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秋輕輕拉開門,邁步走了進去。
歐長老與鄭長老對視了一眼,也跟了進來。
拾兒這一次沉睡的時間格外長,秋秋卻覺得他的情形看起來比從前要好得多了。
火兒吸出了他身上的熱毒,不知道是不是他的病以后就不會再發作了呢?
拾兒再次病發的消息暫時沒有旁人知道,但是對歐長老和鄭長老是沒辦法隱瞞的。歐長老是差不多每兩日就會過來,鄭長老精通醫理和丹藥之術,拾兒之前服用的丸藥湯藥都是他配制的。
歐長老和鄭長老是看著拾兒長大的,對他的情形了然于胸,一看就知道他是出了什么事。
“少主又發作了?”
“是。”秋秋守在拾兒的一側:“不過現在已經沒事兒了,只是還需要好好休養。”
這兩天下來,秋秋根本沒有好好休息過,疲倦和憂慮令她看起來顯得有些憔悴,可她自己并沒有感覺到。
歐長老仔細查看了拾兒的情形,然后十分誠懇地對秋秋說:“少主的確已經無恙,只是秋掌峰你受累了。”
秋秋輕輕搖頭:“我沒做什么。”
最主要的一項任務是火兒完成的,但目前無法判斷拾兒的毒是不是已經徹底袪除,這要看他以后會不會再次病發。
秋秋覺得那種可能性太小。
“鄭長老,”秋秋轉過頭來:“我想知道,峰主他從小到大,換過多少次藥方?”
“換過三次。”鄭長老馬上回答:“少主剛出生時用的是一種藥方。那時候少主身體十分脆弱,終日昏迷,甚至不能呼吸和睜眼,只能在漱玉泉底才能暫時保命。當時用的是一種藥方。后來少主清醒。這種宿疾也變成了偶爾發作,就換了第二種藥方,這種藥方是我和老峰主一起商量配制的。等少主隨方真人去過中原再返回九峰之后,就又換成了第三種藥方。這一種是我和少主商討配制的。”
“第一次的藥方是誰配的?”
鄭長老有些意外,馬上回答:“當時丁長老還在世,是她配制的。”
秋秋幾乎懷疑自己聽到的話是不是真的:“丁碧云?她不是靈禽園的人嗎?”
開什么玩笑?丁碧云可是下毒的兇手,怎么會讓她來配制給拾兒服用的藥物?
拾兒是怎么活到這么大的?他可真是命大啊!丁碧云難道沒有再次對他下手?
“原來她是丹房的長老,后來因為休養身體才去了靈禽園。”鄭長老不是蠢人,馬上問:“怎么?藥方有問題?”
聽起來靈禽園象是個養老院一樣。藥方有沒有問題先打個問號,但丁碧云這個人大有問題。
“這位丁長老……她是什么時候去世的?除了少主的第一張藥方,她還有什么要緊的東西留下嗎?”
毒是她下的,又由她來配制解方……這怎么聽怎么象是讓黃鼠狼給雞當大夫的感覺啊?
“少主出生后第三年丁長老就去世了。秋掌峰想必也知道。九峰在數十年前經歷了一場大的變故。丁長老也是在那時候受到重創,傷了根基。她去世之后我接手了她之前料理的事務,她還有不少東西留下。都在她原來的丹房里頭。”
“我想看看那藥方,如果方便。我還想看看丁長老以前住過的地方,還有她留下的東西。”
鄭長老二話不說:“那就請歐長老在此看護少主,秋掌峰請隨我來。”
鄭長老絕不是笨人,從秋秋問的三個問題里,他已經敏感的察覺到,丁長老必定有問題,而且她與少主的宿疾肯定有脫不了干系。
難道她借著配藥的機會在藥里做了什么手腳?她又為什么要這樣做?
鄭長老的動作沒有半點兒拖延,自從秀茹上次對靜秋出手而落得被幽禁的下場之后,他就一直擔心少主和這位靜秋姑娘心中對那件事,對他們祖孫兩人還是心存芥蒂。尤其是現在靜秋已經成了掌峰,秀茹就算解除了幽禁,這輩子想超越她已經無望了。
所以靜秋問出那句話的時候,鄭長老就知道自己必須全力配合她查清這件事,不然的話,如果自己身上再沾到一絲對少主下手的嫌疑,那他們祖孫倆就可以在幽禁地相依為命做伴度過余生了。
鄭長老的丹房之后,穿過庭院。鄭長老解釋說:“丁長老以前留下的一些丹方和藥鼎都在這里,我沒有動過。”
鄭長老在房門前的那個石制陣盤前揮了一下手,石門緩緩朝內敞開。
屋子看起來干凈整潔,就象主人剛剛離不開久一樣。
秋秋站在門口朝里面環視了一眼。
這樣看是看不出什么來的,屋里東西并不算太多,而且全都擺放得井井有條,紋絲不亂。原來的主人一定是個生活規律性非常強的人。
這年頭兒大家重要的東西全放在乾坤袋里,秋秋設身處地替丁碧云想想,那么厲害的劇毒,一滴就能放倒第七峰的掌峰,還遺傳到了她的孩子身上,這種毒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找到的東西,而且即使用過一次之后還有余量,難道她會隨便的放在別人可以進來的屋子里?
