庸京城最近又多了一個新鮮話題。。
皇上居然不肯選秀納妃,只保持現在兩個妃嬪的內宮編制。皇帝自己不想要多多的女人,大臣們卻不肯答應,搬出各種理由,非要皇帝廣納美女不可。
然后不僅大臣們不肯,連宗室勛貴們也都加入到反對的行列中來。
天子腳下,首善之都,庸京城的百姓歷來是離皇室和朝堂最近的,比起地方上百姓對皇權和官員的敬畏,庸京人民顯然要見多識廣寵辱不驚得多。這些天,街頭巷尾,茶余飯后,人們談論的都是關于這件事。
有說皇帝不會享福的。
有說大臣們多管閑事的。
也有猜測宮里的兩位娘娘是不是國色天香到慘絕人寰,將皇上迷得五迷三道,竟不想納別的女人的。
當然還有更多的流言,是說貴妃娘娘狐媚惑主,不肯讓皇帝納妃。這種論調是最有市場的,尤其庸京城中的宗室勛貴,對這一點最為認同,只差明著罵顧常樂是紅顏禍水了。
只是卻不知,為什么倒沒人提起另一位淑妃娘娘。
大庸的婚姻制度,并沒有限定一個男人只能娶一個女人,當然也更沒有提倡男人娶妻納妾多多益善。事實上,戶婚律上面明文規定,一夫只能一妻。正如中國古時歷朝歷代的律法一樣,對于正妻其實都是有規定的,所謂三妻四妾,其實有兩妻并不是正室,而是側室或者平妻,平妻雖然受法律保護,但地位跟正妻是不能相提并論的。
從古到今,論到“妻”,歷朝歷代都是一夫一妻制。
至于妾。那就沒有限制數目了。
一般來說,大戶人家的男子,總是會有一些妾室的,連同正妻在內,兩三個算正常,四五個算富裕,七八個的倒是已經算比較多了。
而人們印象中,似乎皇帝就應該比普通男人擁有更加多的女人。
新皇帝卻對擁有兩個女人就滿足了,這自然讓人好奇。。
不過百姓們對于官員請議天子廣納后宮,卻并沒有一致的態度。贊同和否定的都有。本來么,皇帝討幾個老婆,跟普通老百姓一文錢關系也沒有。
但是流言隨風轉換。漸漸的,所有的輿論都開始指向了丹陽宮中的貴妃顧常樂。似乎人人都認定,就是顧貴妃給皇帝灌了湯,想要專寵六宮,才會讓皇帝說出不再納妃的大不違決定。
丹陽宮未曾辟謠。
春華宮也保持沉默。
有心人已然感覺到。一場風暴,似乎正在醞釀之中。
滿城紛擾之中,某日清晨,一駕華麗馬車從皇宮中馳出,在御林軍護送之下,前往清平山皇家別墅。
時值暮春。惠風和暢,山中比城里又要清涼些,但空氣清新、山花馥郁。沁人心脾。
從城里出來雖然路途并不遙遠,但也坐了一個多時辰的馬車,進了皇家別墅,在紅璃、喜鵲、小鈴鐺等人攙扶下,下了馬車貴妃顧常樂還是忍不住深深地呼吸了一口這清新的空氣。
正迎上來的綠珠青梅,。便笑道:“娘娘還是這個性子沒改。”
太皇太后身邊的紫玉嫁了人,紅璃又給了常樂。也沒增加人手,只提拔了綠珠和青梅,各頂了紫玉和紅璃的缺,今日常樂是以探望太皇太后和太上皇的名義來的,便是綠珠和青梅帶人來迎接。
先安排了貴妃及儀仗隨從們的休憩之所,稍事休息更衣,然后綠珠青梅才帶著常樂等人前去拜見太皇太后和太上皇。
今日天氣好,太皇太后和太上皇都在園子里,園子里引山泉活水灌了一個池塘,穿著寬袖棉布單衫的太上皇趙晟正在悠閑地垂釣,旁邊顧太平正在淋杯泡茶,十來個精致的小茶盅放在木制的荷葉型茶盤上,簡單又清雅。
太皇太后就在幾步遠的亭子里,看著紫佩領著小宮女們糊風箏。
常樂帶著人到了之后,給太皇太后和太上皇分別請安,然后才道:“太皇太后和太上皇這日子過得,跟神仙一般逍遙,真叫人羨慕。。”
太皇太后笑道:“這可是言不由衷了,要嫁太子的是你,要做貴妃的也是你,如今有什么勞累辛苦的,也是你自找。”
青梅搬了個木制圓凳過來,常樂坐了,依偎在太皇太后身邊道:“是呀是呀,我就是太辛苦勞累了,所以才來太皇太后這里討個清閑。”
太皇太后指指她,搖頭笑而不語。
這時,太上皇趙晟終于釣了一條魚上來,顧太平帶著小太監們忙亂地將魚收入魚簍,吩咐人拿去廚房,做今天午膳的材料。
洗了手的趙晟這才過來也坐了,對常樂道:“這幾日滿城議論紛紛,都說你要做六宮專寵,是個狐媚子。你不躲在深宮里反省自己,還敢大搖大擺地跑出來。”
太皇太后和太上皇都是看著常樂進宮、成熟、嫁人的,與其說主仆,不如說長輩和晚輩,感情比起秦國公府那些正經的家人還要深厚。
常樂便一副委屈的樣子道:“連太上皇都聽說了流言,那我可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明明宮里面有兩位嬪妃,憑什么就說我一個人狐媚惑主。”她有點像是訴苦,又有點像是玩笑話。
太皇太后和太上皇卻一起沉默下來。
兩位都是久經世故之人,怎么沒看出這些流言之中的貓膩。
半晌,太上皇趙晟才嘆息了一聲,緩緩說道:“傅騰的女兒,我原看著是個極為賢良淑德,又癡情忠貞的,不料也如此有心機。”
太皇太后搖頭道:“誰叫你那好兒子太偏心,獨寵一人,自然難免讓別人心生怨隙。”
常樂知道獨寵說的是她,不由臉上微微一紅。
“你今天來,不是專門來看我們這兩個老頭老太婆的吧。是不是朝臣們都請議充實后宮,你這丫頭坐不住了?”
