黑瓦白墻的屋子,不似黃芪村里的農家小院,但也樸素清幽,屋前用竹籬圍了大大的一個院子,頗有山居野趣,隔著籬笆,可看到一個童子正在院子里曬藥材。
馬車在院門外停下,金劍第一個跳下來,跑上去叫門。
那年幼的童子走出來,看著陌生人道:“客人找誰?”
金劍道:“我們是庸京城人士,家中有人得了急病,連夜趕來求龔老先生救治。”
“客人來得不巧,龔先生昨日上山采藥,至今未歸。”
童子語音清脆悅耳,說出來的話卻叫人失望。
金劍頓時急道:“那他什么時候回來?”
童子道:“也許一時三刻就回,也許三五日才回,先生采藥常常如此。”
“該死!”金劍一掌拍在自己額頭上。
馬車的門忽然被推開,趙容毅目光灼灼,聲音堅決:“小鈴鐺和黃太醫留下照顧常樂,長弓、金劍,隨我上山找人!” ( 明智屋中文 wWw.MinGzw.Net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