可是秋秋琢磨,這間屋子里怎么能找到一點別的東西。
一點有用的東西。
鄭長老已經把那第一張丹方取了出來,托在了手上。
“這個您先看看,我對丹藥是外行。”秋秋一點沒有要把丹方取過來仔細研究的意思。她清楚自己那水準,說了解個皮毛都高估自己了,認得并能準確說出名字的草藥不到名草藥典的十分之一。讓她這個外行去研究那張藥方里是不是暗藏玄機,她得先把名草藥典看個一年半載才有可能。
鄭長老一言不發,自己退到了門外。
石門緩緩的閉合了。
鄭長老還真是善解人意。
秋秋轉過頭來,可是她并沒有在這屋里亂翻一通的打算。
站在這兒她心里的感覺有些奇怪。
看到丁碧云下毒的幻象是,秋秋心里對她充滿了憎惡。對那個時候的她來說,那一場卑鄙的毒殺不是發生在過去,而是活生生的就發生在了她的面前。
誰也不會對發生在自己面前的惡行視若無睹,并且毫無所覺。
等當她和拾兒說起這件事的時候,當她知道丁碧云早已經亡故的時候,她心中涌出無能為力的悲涼和無奈。
秋秋打量著這屋子,很普通的三間屋子,和九峰其他地方的屋子,甚至和中原的屋子都沒有區別。正屋的墻上掛著一張水墨畫,畫的不是別處,就是九峰。
當然,圖上只有八座山峰。
秋秋對著這圖看了幾眼,然后打量屋子里其他東西。兩把椅子,茶桌,桌上甚至還放著茶壺與茶盤。
左右兩間屋子里頭,一間屋子應該就是休息的地方,里面只有矮榻與蒲盤,看來這也是個修為精深不用睡覺的人。除此之外,屋里空蕩蕩的就沒有東西了。
秋秋再去看另一間屋子。
這間屋子里有個書架,上面沒擺放幾冊書,一張矮桌,桌上有筆架和硯臺。
秋秋看了一下架子的幾冊書,都是很普通的的書本,關于草藥的。
丁碧云曾經在這里住過很長時間。
她是在這里謀劃如何殺人的嗎?
秋秋走到那窗前,推開了窗子,看到屋后面的情形。
那是一片藥圃,可能因為很長時間沒人打理過,所以也生長著不少雜草。
但是最顯眼的是,藥圃邊緣位置,生長著一大片山茶花,現在不是花期,但藥圃里的陣法保證了里面的種植藥草也好,雜草也好,還有這片山茶花,都長得蓬勃繁茂。
秋秋眼睛瞇了一下,以前她并不討厭山茶花,可是現在看見那些開得艷紅的花朵,打從心里底覺得排斥。
丁碧云可能常常走到藥圃里面,從花枝上摘下一朵,然后細心的插在發間。
她用那種劇毒是從哪里來的?殺了拾兒的母親是為了得到什么?難道是單純為了嫉恨想毀掉她?還是自己取而代之?
那種毒如此厲害,能將一個修為高深的修真者毒倒,能讓拾兒受了這么多年的苦……即使到現在,秋秋都不能百分之百的保證拾兒身上是不是還有余毒殘存。
九峰這兒人才輩出,象歐長老,曹長老還有鄭長老他們就不用說了,拾兒的父親,上一任峰主肯定也不是吃素的。他們都沒有見過這種毒,認不出它的來歷,而且拿它沒有辦法。這么些年來為了治拾兒這宿疾,中原的高人他們肯定也請教過,各種辦法都試過
從這一點上來說,盡管丁碧云卑鄙,秋秋還是不得不佩服她。
起碼在下毒這一點上,她的水準超出了所有同門,甚至中原也沒有人能趕得上她。
越是聰明人,走上邪路就越難回頭,造成的破害也就越大。
秋秋站到門口,這間屋子里并沒有留下什么痕跡,和她預料的差不多。
鄭長老迎上來,有些困惑和慚愧的說:“秋掌峰,我把丹方上的每一樣藥都仔細分辨了,甚至也想到了所有可能產生的藥性,都沒看出有什么不對。”
秋秋問:“要是我沒猜錯,第二張和第三張藥方,其實都是根據第一張藥方改進的吧?”
鄭長老點頭:“沒錯。”
所以丁碧云沒在藥方里做手腳?
是她怕被人看破還是出于別的原因呢? ( 明智屋中文 wWw.MinGzw.Net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