太皇太后卻不打算放過常樂,直接就點破她此行的目的。
趙晟立刻不悅道:“獨寵一人非內妃之福。常樂你可知,歷朝歷代,凡帝王專寵一人,或是禍起蕭墻,或是寵妃不得善終,此乃帝王之家的大忌!”
話說到這里,氣氛變陡然凝重起來了。
顧太平既有眼色地沖亭子內的宮人們看去,除他本人和太皇太后身邊的紫佩,還有常樂身邊的紅璃外,其余人等都默默地退了出去。
常樂坐直了身體。正色道:“太上皇之意,臣妾自然明白。然臣妾今日之行,并非為了自己開脫。而是代表皇上,對太上皇和太皇太后提一個請求,好看的小說:。皇上有感于歷朝歷代一旦內宮人數眾多,便會宮斗不止,每每牽累無辜人命;內宮妃嬪各爭恩寵,又會延伸到皇子身上。除開國之君,每朝每代都會有皇子爭儲,將朝堂內宮全部牽連進去,兄弟鬩墻,朝堂動蕩,本就是歷代帝王最不愿看見的慘劇。”
她面向趙晟。誠懇道:“太上皇親身經歷,兩次內宮禍亂,林昭儀之假孕。丁貴妃之謀逆,不都是因為人心不足之故?靳王安王內通寵妃、外連朝臣,不正是因為爭儲之故?因為這兩場大禍,多少人人頭落地,太上皇深受其害。若非接連遭受打擊,又怎會早早便禪位于皇帝。豈非正是心灰意冷之故?太皇太后雖不必理會前朝,卻也因深愛太上皇,母子同心,同樣被這兩場禍事連累,以致身體大虧。
“兩位老人家都是親眼見證過這些的,皇上想控制內宮人數,正是未雨綢繆防微杜漸之舉。臣妾雖有私心,卻絕不會做誤國害民的紅顏禍水,否則便叫臣妾遭天誅地滅。臣妾所做,不過是跟皇上同心同德,共同進退。今日肺腑之言,請太上皇和太皇太后諒解皇上一片拳拳之心,為皇室后代計,為江山社稷計,一言可定乾坤,臣妾拜求太上皇金言!”
常樂雙膝跪倒在堅硬的石板地面上,五體投地匍匐跪求。
這長長的一番話,將內宮之禍揭露得鮮血淋漓,太皇太后和太上皇本來就是親身經歷過的,回想起當時種種,更是悚然變色。
亭中氣氛凝重得能壓垮人的脊背。
顧太平、紫佩、紅璃三人,恨不得將頭都埋進胸膛之中,眼觀鼻鼻觀心,不敢發出一絲的聲響。
良久。
趙晟才發出長長的一聲嘆息:“唉……”
“罷了,江山是子孫的,我連皇位都已經交給他,還哪里用得著管他妻妾之事。罷了罷了,你今日所言,雖不乏私心,卻也句句都直指人心。曦兒是有大魄力之人,敢為歷朝帝王不敢為之事,朕不如他多矣。”
常樂雖然仍舊匍匐著,心中卻已經大喜。
太上皇這話,雖然聽著落寞,卻顯然已經同意了趙容毅不納妃嬪的決心了。
太皇太后忍不住道:“可是曦兒只有兩位妃嬪,豈不怕皇嗣單薄?”
常樂抬起頭,默默地看著趙晟。
趙晟頓時老臉一沉,哼了一聲。
太皇太后立刻就明白了。
趙晟做皇帝的時候,內宮連同皇后在內共有九位嬪妃,在大庸歷朝皇帝內宮之中,雖不是最多,卻也絕不少了。可是,趙晟到了五十歲,還不是一個兒子也沒生出來。
常樂那目光的意思,就是人多跟皇嗣多少,沒有絕對關系。
太皇太后不由覺得好笑,卻也嘆氣道:“好好,哀家也是老糊涂了,連太上皇都不管你們,哀家又何必多管閑事。”
常樂臉上喜色更濃。
趙晟沒好氣道:“只是一點,曦兒若是皇嗣單薄,孤也絕不會坐視不理,到時候該納妃還得納妃,皇帝不能重蹈孤的覆轍!”
他語氣雖然嚴肅,常樂卻知道,今天之行,已經圓滿完成任務。
只要太上皇和太皇太后發話,首要一條,庸京城中的宗室們便不會再說什么,趙容毅便少了一大份壓力。
至于那些大臣們,常樂早已做足了各項準備。
她有信心,打贏這場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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